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作者:炖糖      更新:2025-09-06 09:55      字数:4032
  
  赵归梦本能地就要挥去一拳,却在出拳一半的时候,硬生生停住了,收回了手。
  她想起,那时,游珑也这么摸她的头顶。
  她说:“我实在替她委屈。她在前方枕戈待旦,可是枕边人却在给她下毒,女儿不记得她不食鸡卵。”
  如果不是她阴差阳错吃了那碗鸡蛋羹……
  可是,即使她替她挡了这道劫,她还是死了。
  赵归梦情绪十分低落,正要进戟雪门里,却听见裴珩道:“我们越狱吧。”
  裴珩的声音平稳,神色自然,就好像在说今天天气真好。赵归梦疑心自己听错了,诧异地望着他:“啊?”
  这呆呆的模样,出现在赵归梦的脸上,实在难得。
  裴珩眼神愈发柔和,说:“我说,咱们越狱吧。”
  赵归梦像看傻子般看着他。顿了顿,又觉得这主意实在不错,勾得她心里痒痒,于是点头道:“好,换个戏台唱戏,免得他们不敢来。”
  ——西院的竹林郁郁葱葱,一阵风吹过,竹林窸窸窣窣。
  慕亭云一脸恼意,瞪着眼前这俩人,手下扇炉子的动作却不敢停。嘴巴倒是闲着,于是絮絮叨叨地问:“你们早就知道徐允则没死,却不告诉我,凭什么不告诉我?难道没拿我当自己人?”
  赵归梦连忙撇清自己,说:“我可不知道。”
  慕亭云手下的动作一顿:“裴二,你是怎么知道的?”
  话虽然是这么问的,但语气却柔和了很多。显然,当得知自己不是一个人时,心里多少得到了一点平衡。
  裴珩道:“猜的。”
  慕亭云对这个答案不满意。两个字就想打发他?于是他坏心思又起来,挑拨道:“那连我师姐都不告诉?”
  裴珩却说:“只怕夏大人不想让照照知道。”
  慕亭云翻了个白眼。好阴险一人,明明是自己没有告诉师姐,却让夏时远背锅。
  “杀杀杀!”
  欢快清脆的童音,伴随着飒飒风声传过来。容令挥舞着他的桃木小剑,在竹林里有模有样的挥舞着,桃木剑撞击到竹木,一片片竹叶飘落。阳光从叶缝中穿过,照在他的脸上。当真是无忧无虑。
  慕亭云羡慕地看着他,道:“现在也只有这傻子还能这么开心。”
  转瞬,他又看见容令两颊上的笑纹,那份羡慕顿时消失了,心里反倒生出几分不安和同情:“师姐,你说,容令会没事的吧?没人会跟个傻子过不去吧?”
  赵归梦没有回答。
  慕亭云兀自惴惴不安。而片刻之后,他这份不安随着天气骤变而加剧。青空忽而传来一道雷声。空气很快变得潮湿起来,霉味破土而出,充斥在鼻尖。
  容令小跑着回来,喃喃道:“要下雨了。”
  他有些失望,因为玩得还不够尽兴。好在他还有别的玩具。
  亭子里的桌上,摆着他那个变了形的小铁盒。容令把盒子抱起来,摇得乒铃哐啷。他似乎觉得这声音十分悦耳,仰着头笑得开心。
  慕亭云心里烦得要命,这烦心事又是为了这样一个傻子。偏偏这傻子还什么都不知道,躁意涌上脑门儿,他不由得大声道:“别吵了!”
  慕亭云从来没有对这傻子发过火儿。这一下,把容令吓得不轻。小傻子脸上的笑一下子就收了起来,嘴唇瘪了瘪,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
  慕亭云当即就后悔了,正要道歉。容令却小跑着到他跟前,把铁盒放在他膝头,摇了摇他的手,含糊不清地说:“哥哥,不要生气。”
  容令一向对这个铁盒宝贝得很,谁都不给碰。这一个动作,让慕亭云的心当即软成一滩水,有些不敢置信地指了指自己,问:“给我?”
