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作者:
炖糖 更新:2025-09-06 09:55 字数:4122
蒋鸢以为他的厌恶是冲着赵归梦去的,满意一笑,赶忙问:“时远哥哥,你今日不忙吗?”
自从上次,夏时远请她帮忙在府中寻找遗落的古籍之后,他好些时间没有登门过了。尽管当时,夏时远表示自己什么都没有听见。可是蒋鸢还是不免疑神疑鬼起来。
前两天,她小心地试探父亲,不知后院那里关的是什么人。
没想到父亲竟然一点都不意外她已经发现了,反倒似笑非笑地反问:“鸢儿什么时候有这么强烈的好奇心了?”
蒋鸢喏喏不敢言语,只见父亲捋了捋精心养护的胡须,问:“这事,你没告诉别人吧?”
蒋鸢连连摇头,只说自己那晚睡不着觉,起来随便走走。
她说这话时,十分心虚。父亲显然已经从门口的两个护卫那里得知了一切,他没有深究,只望着她,语重心长地说:“这是咱们蒋家的秘密。你若是告诉了别人,你父亲我身败名裂,你也不再是金枝玉叶了,听懂了么,鸢儿?”
蒋鸢当时的表情一定非常难看。她眼神木楞,手脚不知如何摆放,张着嘴半晌,才蹦出两个字:“懂,懂。”
她懂什么?她连父亲的话都没听懂。
什么叫做父亲会身败名裂,而她也不再是金枝玉叶?她想了半天,最后只能理解成,那个疯妇要是给人发现了,她肯定会胡说八道,这将给父亲的政敌以把柄。若父亲因此蒙冤倒台,那她自然也就不再是丞相之女,自然也就不是金枝玉叶了。
“时远哥哥,”蒋鸢想到这里,又小心地试探,“你最近怎么没来找我?”
夏时远疲倦地笑笑,说:“老师没告诉你吗,太子殿下要编纂《庆兴大典》。我作为校理,自然很忙。”
他眼下的青影和眼底的红血丝,无一不印证了他的话。
蒋鸢为自己晦暗的心思感到羞愧,忙道:“时远哥哥,你这么累,应该好好在家休息的。有什么事情,叫下人传话给我就好了。”
说完这句违心的话,她没忍住咬了咬自己的舌尖。生怕夏时远把这话当真,又怕夏时远看出她并非出自真心。
少女的怀春没有多少坏心思。
可是夏时远隔着面前这人,总能隐隐约约看见蒋柯的影子,他需要时时刻刻提醒自己。
“其实也没有什么事,”夏时远抬眼的时候,了无痕迹地掩去了心中的憎恨,说:“我只是闲来想找人说说话。”
“跟……跟我吗?”蒋鸢有些受宠若惊,又关切道:“时远哥哥,你要说什么话?”
夏时远道:“编纂《庆兴大典》的时候,其中涉及到人物传。鸢儿,我很抱歉提起你的伤心事。可是昭勇侯是咱们大庆唯一的女侯,我希望对她的生平过往能有更多的了解。鸢儿,你能帮帮我吗?”
蒋鸢顿住:“我母亲?”
夏时远道:“是啊,此事我只能找你。若是找老师,我怕他会伤心。自然,我也可以去找游野游将军,只是他……”
“不用找他!”蒋鸢听见游野的名字,立马有些激动,忙道:“我可以告诉你,他哪有我知道的多!”
夏时远如释重负般,说:“我也是这么想,毕竟是鸢儿的母亲,外人哪里了解。”
一句外人,彻底取悦了蒋鸢。她道:“时远哥哥,你想知道什么,你问吧。”
“好。”夏时远感激一笑,道:“在写昭勇侯幼年时,我记得她幼时曾有一个奶娘,陪在她身边十几年,主仆情谊深厚。据说昭勇侯还曾替这奶娘做主和离。忽然有一日,这奶娘不知所踪。鸢儿记得昭勇侯提过她吗?”
蒋鸢眉头轻轻一皱,说:“当然记得,娘亲从未有过一日停止找她。虽然我没有见过她,但是娘亲每次提起她都很伤心。”
蒋鸢又有些不高兴了。因为她想到自己小时候,娘亲有那么多人需要关注。她要检验将士的训练,要照看小院的那些孤儿,还要时刻派人去寻找失踪的奶娘。这些人分走了本该属于她的关注!她才是娘亲的女儿!娘亲所有的关注,自然都只能给她!
夏时远道:“昭勇侯情深义重,自然挂怀伴她长大的奶娘。只是这奶娘,一无父母,二无夫家,又是昭勇侯身边得脸的老人,怎么会突然消失呢?”
蒋鸢满不在意地说:“谁知道呢,说不定自己跑了。我倒是听娘亲身边的人提过一嘴,好像我出生那晚,她就不见了。”
她顿了顿,道:“时远哥哥,你怎么这样的眼神看我?”
