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作者:
野阿陀 更新:2025-09-06 09:56 字数:3892
京城的消息暗探皆在收集,禾安略一沉吟便道:“听说宁老大人病了,这几日宁府来来回回都是京城的医者。”
想到宁皇后曾说她同胥衡父母有故交,江愁余眸光一亮,看来这宁府也可一探。
“禾安,若是我想混进宁府,可有办法?”
她补充道:“不扮丫鬟、不从后门混进去。”上回跟着王华清走那一趟,本来就做贼心虚,还坎坷得不行,虽然同龙傲天重逢,但这回她婉拒。
禾安点头:“自然有法子。”
江愁余感动得不行,禾安简直是古代版哆啦a梦。
翌日她站在京城回春堂的药柜前,目光落在里间正在诊脉的花白老者身上。
周安良,曾经的北疆军医,深受胥衡信任,也是此去宁府的引路人。
“周大夫。”待送走最后一个病人,江愁余撩开布帘进去,轻声道:“想请您帮个忙。”
周大夫收拾着脉枕,先是抬眼瞧了江愁余身后的禾安,她掏出一块玄色令牌,他这才看向江愁余,忽然问道:“你是胥衡那小子的什么人?”
江愁余眼皮都不眨:“心上人。”
周大夫同她对视半晌,才放声大笑起来:“没想到他小子还能找着心上人。”笑够之后道:“说吧,什么忙?”
“晚辈想求您带我进宁府。”江愁余目光坦荡,“就说是您新收的医女,跟着您学些本事。”
第97章
三日后,宁府侧门。周安良身着素色锦袍,背着药箱,江愁余则换了身靛蓝衣裙,头发挽成利落的发髻,让禾安替她遮了些脸色,手里提着个装着银针、药碾的藤篮,垂着眼跟在他身后。
“周大夫。”门房认得周安良,这些日子府里来来往往的都是大夫,管家特意吩咐他们需得好生礼待,因此见人忙拱手行礼,目光却在江愁余身上多停留了片刻,“这位是?”
“老夫新收的徒弟,姓于,懂些针灸推拿,手脚还算麻利,帮着煎药、记录、打打下手也可。”周安良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带个寻常弟子,“老大人病情反复,多双眼睛盯着总是好的。”
门房还想多问,内院已匆匆走出个管事模样的人,见了周安良忙道:“周大夫可算来了!老大人今晨又咳血了,您快请进!”
管事的目光扫过江愁余,见她低着头,手指在藤篮边缘无意识摩挲,一副紧张又恭谨的样子,只当是哪家穷人家出来学手艺的姑娘,并未深究,引着二人往里走。
穿过两道廊门,药味越来越浓,浓得几乎化不开。廊下侍立的丫鬟仆妇都敛声屏气,连走路都踮着脚,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
“老大人这几日嗜睡,醒着的时候也多是糊涂的。”管事低声说着,进了东跨院,一直到了题名为静心斋的屋前:“周大夫您请。”
江愁余跟着周安良走进房内,眼角余光飞快扫过四周:墙上挂着圣人御笔,榻边摆着半开的药箱,帐幔低垂,隐约能看见榻上躺着个枯瘦的老者身影,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残烛。
周安良已走到榻边,开始诊脉,她便依着事先说好的,双手捧着带来的药囊,前者凝神细察,又查看了舌苔、眼睑,问了些近日饮食、排泄的情况。
“宁老大人此乃沉疴痼疾,又兼年事已高,五脏俱衰,邪气深陷……”周安良诊毕,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医者的凝重,“非猛药不可为,然又恐虚不受补。需以奇经八脉针法缓缓疏导,辅以汤药固本培元,徐徐图之。然,能否回天,老朽亦不敢断言。”
管家闻言,脸色更是灰败。
“烦请周大夫尽力施为!”管家深深一揖。
“煎药需格外仔细,火候、时辰、药引顺序,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周安良取了纸笔写了方子,转向江愁余,吩咐道,“阿于,你随管家去煎药房,务必亲自看着,按我写的方子,一步不可错漏。药煎好了,立刻送来。”
“是,师父。”江愁余恭敬应声,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怯懦。
管家亲自带着江愁余前往煎药房。路上,江愁余状似无意地低声道:“管家大人,师父说老爷这病,除了药石,居处环境也极重要。需得通风、向阳、干燥,最忌湿浊阴冷之气积郁。不知老爷日常起居的这静心斋?”
