第37章
作者:
炖糖 更新:2025-09-06 09:54 字数:4041
慕亭云心头诡异地松了口气。他真怕这傻子管徐允则也叫二表哥。
赵归梦忽然出声:“看见这野种还活着,真闹心,是吧徐大人?”
徐允则心里的想法忽然被人当众说出来,既心虚又恼怒:“我落到你手里,随便你羞辱便是了。”
赵归梦最爱戳人虚伪的面皮,笑着去拉拉徐令的面皮:“怪不得你骂他野种。”
傻子其实是很能感知别人对他好坏的。就像此刻,他知道这个笑起来很好看的姐姐并不喜欢他,于是他红着眼看向慕亭云,嘴唇嗫嚅。
慕亭云知道他师姐没用力,但是傻子害怕,他竟然心生不忍,小声道:“师姐,他什么也不懂。”
赵归梦把手松开,皮里阳秋地说:“人家虽然什么都不懂,但至少长了一张好看的脸,看起来不倒胃口,还怪可怜的。不像咱们的徐大人,虽然什么都懂,看着就让人讨厌。”
师姐竟然学会拐着弯骂人了,慕亭云非常捧场,立马接话:“古人云,面由心生。心里干净,长得就好看。心里肮脏,长得就没人样。”
盆里的火熊熊烧着,旁边的人都开始觉得热了,更别提被架在火上烤的徐允则。他大汗淋漓,胸前已经濡湿一片,腿被烤得生疼,按耐不住地往上瑟缩。可惜双臂又被悬着,没有躲避的余地。
“未审先用刑,我还没被定罪!”他终于大叫,声嘶力竭。
“睁开你的眼睛看看,这可不是你徐大人的衙门,”赵归梦突然敛了笑,陡然一冷,“这是戟雪门。”
徐允则舔着嘴唇:“我要见孙立耕!我要见夏时远!”
他的声音在空荡的牢房回响,伴随着火焰燃烧的声音。
徐令被他吓了一跳,往慕亭云身后钻。他瞪着眼睛看来看去,对慕亭云道:“二表哥,二表哥,走,走。”
他真是死心塌地的把慕亭云当成了他的二表哥。
赵归梦道:“你又不见裴珩了?”
徐允则紧闭双眼,眼珠在眼皮下不停地滚动。
“你觉得自己没有软肋,我拿捏不了你?”赵归梦手中亮起一把匕首。
“你要做什么?”徐允则确实是这么想的,但是见这少女脸上邪性的笑,心里不由得发颤。
“我忽然觉得不想吃烤全羊,”她把刀片在火上燎着,“师弟,你觉得拨霞供怎么样?”
拨霞供是西南有名的菜式。把兔肉片得薄薄的,放进铜锅里一滚,像天边晚霞一样的薄薄肉片就熟透了,捞起来,再蘸上花椒香韭,那叫一个香。
慕亭云嘿嘿一笑,道:“没有兔肉,羊肉亦可。”
哐啷一声响,两个戟雪卫将手中锁链放了几寸,好叫这头山羊下来点。
那烫意逼人的刀刃贴着羊脸,徐令则所有伪装的镇定和嚣张顷刻间化作一道白烟,缥缈而去,急急喊叫:“我说,我说,赵门使,您听我说。”
赵归梦闻言,挥手让其他人都出去。慕亭云磨磨蹭蹭不肯走,倒也没被骂,于是意识到师姐并未赶他,敛眉屏息地躲在角落旁听。
“那首鹧鸪天,怎么念来着?”赵归梦张了张嘴,却忘了要说什么。
慕亭云立马道:“枣花香里天水寒,雪留苍云久不残。春光尽染斜照里,相逢犹待雨声还。山色远,水云宽,一曲新词酒正酣。与君携手北城垣,且对佳期共雨天。”
“哦对,徐大人写得一手好词。”赵归梦把玩着已经凉了的匕首。
徐允则皱着眉头:“这不是我写的,我听都没听过这首词。”
赵归梦挠了挠额角:“哦,是我记错了。徐大人不擅诗词,倒是很会做生意。城东的酒楼,城西的秀坊,还有……”
她把声音慢慢拉长,在徐允则紧张的注视下,慢慢地补充:“城中的香乐坊。”
徐允则面色惨淡,仿佛不久于人世。
慕亭云一是好奇徐允则这表情,从密室被发现的那一刻起,他就注定是要死的,这会儿还怕什么?
二是好奇——“师姐,酒楼和秀坊都有商契,我也看到了。但是那里面并没有香乐坊啊?徐大人还开青楼?”
赵归梦瞪他一眼:“你怎么知道这是青楼?”
慕亭云挑眉:“我来的那一天就知道了。”
他的得意表情在赵归梦的注视下逐渐消失,慢慢地低下头。
赵归梦收回了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徐允则:“徐大人,朔州土贫水苦,难为你还养着一朵芙蓉花呀?”
