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作者:野阿陀      更新:2025-09-06 09:56      字数:3913
  
  果不其然,说是为他说亲,贺元良脸色冷硬,说什么大好儿郎,先立业后成家。王华清本来也只是试试,便打算找江愁余另寻他法,谁知末了提及江愁余之名,贺元良忽然开口问道:“可是住在镇外的江娘子?”
  王华清随她娘,心思活络,回头一瞧贺元良的脸便知道他有这般心思,如此才有了茶馆这一场。
  江愁余叹了口气,“我本就是假意找人说亲,无成亲之意,便不必再耽误你表兄。”
  王华清赶紧赔笑道:“自然自然,我回头便同他说清楚。”
  江愁余心情复杂,又见王华清即使笑起来也遮掩不住的愁绪,“你可是有事?”她问道。
  不提还好,一提王华清就泄了气,脸搁在椅背上重重叹了口气,“你也知晓我比你年长三岁,我阿娘急得不行,这几日在外奔走便是赶紧给我找户人家嫁出去。”
  “我却不想嫁人,我只想跟话本里一样,要么仗剑天涯做侠女,要么就去从军,在胥少将军麾下。只可惜,先前我打听半天说是胥少将军会来镇上,却迟迟不见踪影。”
  江愁余会意,“因而你方才向你表兄打听镇守摆宴一事?”
  “是也,我表兄深得镇守看重,大小事皆会问计于他,先前来的那名仆从便是镇守府的,我敢笃定迎的这位贵客十有八九就是胥少将军!”
  说着,她眨巴眼睛看向江
  愁余,“余余——”
  江愁余被她的眼神瞅得发毛,“触犯律法的事情我不做,还有……”
  “我拍胸脯保证,绝对不是。”王华清信誓旦旦,说完才问道:“还有什么?”
  江愁余微笑:“湛玚来了。”于此同时,茶馆的楼梯口传来脚步声,木梯被踩得吱呀作响,仿佛不堪重负地呻吟。
  王华清:“……”
  ……
  江愁余被湛玚逮回自家院子时,还有点没反应过来,眼见着湛玚惯常先去净手,混着泥土的水流向下砸在沙土之中,随即晕开成深色的一团。
  他净完手,便拿过放凉的药递给江愁余,“你先前是在茶馆楼上看到我了?”
  江愁余双手接过,埋着头喝药,苦的受不住,脸皱成一团,脑袋还跟小鸡啄米一样点头,却不敢抬头看他。
  她也没想到,湛玚突然回来,发现她在茶馆时还不着急,先是回院子把药熬上才慢悠悠来抓她。
  湛玚垂头看她,见她都快把脸泡在药里,忍不住皱眉,加重了声音,“抬头。”
  “别浪费我的药。”
  江愁余磨磨蹭蹭起来,心想这下湛玚终于有从天而降,把她和王华清强行分开的无情模样,他先前没发脾气她还有点发怵。
  湛玚见她喝完才拿过药碗搁在一旁,松了些眉眼,“说吧,这几日怪里怪气的怎么回事?”
  他眸深似点漆,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寡夫样,哦,还有些仿佛看着叛逆女儿的老父亲无奈。
  这么直抒胸臆吗?
  江愁余动了动唇,还是问出口:“你房间里的画纸我看到了。”
  湛玚靠在木栏上,“嗯”了一声,语调听不出态度。
  房间里的东西很乱,他也懒得收拾,江愁余自然能看到。
  “昨日趁你不在,我又去看了一眼。”江愁余老实交代自己的犯罪行为。
  湛玚挑眉,“挺有本事,所以呢?”
  江愁余越来越奇怪,怎么自己变成心虚的人,她同湛玚眸子四目相对。
  “那个无脸的女子是我吗?”
  湛玚毫不犹豫道:“不是你。”
  虽然只是湛玚的一句话,但江愁余却放下心中的石头,和便宜兄长相处这么久,她自认为还算了解他的秉性,既然两人既然摊开来讲,湛玚此刻便不会骗她。
  “她是你心悦之人吗?”
  “是,此生所爱。”湛玚一问一答。
  “她是因病早逝吗?”
  “差不多。”便是还有旁的原因。
  “你一直盯着我吃药,给我换药方是因为她吗?”
  “是,也不是。”
  “那为什么她和我连手上的痣都一样?”江愁余终于问出心中的疑虑。
  湛玚却不再回答,伸出没怎么温度的手拍了拍她的发顶。
  “因着遭难,你记不清楚从前的事,等你记起来了,我会告诉你。”
  得到不算保证的保证,江愁余已经心满意足,抿了抿唇道:“我待你如兄长一般。”
  所以没搞话本里那些有的没的。
  以为她有问题的湛玚轻笑,“我则不然。”
  什么意思?
  “我待你如同亲女。”一句话落下,湛玚直接给自己加辈。
  ……?
