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作者:
炖糖 更新:2025-09-06 09:55 字数:4060
就好像,他一直在暗中盯着他一样,刘庄心想。
他盯他多久?他知道了多少?
刘庄开始回想,昨夜太顺利了。他早就摸清了刑部值夜换班的时辰,也知道哪里的防守更送。甚至,他带了迷香。若是一直找不到机会,他准备点上迷香。
可是太顺利了。从浇桐油到点火,他的动作甚至没有中断过。
然后呢,点完火以后,他去了哪里?
他准备回家睡一觉。可是他太激动了,在回家之前,他忍不住想去汇报战果。可是不曾想,蒋府竟然也在一片火海之中。
他没有驻足,只远远地看了一眼,就转身离开了。
刘庄想到这里,道:“蒋府起火,与我无关,我昨夜只是路过!”
赵归梦道:“这么巧,你昨夜去过的地方都起火了?”
她还是笑眯眯的,转头看向蒋柯:“您相信这人说的话吗?”
蒋柯扯了扯嘴角,义正词严道:“此事不在乎我是否相信,而在乎证据,一切自有圣裁。”
“不愧是蒋相,如此严谨公正。”赵归梦装模作样地夸赞了两句,转脸看向刘庄,脸上的笑忽而掉了,冷漠地问:“那你呢,刘庄,你相信蒋相说的话吗?”
第113章 奶母伸冤“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这话什么意思!”
刘庄和蒋柯异口同声地问,前者面如残灰,后者面如凝铁。
赵归梦似乎被这俩人的反应吓到,有些不明所以,歪了歪头:“我只是问他是不是相信您刚刚说的那番话,怎么了,蒋相?”
蒋柯一下子冷静了下来,有些惭愧地笑笑:“哦,没事,只是人年纪大了,耳朵有些不大好了。”
赵归梦也惭愧地笑,说:“您过谦了,您看起来风华正茂,怎么会耳朵不好呢?定然是我刚刚的问题太过冒昧,冒犯到您了。”
她对刘庄道:“你的确应该相信蒋相,像他这样有情有义的人不多了。哪怕昭勇侯故去这么多年,蒋相不曾续弦,也不曾纳妾。府里还精心栽育着昭勇侯生前最喜爱的雪映桃花……”
说到这里,她忽的一顿,有些惊惶地看向蒋柯:“这场大火,没有波及到那些雪映桃花吧?”
从她提起“昭勇侯”这三个字时,蒋柯的脸色就变得非常难看,难以遮掩。听她又问起雪映桃花,钱大人却再也忍不了了:“好没教养!你这妖女,陛下宣你问话,你好好回答就是,为何偏要东扯西拉?你自个儿心虚便也罢了,为何要拿蒋相作筏子?往人心口上撒盐?”
这人个子不高,声音倒颇具穿透力。
赵归梦诧异地看着他,一副看愚笨之人的表情,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你是怎么听话的呢?我哪里是在往人伤口上撒盐,我分明是在劝慰蒋相嘛。唉,我是想说,哪怕那些雪映桃花都烧毁了,昭勇侯也不会生您的气。毕竟,您替她找回来了对她这么重要的人嘛。”
倏地,蒋柯的眼神狠厉地望过来:“你什么意思?”
昨夜大火,府上烧毁的物件,根本不值什么。便是整座府邸烧个精光,他蒋柯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偏偏起火之后,府上少了一个人……
裴珩看向庆兴帝,道:“启禀陛下,昨夜微臣在蒋府救火回去的路上,偶然遇见了一位妇人,她自称是……”
“昭勇侯的奶母。”
曹公公脑中搜寻一圈,立即道:“陛下,昭勇侯生前花了几年时间找她这位奶母。现在终于找到了,这可真是好事一桩!”
确实是一桩好事,但就是闹不明白为什么裴珩要在这个节骨眼说这件事。诸位大臣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裴珩继续道:“这位奶母,称有冤要诉,恳请微臣带她面见圣上。”
“大胆!”
蒋柯不等裴珩把话说完,就打断了他,神色冷厉:“百姓若有冤情,可逐级上报,亦可敲登闻鼓。岂可如你这般,随意扰乱朝堂?”
这么多年以来,众人眼里的蒋相都是温文尔雅,如春风化雨般,什么时候有这般疾言厉色?
恐怕因着这位奶母是昭勇侯的娘家人,便被蒋相看作是自家人。自家人不守规矩办事,难怪蒋相如此生气!
果然,蒋柯接下来就跪下来请罪道:“微臣岂敢以自家私事,扰乱朝堂规矩,肯定陛下恕罪。”
庆兴帝却没有立即开口,反倒望向裴珩:“朕观你,并非不守规矩之人,为何今日会提出如此要求?”
