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作者:野阿陀      更新:2025-09-06 09:56      字数:3875
  
  见他总算消停,她才回首问道:“那不知贺解元来所为何事?”
  在方才动静时,贺元良也看过去,只见那男子身着道袍,洒拓地靠在美人椅上,脸虽不出众,倒是自称风流气质,望向这边的眼神似笑非笑,细细看来,还带着一丝嘲讽。
  瞧他动作,不像是寻常仆从,那日宴席也未见此人,想来也不是胥衡的人,江娘子的兄长他亦见过一面,那此人是谁?
  他暗自皱眉,纠结着此人身份,面上没有表露半分,温和笑道:“某受镇守大人之命,特来拜见胥少将军,不知少将军可在”
  提及镇守,江愁余还记得之前借住过人家的屋子,虽然印象中也是有人特来拜见,不过都被胥衡一一回绝,没曾想如今又上门。
  “实在不巧,少将军有事外出,贺解元若是有要事,我可代为告知。”江愁余想了想说道,万一镇守有要事,也不能耽误。
  贺元良笑容一滞,“并无要事,只是从镇守府一路过来,想向江娘子讨一杯茶水。”
  江愁余恍然,赶紧让开:“贺解元请进,只是家中并无好茶,不及上回的雨前云岫,还望贺解元莫要嫌弃。”
  她请贺元良在院子里唯一空的木椅上坐下,右手拎起茶壶斟茶。
  倒不出一点。
  江愁余:“……”忘了。
  她连忙将茶壶塞给在旁边笑趴的公孙水,“去接一壶茶水。”
  公孙水垂眼看着怀中的茶壶,实在不想错过这出好戏,可惜江愁余的眼神几乎快要杀人,他只能憋住笑,扫了眼贺元良,晃悠悠拎着茶壶去灶台那边。
  江愁余略微局促道:“家中杂乱,让贺解元见笑了。”
  谁懂,单独和好友长辈相处,还是有些尴尬的,虽然这位贺解元并不年长她们多少,但是总觉得和她们差辈了,江愁余觉得这可能就是别人家的孩子吧。
  她目光落在杯中空空的茶盏上,心中预设万一贺解元也许会问到的题。
  你和华清认识多久了?
  上月她将私房钱花了个干净,是同你一道吗
  你们平日都做什么?
  正想着,忽然对面开口问道:“敢问江娘子,方才那位是?”
  “……啊?”
  江愁余那句不是我花的赶紧转个语调道:“他是兄长为我请的护卫。”
  虽然没给钱。
  贺元良没想到那人如此气质居然只是个护卫,不过很快又想通,是胥衡麾下能人也不一定。
  刚接完茶水出来的公孙水也没想到自己是个护卫,看着相对的两人,他冷哼一声,给三人斟好茶,将茶壶放在小木桌上,便手臂一伸,捞过湛玚砍柴时坐的小杌凳,一屁股坐下去,恰好加在两人中间,虽然伸不开手脚,但他硬是没挪开。
  江愁余往右移了一些,“你作甚?”
  “替你兄长看着你。”公孙水屈指敲了敲小木桌,郑重其事道。
  面对突然起来的犯病,江愁余选择不理会他,冲对面的贺元良道喜:“听华清说,贺解元即将赴京赶考,那便祝解元一举夺魁,青云直上。”
  贺元良笑意加深,神情柔和:“谢过江娘子吉言,我听华清说江娘子喜品佳肴,京城上品酒楼不少,汇集各地菜肴,若是江娘子愿意,可去京城一尝。”
  乍一听江愁余颇为心动,只是想起没穿越之前和好友的跨省旅行,瞬间老实,她还是愿意躺在昌平镇,“若是得闲,我必去尝一尝。”
  “贺解元大才,敢问京城哪家酒楼菜肴最佳,我亦想去尝尝。”默不作声的公孙水忽然说道。
  “京城最佳当属平沙楼,其中炙羊肉乃是招牌菜肴。”贺元良思索片刻说道。
  “平沙楼如其名,大雁平沙,往来宾客都是走商与江湖客,炙羊肉以枣木为炭,选肥瘦相间的上好羊腿肉,烟熏肉香四溢,担得起招牌菜之誉,唯一不足便是用料过猛,反倒掩盖羊肉本身的奶香,不如去试山海兜,各地野产入锅烹制,别有一番鲜味。”公孙水不假思索道。
  “得月阁的金玉羹亦是不错。”贺元良笑意浅了些,继续道。
  “金玉羹确实不错,可惜原先的师傅离世,他儿孙只能做出这道菜的四分。”公孙水脸上露出憾然。
  “还有城北的梁记食肆,他家的肉油饼也值得一试。”贺元良一字一句道。
  “这家呀。”公孙水叹了口气,“店家缺斤短两,不少老食客已去隔壁的王家烧饼,梁记掌柜还当街指桑骂槐,还引了京兆尹派衙役来。”
  “……看来这位仁兄是京城来的?”贺元良笑意彻底消散,心中有些恼怒。
  “在下对吃食颇有心得,献丑。”公孙水带笑作了个揖。
  “那不知仁兄可否为某推荐一地,日后若是能就任京城,也好与同僚共品。”贺元良问道,只是语气远不如方才平和。
  “既然贺解元开口,在下必然知无不言,若说京城佳肴,风味最佳,在下认为怕只有合风馆。”公孙水喉咙微动,显然颇为回忆。
  “……合风馆?”贺元良脸色难看,“若是某并未记错,那好似是风月之地。”
  说后半句时,他言辞含糊,似乎生怕江愁余听清。
  “贺解元并未记错,若是要邀同僚,此地可去,必叫你等悦然而归。”
  “污言秽语,岂有此理,恕某不能苟同。”贺元良转而看向江愁余,“江娘子,你虽良善,不爱与人为难,但也不可纵容恶仆。”
  “今日我便先告辞,改日再来拜会少将军。”说罢,贺元良一甩袖离去。
  目睹全程的江愁余:“……”
  她转而看向公孙水,他脸上的笑意更深,同江愁余对视,他挑了挑眉,“江娘子,还不谢我”
  谢毛?
