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作者:
炖糖 更新:2025-09-06 09:55 字数:4078
裴珩一如既往地冷静:“他们拿不到这面旗。”
两人闻言,朝湖心看去,只见游野已经稳稳地靠近了湖心的舴艋舟,稳稳地伸手摘旗。
慕亭云拍了拍胸口:“这下总算是分了胜负,等我回去,我老爹也能对我刮目相看了!”
然而这话还是说得太早。
阿史那见黄龙旗被夺,心下起了算计。他平静地估量了两船之间的距离,竟然甘冒风险,忽然飞身离开脚下的小船,朝游野所在的小船而去。
裴珩已然发觉他的打算,对两人道:“湖里交给游将军,你我只管拦住那三人!”
阿史那落在那只逼仄的舴艋舟上,惊起水花一片。小船不堪重负,剧烈地颤抖。游野冷瞥他一眼,脚下用了巧劲,稳住了船身:“你什么意思?”
阿史那笑而不语,眼神看向那面黄旗,袖剑已出。
游野皱起眉头:“你不是我的对手。”
阿史那心道,我也没想和你打,我只需要……
他飞起一脚,用力地跺碎船板——原来袖剑只是个幌子,他真实的目的是毁了这条小船。
“你疯了?”湖水漫进来的时候,阿史那听见游野的怒斥,嘴角却慢慢勾起,露出得逞的狡黠。
那几个疯子给了他灵感,他完全可以也这么疯。现在唯一的船毁了,而他又不会泅水,难道大庆的二品镇国大将军能眼睁睁看着西戎二王子死在大庆的皇家禁苑吗?
果然如他所料,游野虽然愤怒地任由他呛了好几口水,最终还是不得不拉着他的领子,将人提溜起来。甫一把头露出水面,阿史那便道:“游将军,让晚辈帮您拿着旗吧?”
他想的是游野现在一手拎着他,另一只手还要泅水,自然无法拿旗。
游野冷笑,露出森白的牙:“你要是抓不住淹死了,那就怪不得我了。”
竟然有人威胁到他头上了。手一松,阿史那直直地往水下沉。游野嘲讽的眼神让阿史那心中一寒,陡然明了,这位可是驰骋沙场二十多年的将军,哪里能这么轻易地受他胁迫?
阿史那赶忙伸手,好不容易抓住游野的衣摆,奋力地攀上他的腰,说:“劳烦将军。”
他倒是能屈能伸得很。岸上的三兄弟就坐不住了,眼看主子在水里沉沉浮浮,自己连鞋都没湿——自然,阿三的鞋是湿透了的。他用西戎语道:“大哥二哥,咱几个一定要趁着他们上岸之际把旗子夺过来!”
“这是自然!”阿大阿二齐齐点头。他们眼神对视间,下定了决心。
这时候倒显出块头大的好处来。此处最方便上岸的地方就是这一方小小的船坞,他三个并排一站就能把路堵得死死。只要不让这几个大庆人接应,他们就能先下手对付水里的那个。更何况,主子上船后的那个手势,是在告诉他们,木匣就在这个红裙女子身上。哪怕夺不到旗,他们也要先把这木匣毁了。
眼下,三兄弟使出浑身本事。那一身皮肉宛如粗糙老城墙,剑尖鞭梢划过去,那几人像是感觉不到痛。慕亭云看看水里被阿史那紧紧缠住的游大将军,再看看被这粗壮三兄弟挡住前路的裴珩和赵归梦,心下又生出几分厌弃自己的感觉。
他手中的宝剑除了好看,一无是处。
就像他自己。
剑柄上的蓝色宝石在阳光下闪耀,一缕璀璨的光照进一只带着好奇的瞳孔。瞳孔上的一排白色睫毛轻轻扇了扇。
慕亭云正在懊恼,忽然感觉到一团湿润的东西正在蹭他的手。他回头一看,是师姐的白马,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偏头盯着他手中的宝剑,似乎很好奇。
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哎呀,别捣乱。”
忽然,他顿住了。慕亭云两个眼珠子转了转,拽出白马的缰绳,说:“好马,今天就靠你了。”
慕亭云翻身上马,鞭子一扬,白马四蹄飞踏,溅起黄沙一片。
三兄弟只见一骑背离他们而去,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阿史那的声音从水上传来:“木匣在他身上,去追!”
阿三眉头一竖,立马就要撇开这两人,去追慕亭云。一道黑鞭紧追不舍,灵活地缠住他头上的辫子,将人往后一扯。
身上皮厚,头顶皮薄,这一鞭算是找到他的弱点了。
阿三又疼又怒,正要大骂,忽然听见一道温和的声音:“我猜,木匣在你身上吧?”