管家叹了口气:“老爷病后一直在此静养,这院子…唉,当年是极好的,花木扶疏。只是近年疏于打理,尤其后头连着花园水榭,湿气是重了些。要说府里最敞亮干爽的去处……”他顿了顿,也不再言。
江愁余也没有再追问,到了煎药房,管家交代几句便离开了。江愁余一边严格按照方子称量药材,看着炉火,一边默默记下了煎药房的位置和通往各处的路径,久病者成医,从煎自己的药开始,她就基本熟知煎药的火候,果然是技多不压身,同时她余光打量着周围,注意到煎药房离后花园不远。
接下来的两天,江愁余扮演着勤快、寡言、细心的老实人角色。她按时煎好药,小心翼翼地端给周安良,由周安良亲自喂服或指导仆妇喂服。她在静心斋内安静地打下手,递东西、记录周安良口述的脉案变化、收拾用过的针具。她的存在感很低,如同一个会呼吸的影子。
周安良每日会为宁老大人施针半个时辰,这段时间是江愁余相对自由的机会。她借口去煎药房看火、取晾晒的药材、或者询问厨房老大人的饮食宜忌,在获得允许后在静心斋附近有限范围内活动。她摸清了守卫轮换的间隙,也听到不少仆妇们闲聊。
譬如府中有一芜榆阁,是宁皇后未出阁时住的,那院子临着活水,却建在高处,三面开窗,日日洒扫,阳光通透。可惜宁皇后入主中宫,那里就封存起来,除了娘娘指定的几个旧人,一年也开不了一两回,钥匙都在徐嬷嬷那儿保管着,怕冲撞了娘娘旧物。
又譬如,宁皇后始终恪守宫规,嫁进宫中后,从未回来省过亲,宁府主母去得早,老大人没续弦,更无进宫请安的由头。家中唯一的热闹便是小公子和小娘子,虽说是宁皇后庶弟之子,不过也得老大人宠爱。
江愁余皆记在心里,等着时机,也瞧见过那位体态微丰、神情严肃、腰间挂着一大串钥匙的徐嬷嬷——她是皇后留在府中的心腹,负责看守芜榆阁和打理一些重要旧物。
也许是天助,第五日过了午时,周安良正在凝神施针,室内一片寂静。徐嬷嬷带着两个小丫鬟进来送一些替换的干净布巾。刚放下东西,一个小丫鬟突然脸色煞白,捂着心口,身体晃了晃,眼
看就要栽倒,正好撞在徐嬷嬷身上!
“哎哟!”徐嬷嬷被撞得一个趔趄,自己也觉得心口一阵憋闷,眼前发黑,捂着胸口喘不上气,额头上瞬间冒出冷汗。
“嬷嬷!嬷嬷您怎么了?”“小翠你怎么了?”现场顿时一阵慌乱,连施针的周安良也被惊动,皱起了眉头。
管家急道:“周大夫,您看这……”
周安良抽空看了眼那两人,接着把目光转向江愁余,沉声道:“莫慌!阿于!”
江愁余立刻上前:“师父!”
“你略通医理,先看看徐嬷嬷和小翠姑娘是怎么回事?速速处理,莫要惊扰了老爷!”周安良快速吩咐,目光又回到了宁老大人身上的银针。
“是!”江愁余应声,快步走到徐嬷嬷身边。她先快速查看了症状更急的小翠,唇色泛白,但无抽动,这她简直不太要熟,低血糖的典型症状,她立刻指挥另一个丫鬟:“快,扶她到旁边通风处坐下,给她喝点温水,同时切片黄糖给她含着。”然后立刻转向脸色发白、呼吸急促的徐嬷嬷。
她动作麻利地扶徐嬷嬷坐下,观察她的面色、呼吸。随即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小药囊里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清香的小药丸,这些都是寇伯给她准备的:“嬷嬷,含服此药,能缓急痛。”又取出一个小巧的瓷盒,挖出一点淡绿色的药膏:“得罪了。”说着,手法精准地在徐嬷嬷的内关穴、膻中穴处涂抹揉按。
药丸的清冽和药膏的清凉渗入,配合江愁余恰到好处的力道推拿,徐嬷嬷只觉得那阵绞心的闷痛如同被一只温和的手缓缓化开,呼吸也顺畅了许多,脸色渐渐恢复。
“哎…哎…舒服多了,多谢…多谢姑娘。”徐嬷嬷喘匀了气,看着江愁余的眼神充满了感激和后怕。
“嬷嬷是心气郁结,加上一时受惊触动旧疾。此药油您留着,心口不适时涂抹揉按这几处穴位即可。”江愁余将小瓷盒递给徐嬷嬷,声音温和,“您这旧疾,最忌忧思惊惧,更需居处干爽通风,心情舒畅才好。”简直把寇伯和湛玚交给她的词汇都用上了。
徐嬷嬷接过药油,如同捧着救星,连连点头:“姑娘真是…真是心善手巧!”她看着江愁余,越看越顺眼,“唉,你说得对,这心口疼的老毛病,就是怕闷怕气。”
结束施针后,周安良婉拒管家的谢礼,带着江愁余出了宁府,低声道:“我看你方才动作娴熟,可是学过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