  容令好像没有听懂,又继续说:“哥哥,不气。”
  慕亭云哭笑不得,把盒子推给他:“哥哥没有生气,玩去吧。”
  容令却抗拒着不肯接,小跑到亭子边,用手接雨水玩。
  赵归梦在一旁,刺挠他:“好嘛,趁火打劫,连傻子的东西都不放过。”
  慕亭云得意得哼哼:“人家愿意,你看他给不给你。”
  不得不说,这份来自小傻子的爱意让他心中涌起一股难言的舒畅之感。他摆弄着这个盒子,这是个再寻常不过的铁盒,只有个暗扣。他笑了笑,说:“这可真是防君子不防小人。”
  慕亭云倒不是真想要这盒子,不过是小孩子的玩具,他又不是小孩子了。只不过现在倒有几分好奇。
  一面想着,一面打开了暗扣。盒子有些生锈,开盖的时候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打开来一看,只见里面真可谓是什么东西都有。几块光溜溜的石头、几根奇形怪状的木棍、叶子、纸鸢线……甚至还有一颗牙齿——从形状上来看,不是人的牙齿,约莫是狗牙。
  这傻子。
  慕亭云哭笑不得,正要合上盖子,把这宝贝还给容令,目光却忽的一顿。
  他迟疑地喊了一声“师姐”。
  赵归梦道:“怎么,发现什么好宝贝了?”
  慕亭云又喊了一声“裴二”。
  两个人欠身看过来,只见盒子的底部藏有一个推拉暗盒。许是因为生了锈,十分涩。慕亭云刚刚已经打开了一小半,里面隐隐约约看见一沓折叠的纸。
  赵归梦伸手用力一推,暗盒就这样打开了。
  “这是什么?”慕亭云看着纸上奇形怪状的字符。
  “西戎语。”
  “西戎语。”
  两道声音一同响起。
  第118章 登闻鼓响天色逐渐暗了下来,雨却……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雨却不见小。
  慕亭云心里慌得不行,自从看见那两张西戎语写的信之后,他的心里就一直七上八下的。尤其是那俩人,明显都看懂了,却只顾着对视,好像他不存在一样。
  慕小爷哪里忍得了这种明目张胆的无视?当即就问,这信里写的什么?
  不问还好,一问,这俩人好像突然想起来这里还有个第三人似的。两人望着他,沉默了片刻,就在慕亭云以为他们会把信的内容告诉他时,他们竟然撵他走?
  哼,走就走!
  轰隆一声雷响,震得慕亭云骤然回神。
  山雨欲来风满楼,不行,他得把这个傻子藏好了。
  夜幕降临,雨势却越来越大。电闪雷鸣中的雨幕中,好像总有几串发亮的珠子。雨滴噼里啪啦,遮盖了太多声音。慕亭云忧心难安,一夜未眠,眼睁睁看着窗外的天,渐渐亮了。
  天亮了,雨也停了,一夜竟然就这样安然地过去了。
  走出院门,迎面竟然看见他父亲。慕亭云忍不住问:“爹,您今日怎么没上朝啊?”
  晋王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嫌他起太晚:“陛下今日圣体违和,传旨歇朝一日,你说说你,整日游手好闲。”
  顿了顿,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叹了口气,嘀咕道:“还好只是懒了点,没闯什么大祸。”
  “爹,您说啥呢!”慕亭云有些不满,这叫什么话?
  这时,晋王身边的长随从门外走了进来,低声道:“王爷,有人在敲闻天鼓。”
  “什么!”晋王还没说什么,慕亭云大叫,“敲闻天鼓?谁啊?我还没见过有人敲闻天鼓呢!”
  晋王被他吵得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道:“你闭嘴!”
  那长随道:“敲鼓的人,是个平民女子。”
  “平民女子?”慕亭云诧异道:“她难道不知道,敲登闻鼓的后果吗?”
  《大庆律》有言:“迎车驾、击登闻鼓申诉不实者,杖五十,徒两年。但通常,在申诉之前,敲登闻鼓的人就要先承受五十廷杖,申诉才得以受理。先帝仁慈,将廷杖挪至申诉之后。不过,这一顿打和流放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的。
  长随道:“这小的到不清楚,但她要告的人是太子。”
  这下,晋王也难掩震惊的神色:“状告太子?”
  慕亭云心里咯噔一声,犹犹豫豫地看了一眼晋王,嘴唇张了张,还是什么话都没说。
  从前他干了坏事被抓现行时,总是露出这副死模样。知子莫若父,晋王怒目直视:“你这逆子,有话快说!”
  长随很有眼色地退下了。
  慕亭云望着他爹,还是犹豫:“爹,我觉得吧,这事您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
  晋王用力闭了闭眼,气道:“行啊,那你把这些年偷卖出去的东西都给我赎回来,我就不问了。”
  “啊?爹,你都知道啊!”慕亭云先是一惊,然后在晋王难看的注视下败下阵来,用一种含糊的,生怕对方听清楚的声音说:“容令是太子的儿子。”
  “你说什么?”晋王听到了,但又疑心是自己的耳朵坏了。
  慕亭云于是含含糊糊又重复了一遍。
  晋王只觉得浑身白毛直树,冷汗从心底冒出来。他猛地踹向慕亭云的膝窝:“你再说一遍?”
  慕亭云不敢看他的眼睛,讨饶道:“但也只是我们的猜测,也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