第33章 最贵赌注“就赌我们各自身上最贵重的……
徐允则面上惨白,额上的汗如瀑布一般往下流淌。这一瞬,他似乎忘记手腕上的疼,也忘记脚底下的炙烤。
“徐大人,你是庆泰十六年的进士吧,”赵归梦厌弃地望着他的脸,掰着手指头算,“那年你三十岁,考上进士算是祖坟烧了高香。可惜从此离开祖坟,从蜀州来此苦寒地,一待就是十五年。”
徐允则震惊地看着她。慕亭云狐假虎威地说:“怎么,你以为我们戟雪门就只会杀人么,你的背景我们早就调查清楚了。还有你那个相好的,我们什么都知道!”
他这一同瞎胡说,歪打正着,都令赵归梦不由得诧异了。慕亭云心中暗暗得意,他虽然不了解这个徐允则,但是他了解师姐啊。师姐的话,可都不是无缘无故白说的。既然提到了青楼,提到了芙蓉花,小爷他还能联想不到添香红袖?
还说什么拨霞供,他眼睛一亮,继续道:“该说的就赶紧说,再不说你也用不着说了。徐大人总不想用自己这身皮肉,请大家吃你故乡的名菜拨霞供吧?”
羊肉到底没有被片下来,倒是徐允则这张羊脸上的伪装被暴力撕扯掉。他眼底青黑的眼袋,似乎是注的水,这会儿包不住了,噗噗往外涌泪。合着脸上的烟和土,泪也是青黑色的泪。
脏得很。
赵归梦手指点了点,叫来一名衙役:“去请夏大人,犯人要招供。”
说完她就抬腿往外走。慕亭云惊讶地问:“师姐,你不听了吗?”
“我怕脏了我的耳朵。”赵归梦道。
慕亭云还犹豫:“万一,他又反悔……”看那个少卿大人长得红唇白面,人又年轻,不知道能不能应付得了。
“饭都端到桌上了,”赵归梦乜他一眼,“夏时远若是连这个本事都没有,不如趁早辞官。”
正在这时,夏时远从门外进来,显然是听见了两人的这段对话。他眼神落在赵归梦脸上,低声道:“赵赵……”
慕亭云微微瞪大了眼,他就说自己之前没有听错。让他来听听少卿大人要说什么,等他回去跟裴二商量商量,说不定就能推测出二人的关系了。
赵归梦不咸不淡地看他一眼,笑意不达眼底:“有劳夏大人。”
这公事公办的语气,不知为何,让这位红唇白面的夏大人微微变了脸色。
夏时远又感到手指在微微颤抖。他默不作声地压下这些情绪,道:“请赵门使放心。”
赵归梦什么也没回,抬腿就往外走。走了两步,发现慕亭云还停在原地,甩来一句:“怎么,留在这里等我请你走呢?”
你这是迁怒!慕亭云皱着鼻子,心里大喊,嘴上却什么都不敢说,默默地也抬腿往外走。
走了几步,他一回头,发现徐令还咬着手指头,眼红红地看着他那羊脸爹,顿时也气不打一处来:“不走你就留这吧!”
难得那傻子,居然还知道这是在说他,赶忙小跑着跟上了。
这三人一走,监狱里顿时一空。那股子霉味儿似乎比之前更重了。
——小院门口,绿漪站在那里张望。远远地看见几人回来,她小跑着迎了上来:“门使,郎君,你们可算回来了。”
见她鼻尖上都急出了汗,赵归梦从怀里掏出帕子递给她。
这一举动,让慕亭云和绿漪都愣了一下。
“师姐,你什么时候开始带帕子了?”慕亭云震惊。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自从上次在香乐坊看窈娘落泪,裴珩那根木头又不肯递帕子时,赵归梦心里就暗暗地想,一块帕子,了不起哦。她自己也有。
“是谁来了?”赵归梦问。
绿漪道:“是位极美的女娘。”
慕亭云眼睛一亮:“找我?”
“不,”绿漪无言了一瞬,“找门使。”
慕亭云假装无所谓的哼哼,找师姐,总比找裴珩强,不能样样都被裴珩比下去。
赵归梦推门而入,只见一道纤秾合度的背影。
那人回过头来,洗净铅华的一张脸依旧如芙蓉花般娇嫩:“门使大人。”
“你怎么来了?”赵归梦走到她身边,大喇喇坐下,鼻尖略过一丝芙蓉花香。
杳娘的身子像蝉翼丝绸从梁上缓缓泄下,她柔弱地跪倒在赵归梦脚边,螓首低垂,露出半截雪白的颈子,轻泣:“我想求门使大人替我赎身。”
美人如此,慕亭云忍不住要插话,被赵归梦一个眼神扫过去,哑了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