裴珩道:“因这位妇人声称,当年昭勇侯之死另有隐情。”
众所周知,当年西戎进犯。昭勇侯为守护朔州,死于敌军之手。此言一出,立马引起沸腾的议论之声,有人道:“胡乱乱语,岂可当真!”
庆兴帝不知在想什么,良久的沉默之后,道:“那就请过来吧。”
众人纷纷回头向后看去,除了蒋柯。
来人是一个身形异常瘦削的年迈妇人,坐着轮椅,由两名内侍推进来。随着轮椅越来越近,众人才能看清她的脸。她的肤色过分地苍白,两只眼睛深深地凹陷,眼神却直直地看着前方。
她的眼神太直了,让人觉得有些不正常。
蒋柯只回头看了一眼,紧绷的嘴角终于得到片刻的放松,这才后知后觉,自己的后槽牙根都咬得有些疼了。
裴珩走至轮椅旁边,蹲下身,与老妇平视,对她道:“您说要面见圣上,为昭勇侯伸冤。现在,圣上就在这里。您有何冤情,都可以一一道来。”
那位钱大人嗤之以鼻道:“裴郎中,你别不是在哪里随处找了个发疯的老媪,打着昭勇侯的名义,来混淆视听的吧?”
老妇对这话充耳不闻,却抓住了裴珩话里的“圣上”两个字。她的瞳孔终于不再发直,而是像搜寻目标一样,四处打量。等她看到上首那片明黄时,整个人剧烈地抖动了几下,竟然挣扎着从轮椅上撑了起来。
只站起来不过一息,双腿就失力地扑到在地:“皇上!是皇上!民妇是昭勇侯游珑的奶娘周氏!民妇要状告蒋柯杀妻弃女!杀妻弃女……”
老妇的声音充斥在每个人耳边。有人忍不住去看蒋柯的表情,只见对方神色无比自然,嘴角还噙着些许无奈的笑。
老妇声嘶力竭,翻来覆去,却只有这两句话。众人初始听了震惊,慢慢地却觉得不对味。这妇人说话,没有逻辑,言辞如此激烈,神态也古怪得很,像很多年不曾与人好好交谈过。莫非真是个疯子?
曹公公对她道:“周氏,你说你状告蒋相杀妻弃女,可有证据?”
周氏的反应非常缓慢。她偏着头,似乎思考了许久,才说:“看见了,我看见了,我看见了……”
“你看见什么了?”曹公公极有耐心地询问。
“我看见他,他换了襁褓。”周氏似乎想到了那个画面,忽然间,整个人又开始激动,“我看见他换了襁褓!那个孩子,不是小姐的孩子!不是!”
蒋柯叹了口气,好像终于看不下去了,道:“陛下,这的确是微臣夫人的奶母。说来惭愧,也只怪微臣那些年无暇顾及家中琐碎之事。她在微臣夫人生产前夕,偷盗了家中财物,与人奔走而去。夫人念在她曾经的照料,花了不少时间去寻她,但是一直寻不到。直到前些日子,微臣阴差阳错地才打听到了她的消息,把人找了回来,算是弥补了微臣夫人生前的遗憾。”
“不过,”蒋柯话音一转,道:“这点家中小事,如何引起了裴郎中的注意?裴郎中宁愿相信一个疯妇的话,也不相信我的人品么?”
蒋柯看向裴珩,目光中带着几分遗憾。
周氏喊道:“我没有偷跑,是你!我撞破了你偷换孩子的场面,你就叫人把我关起来!”
周氏的眼神愈发清明,好像褪去了之前的疯癫。
可蒋柯却冷静地反问:“既然如此,我杀了你不是更便利么?找你所说,我当晚就把你关了起来,那就是关了你整整十八年啊。”
周氏冷笑:“蒋柯啊蒋柯,你不杀我,是一开始不杀我,是因为你害怕!你害怕小姐有一天察觉到是你杀了我,你没有退路!你后来不杀我,是因为小姐死了,你舍不得,你总是来见我,让我跟你讲小姐以前的故事。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杀我和关我,对你来说,有什么区别?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情!可惜你没有想到,我竟然有一天还能出来,真是苍天有眼啊!”
蒋柯任由她说完,才轻笑一声:“好吧,就当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么,我为什么要换襁褓呢?我自己的孩子,我不要,要拿外面的孩子调换吗?你说,为什么呢?”
“那是因为——”周氏骤然收声,脸憋得通红,却吐不出一个字,直恨地捶胸。
“你说啊,为什么呢?”蒋柯面上带着胜券在握的笑。
见周氏哑口无言,蒋柯叹息道:“我知道你怨恨我没能照顾好夫人,但你说我杀妻弃女,这,这当真是无稽之谈啊,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