  江愁余虽不知他为何对贺元良言辞犀利,但也想听听公孙水所说,毕竟判罪也要双方发言完毕吧。
  公孙水心想,怪不得湛玚提及江愁余时而头疼不已,时而又颇为安慰,毕竟世人大多被言辞蛊惑,看不清真秉性。
  “敢问江娘子见过这人几回?”
  江愁余:“应该算第二回吧。”
  公孙水:“他第一错便是过于殷勤,明明第二回,言辞之间却时时提及江娘子你的兴趣所在,此事他断然是事先打听过。”
  “一男子去打听一女子的兴趣,处处迎合,唯有两种缘故。”
  “哪两种?”江愁余不明所以。
  “一是心悦。”公孙水眨了回眼,“江娘子,他心悦于你,因此情难自已。”
  江愁余:“……”
  开什么玩笑?
  就不该听他胡说八道的。
  “二便是有利可图。”公孙水摸了摸下巴,“照我而言,两种缘故皆有,不过更为偏重第二罢了。”
  啊?
  江愁余反应过来:“我有利可图?”
  公孙水正想解释,却忽然顿住,顶着江愁余疑问的眼神,朝门外努嘴,声音轻飘飘:“外人看来,你是胥少将军之妹,在你身后不是一人,是万数的胥家军。”
  说完他站起来伸了伸懒腰,朝着胥衡道:“这一回
  替你守好了,不过即使无人,她也不会吃亏。”
  公孙水也没想到江愁余居然如此不开窍,这两人还怪好玩,之后说不准有好戏看。边想着,边打算去湛玚屋子补眠,这两日在稻草上睡得腰酸背痛。
  经过公孙水的提醒,江愁余终于有些恍然,转首看向门口的胥衡,两人视线相对,他的眉挑起来,俊俏的脸上表情说不上好和坏,眉眼低垂,声调幽幽:“我出去一回,便有人寻上门。”
  “归根结底,不过是我没有名份。”
  说着这话,他脸上满是无奈,眼睫轻颤。
  江愁余心想,要命。
  上次对你的评价少了一句。
  表兄的身份,正室的态度,还有如今勾栏的做派。
  第55章
  想的乱七八糟,拎着茶壶的手一直没松,直到微烫的水漫过内壁的釉色纹路,抵达了杯口。
  满了。
  可水流还在继续,壶嘴源源不断地倾注,越过杯盏,顺着光滑的瓷壁蜿蜒而下,迅速在小木桌上洇开一片深色的水痕。
  溢出来了。
  江愁余却并未察觉,她眨了眨眼睛,心跳莫名加快,露在外面的耳尖通红。
  “还不松手。”声音从她头上而下,同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覆住她的手,带着些许冷意。
  她终于回神,发现这人不知什么时候到了她面前,几乎是飞快地、慌乱地松开茶壶,还好胥衡接的及时,饶是如此,小木桌也蓦地动了一下,过满的茶水倾斜出来,不烫的水溅在她另一只手的手背上以及那枚鸟哨上,却莫名生起热意。
  胥衡替她放下茶壶,复又低头看着江愁余慌乱的脸,眼里浮现一点笑意,正想说什么
  就在这一刻——
  “吱呀——哐当”
  木门又被人推开,一道高大挺拔,寡夫脸上面无表情,拿在手上的药篓随手扔在地上,目光在两人之间短暂的停留一瞬,眼神平静无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