夏时远袖中的手指紧攥,勉力一笑,说:“没什么,只是觉得编纂大典一事太过重要,我不敢有丝毫懈怠。”
蒋鸢连连点头:“的确如此,太子殿下如此重视你。时远哥哥,你有什么想问的,鸢儿一定都如实回答。”
夏时远缓缓吐出一个“好”。
第96章 三日之期赵归梦横他一眼:“我凭什么……
是夜,星河万里。
几个黑衣皂吏半押半拖着一个身形柔弱的犯人,走在寂静无人的街上。细看,那犯人竟是个女子。披散的长发半遮着脸,露出半截白皙的下颌。
一个皂吏道:“不知道王大人为什么半夜提审这犯人。”
“你不知道么,西戎就给了咱们三天。今日已经是最后一日了,若是还查不出杀死那蛮子的凶手……”
“那跟咱们有什么关系?”那皂吏不满嘟囔:“分明是那裴珩自己的责任。”
“你这话说的,咱都是大庆人,什么他的责任。咱们大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他的同伴悻悻不再出声,心道,这都已经后半夜了,难不成现在审讯这个女犯,就能抓到凶手了?不过是临时抱佛脚,明日天一亮,不还是交不了差?到时候该杀的杀,该斩的斩,反正刀子落不到他颈上……
正想到刀子,忽然眼角一道折射着月色的冰凉刀光斜刺过来——“有刺客!!”他闪身躲避,一边高喊出声。
“保护犯人!”另一名皂吏立马反应过来,这此刻就是冲着这犯人来的!
可是刺客数量远多于他们,而且下手招式毒辣,完全不留情面,也无所顾忌,全然不管这就是天子脚下。
其中一名刺客看着就是他们的领头,刀法甚好,身手敏捷,几个闪身之后,如鬼影一般贴近了女犯。
他眼中闪过一抹志得意满之色,手腕一转——咔——他的刀被人硬生生接住了。
刺客难以置信地抬眼,只见那女犯不知何时从何处取出一柄寒光三尺剑,笑意盈盈地以剑刃抵住刀刃:“你好眼熟呀,这位刺客。”
这哪里是什么女犯?分明是赵归梦!
赵归梦眉眼弯弯:“你遮着脸也没用,我记得你这双眼,还有你眼皮上的黑痣。”
她表情轻松,可剑刃传过去的力道重若千钧,逼得刺客步步后退。
刺客心中一凛,不敢接她的话,担心她是佯诈。
赵归梦“唔”了一声,装模作样地皱皱眉,好像回忆得十分艰难:“你是那个……那个……”
可她的眼神分明是戏谑和挑衅,就像猫在捉弄老鼠。玩够之后,她轻飘飘地说:“那日沉乌崖上,不就是你偷袭,一箭把裴珩射下山崖?”
刺客双眼微微瞪大,心下一乱,手中露出破绽。赵归梦一剑卸了他的刀,步步紧逼,言语刺激他:“你瞧瞧你,差事永远都办不好。让你杀裴珩,他好好地回来了。让你杀个犯人,你连人都看不清就敢上。让我说你什么好?我要是你的主子……”
她后面的话故意不再说了,只发出一声嘲讽的轻笑。
那刺客被她三番两次地逗弄,自觉得尊严扫地。眼下行刺失败,料想回去也没有好果子吃。干脆心一横,竟赤手空拳地拼起命来。
赵归梦直接笑出声,只一招就让他跪倒在地:“有剑在手,你尚且不是我的对手,何况赤手空拳?”
她一脚蹬在刺客的脊背上,就像鸬鹚踩着刚抓到的鱼,弯腰扯掉了那刺客的面巾,露出一张极为平凡普通的脸。
这的确是在沉乌崖暗箭伤人的那侍卫。
赵归梦心下冷哼一声,正愁没空去找你呢,你倒好,直接送上门来了。她撇了撇嘴,在刺客愤恨的眼神中,一手卸了他的下巴,招手对那几个皂吏说:“带走。”
几个皂吏压着人赶忙离开。这惊心动魄的刺杀,已经让他们胆战心惊,这才意识到戟雪门面对的危险和他们大理寺面对的危险,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无论他们从前多看不起赵归梦,甚至私底下说她不知靠着什么无耻的手段,才成了戟雪门的门使。现在,这话就像一记响亮耳光扇在他们自己脸上。
他们几个勉力应付的刺客,在赵归梦的手下,不过三两招而已。
若是他们那一日惹恼了她,焉能有命也?
等这几人灰头土脸地离开,赵归梦才看向街角:“你倒是心大,万一人家今晚不来刺杀,你明天怎么交差?”
裴珩幽长的影子随着他的步子一步步靠近另一道幽长的影子,直到两道影子像相互吸引一般融为一体,他才停下来,眼神从影子挪到影子的主人身上:“那以后只能当个闲散懒汉,等着照照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