第67章 赠君明珠“师姐,这宝珠送你吧。”……
夕阳西沉,余晖横镀白玉堂。
庆兴帝沉静中带着审视的目光一寸寸地扫过堂下众人的脸。太子略带几分担忧,右手握着的酒杯迟迟忘了放下。
二皇子居然歪着头睡了,发出轻微的鼾声。他身后的宫女见皇上看过来,犹豫间不知道该不该把人叫醒。
群臣你一言我一语,有人满面愤懑,有人忧心忡忡。
对面的西戎使臣,纵使自己的主子暂时不在此地,却无一人出声,个个面容肃穆地沉稳等待,看起来格外有耐心。
或许,这不是因为他们有耐心,而是他们对己方获胜抱有十足的信心。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疾驰而来的马蹄声。
众人立马翘首以盼。只是双方的态度各不相同,西戎那边的人面上已经挂上了笑。大庆这边则是愁云惨淡,不少整日嚷着君子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脸上也不由得变得一阵青一阵白。
晋王心里急得叹气,他那个儿子是什么样子,他最清楚不过了。他知道哪家铺子的面料最软,哪家店子的饮子最甜,就是不知道手中的剑怎么指向敌人。偏偏生了一副熊心豹子胆,什么话都敢说。今天这场比试中的八个人,若是非得有人受伤,晋王觉得那肯定就是他儿子了。
嗯?白马上那人是他儿子吗?
晋王觉得自己约莫是年纪大了,竟然开始花眼。这时,人群中爆发出惊喜的叫声:“那是国公爷!”
“国公爷!”
庆兴帝骤然睁开了眼,身子前倾,似乎要起身。太子走上前去,亲自扶他起身,轻声道:“父皇,的确是亭云。”
庆兴帝终于呼出悬在心口的那团气,笑道:“好小子!”
慕亭云□□这马颇有些怪性。别的马跑起来,四只蹄子都是超前撒。这匹马的四只蹄子简直就是朝着四个方向乱扯,跑起来七零八落,偏偏速度还不慢,就是有点费人,颠得慕亭云几欲作呕。
他显然还是不太了解白马。要是赵归梦在,就会发现,这根本就是白马为了甩掉背上的人而作怪。这马年岁不大,脾气不小。身为一匹马,不甘作□□物。显然它今天也算是遇着对手了,没有料到背上这人双腿夹得死紧。这还不算,他干脆趴在马背上,两只手用力地抱着马脖子。
“吁——”总算是到了,慕亭云迫不及待地叫停。
马却没停,继续朝四面八方撒腿。
“吁——吁——吁——”于是众人就看见一匹白马迈着奇怪的步伐、载着狼狈抬不起头的平国公在白玉露台前的一方平地上来回地绕圈。
慕亭云都要怒了:“你给我停下来!”
群臣面面相觑,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尴尬。西戎人冷眼瞅着,不觉露出讥讽的笑,这就是他们大庆的贵族男人,连匹马都驯服不了。可惜他们那几百匹宝驹,送来这里都是浪费。
二皇子元贞总算是醒了,见到这滑稽的场面,不顾形象地哈哈一笑。笑够了,拾级而下,瞅见白马又要跑过来,大喊一声:“丢缰绳!”
慕亭云根本没看清前面的人是谁,听见这声招呼,本能地把缰绳丢了出去。
元贞还是歪歪地斜着,两眼眯着,两手袖着,简直就是一个大写的漫不经心。白马擦身而过时,他猛地伸出右手,一把勒住了缰绳,停住了这匹嚣张肆意的白马。宽大的袖子下滑,露出一截白玉般的手腕。这只手在西戎人看来太过秀气,可它稳稳地抓住了缰绳。在白马巨大的冲击力之下,这个歪歪的身子丝毫未动。
慕亭云终于能从马背上滑溜下来,整个人都快没了力气,眼巴巴看着元贞,谢他:“二哥……”
元贞拍拍他的肩,把他往上一提:“哟,出息了。”
他言语戏谑,然而落在慕亭云背后那只手既温柔又有力。
晋王赶快迎了上来,上下打量着他,又忍不住拍拍他的肩膀,说:“没事吧?”
慕亭云摇了摇头,在众人的注视下,手伸进怀里,掏出那只完好无损的巴掌大的黄缎木匣:“陛下,我们先送到了!”
群臣欢呼,庆兴帝不免露出几分浅笑。
西戎使臣道:“你们队伍的其他人没到,这不算!”
晋王问:“其他人呢?”
正说着,远处又传来两声马儿的嘶鸣,接着就是急促的马蹄声。只见一阵黄沙扬起又落下,远处七骑渐行渐近。
竟然一起来了!
慕亭云睁大眼去看,众人也睁大眼去看。
只见一行七骑由远及近。左边三人,右边四人。还没有走近,远远地就能分清哪边是大庆、哪边是西戎,可谓是泾渭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