  江愁余忍下骂骂咧咧,又想到问道他为何回来的如此早,不是要明日才回来吗?
  湛玚脸上的笑意散了些,顿了顿才道:“本来想去把山匪解决,没想到仇家追上门了。”
  江愁余点点头,“哦,不信。”
  真把她傻子啊,一下土匪一下仇家。
  湛玚试图证明自己:“这回我没说谎,仇家真来了。”
  “那你怎么得罪人家的?”江愁余反问。
  “一日客栈路过,觉得那人的珍宝甚是有趣,便趁乱劫来看看。”湛玚想了想道。
  “那是你不对,赶紧还给人家,你如此行径受人唾弃不齿于人罪大恶极千刀万剐。”江愁余顺着骂他。
  “只可惜,珍宝已然面目全非,不知那人再见,可还认得出否。”湛玚意有所指。
  不过江愁余没听出来,只觉得将湛玚骂了个痛快,将这几日的提心吊胆成功抒发,就准备去房间眯一会儿,同时还不忘提醒他:“若是华清来找我,不准拦。”
  湛玚不置可否,看了眼外头才提醒道:“在院子里便可,莫出院子。”
  这话听了许多遍,每天不厌其烦地说,江愁余假装乖巧应下,实则听过也算了,踏进房间时她又想起核查户帖一事,叮嘱湛玚记得收拾包袱。
  等到门合拢,不再有动静,湛玚才直起身子,走到木门外,一人正在外边候着,憨厚的脸上却有双分外精明的眼睛,来人指了指里头,小声道:“她还没想起来?”
  湛玚也是无奈,“我诊过她脉搏,除了心疾,并无大碍。”
  瞧着自家好友脸色,公孙水偷笑,“罗井镇你让我助她一臂之力,却没想到突发地动,矿场塌陷,好在你及时寻到她,她才能活下来,却不想她就此失忆,还把你当成亲哥。”
  “我便是她亲哥又如何?”湛玚沉默片刻忽然说道。
  “我自无所谓,也不管你如何想,不过我必须要提醒你,胥衡已到镇上,派出大量人手寻她。若是对上胥衡,你有几分把握?”公孙水直点关窍。
  “而且这几个月来,胥衡铁骑踏过边陲诸城,麾下势力不可计数,加上他的名望,早晚成就大事,连京城都还未有动作。听说如今他性情越发冷厉,手段残忍,无甚弱点,但我们手中有他唯一的软肋,该怎么用你想好了吗”
  说起此话,公孙水眼中闪过畏惧与谋算。
  他所说湛玚心中清楚,不过他还是未有动作,“先吩咐人手潜下来,等胥衡走后再行事。”
  公孙水难得见湛玚这般心软,犹豫再三也并未多言,只拍了拍他肩膀,“山上阴冷,多带些衣裳,等胥衡走后我会给你传消息。”
  第46章
  入夜,这座远陲的镇落被黑云笼罩,子时的梆子刚敲过一轮,余音颤巍巍地散在墨色之中。城门衙役赵严裹紧沉重的铁甲,眼皮沉得抬不起,旁边的同伴撞了撞他,小声说道:“醒醒,头儿来了。”
  赵严一个激灵,瞌睡跑了大半,赶紧站直身体,抓紧手中的长枪,目光假装专注,实则偷偷摸摸观察自家头儿的脸色,显然他头儿——守城校尉雷弘康的脸冷得堪比这鬼天气,夜半冻得人骨缝里都冒着寒气。
  雷弘康才从镇守府得令出来,心中的忧虑挥之不去,他一一扫过自己的人,厉声说道:“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镇守有令,子时过后,全城禁严,就算是一只蝇虫都不许放进来,听清楚了没?”
  “是!”赵严与同伴大声应道,随即强撑着困意,回到自己的位置守着,站了没一会儿,便隐隐感觉地在抖动,他用脚踩了几下,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谁知“咚!咚!咚!”沉重的声响猛地撕裂死寂,不是梆子,是铁蹄踏土的闷响,由远及近,一声紧过一声,狠狠砸在赵严的心口上。
  他终于敢肯定自己的感觉,颤颤巍巍说出自己的疑惑:“头儿,有人来了。”
  雷弘康暗道不好,大踏步迈到城墙边往下看,只见城下黑压压一片,如同黑云压城。他们部分人手中火把的光刺破黑暗,跳跃着,映亮一片片精钢所制的玄铁冷甲,寒气森森,身下的良驹时不时踏脚喷出白气。为首一人,身形挺拔如孤峭寒峰,跨坐一匹通体如墨的良驹,玄甲之上有点点痕迹,分不清是水渍还是血迹,他的脸藏在兜帽的阴影下,极为敏锐地抬起头,露出漠然的目光,隔着数十丈的距离,直直钉在雷弘康的脸上,那目光比冬日寒霜更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