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身子自从生病后，总是犯困得厉害。
  再次醒来，已经是晚上。
  夏清禾晚上没让王叔再叫，只说睡醒了他再起来吃饭。
  王叔看他这副样子，以为是昨天赶路累狠了，自然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应好。
  夏清禾看了眼手机，已经晚上八点半快到九点。
  因为下雨，外面天黑得像半夜两点午夜。
  呜呜风声伴随沙沙雨声，潮湿的秋意仿佛也跟随着漫进屋里。
  夏清禾穿好衣服起身，拄着拐杖下楼。
  走到楼梯口，他听见了说话声。
  “非得走吗？”
  “别墅虽然要卖，但离婚后，我肯定还是得买新房的。”
  “到时还是得找人操持，别人我信不过。”
  “王叔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也算是家人。”
  “交给你我放心。”
  “老爷，真不行了，”王叔叹了口气，“家里老婆子生病，这些年一直都是找人照顾的，儿女也长大，都有了孩子。”
  “我回去也能多帮帮忙。”
  “之前一直有离开的意思，但我不舍得，也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这次也算是个契机，”王叔顿了下，“唉，我也老了，到退休的年纪了。”
  “现在时常感觉累，做事力不从心。”
  听到这里，夏建国也感叹：“是啊，你老了，我也老了。”
  “回去吧，我不该拦你。”
  “忙活这么多年，也该趁着最后，好好享受一下。”
  “……”
  夏清禾抿了下唇，突然觉得，这时候下来不是个好时机。
  他拄着拐杖，小心翼翼转身，准备重新上楼。
  “砰！”
  越是小心越容易出乱子。
  夏清禾转身时，拐杖不小心碰了下旁边的木质栏杆，发出声响。
  “可能是少爷下来了，我去看看。”
  听见王叔的声音，夏清禾知道自己已经被发现。
  他索性也不回去了，转身继续朝楼梯下方走。
  夏清禾下完楼梯，正好和走到玄关处的王叔碰面。
  王叔冲他笑了下，说话：“少爷，快过来坐。”
  “我把温在厨房的晚饭端出来，多少吃点儿东西。”
  夏清禾应了声好，去餐桌处落座。
  夏建国占了个位置。
  他面前摆放了些小菜，一旁的杯子里倒了半杯白酒。
  夏清禾来的时候，他正好又抽完一根烟。
  烟灰缸里大约放了五六根烟头，下午看见的半包烟的烟盒丢在一旁，已经全空了。
  夏清禾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在远离夏建国五六个身位的对面落座。
  夏建国对他这种做法有些不满，他的脸上有层酡红，此刻似乎也有点醉了，嚷嚷了两声：“坐那么远干嘛？”
  “没看见你老子我心情不好，过来陪我喝两杯。”
  夏清禾眉头皱得更深，没说话，还是坚持坐在原位。
  “喂，臭小子，”夏建国对他视而不见的态度感到愤怒，酒也不喝了，指着夏清禾道，“是不是看不起你爸。”
  “我告诉，谁都可以看不起你爹。”
  “但是你不行。”
  “我老夏对不起很多人，但唯独你，我可以说一把屎一把尿地带大，什么最好的都给你。”
  “你这小没良心的，现在老爹要你陪着喝两杯酒，你都不愿意。”
  夏清禾无语，怼了他两句：“别一喝醉了就话多教育人。”
  “没人想听。”
  “再说，这次不是你作死搞外遇，能离婚吗？！”
  “别什么事都怪到我头上。”
  “我那是遭小人算计。”夏建国恼羞成怒，拍了下桌子，“是，我对不起你妈？但我总对得起你吧，你和我甩什么脸子。”
  “老子以后还要给你拿钱。”
  “再这样，一分钱你都别想从我这里拿走，我夏建国不养你这种不孝子。”
  “别威胁我，我不稀罕你的钱，爱给不给，”夏清禾冷笑，“刚才我妈在的时候，你怎么不耍威风呢？”
  “往我身上撒气算什么本事？！”
  王叔正好也端着给夏清禾准备的餐食走了过来，他忙打圆场：“别吵了。”
  “老爷，少爷都冷静点。”
  “大家就当给要走的我一点儿面子，好好说话。”
  话说到这个份上，两人也都没再开口。
  只是夏清禾脸上表情依旧不好，双眼看都不去看夏建国那边，却是主动来帮王叔端饭菜。
  王叔没让夏清禾帮忙，动作利落地把餐盘放在桌上，又将一道道菜饭放在夏清禾面前。
  “先吃饭吧，少爷。”
  夏清禾知道这是王叔给台阶下，嗯了声，开始默默吃饭。
  夏建国见夏清禾不理他，觉得无趣，看向回来的王叔道：“老王，你也别忙活了。”
  “过来陪我喝两杯。”
  “今晚家里也没那么多事要你去做。”
  王叔皱眉，无奈回道：“老爷，你别为难我了，现在是上班时间。”
  “我的任务就是伺候好你们。”
  “那我命令你现在下班。”
  “明天也给你放一天假休息，今晚随便喝。”
  夏建国有些混不吝，似乎不找个酒搭子不罢休。
  “怎么，老板的话都不听了？”
  正在吃饭的夏清禾被夏建国的话弄得火冒三丈，拿筷子挑菜的手都停下来，又想骂他两句。
  也是王叔脾气好，能忍这种雇主这么多年。
  要换做夏清禾，他可能做几天就会忍不住给夏建国两拳然后离职。
  王叔看见夏清禾的动作，心有所感，连忙冲他使了个眼色，让他别说话。
  同时，他对夏建国道：“还是不了。”
  “少爷脚伤没好，得有人照看着。”
  “老爷你喝吧，要聊天我陪您聊。”
  推拒了两次，夏建国也不好再说。
  他挑了两颗花生在嘴里，混合着一口白酒咽下。
  “无趣，你们真是无趣！”
  夏清禾不搭理他，心里却是默默在想。
  喝酒撒酒疯的中年男人……真是糟透了。
  接下来，夏建国倒是安分不少。
  没找夏清禾也没找王叔搭话，一个人默默灌着酒。
  夏清禾沉默不语，他现在只想快点吃完饭上楼。
  “酒呢？！”
  “再给我拿酒！”
  夏建国把手里拿着的茅台最后一滴酒倒完，面前的杯子却只装了三分之一。
  他开始不满，大声说话。
  王叔立刻道：“稍等，老爷，我这就去拿。”
  “别，”夏清禾拦住王叔，“再让他这么喝下去，怕出事。”
  “你这小孩儿……一边儿去，你爹用不着你管，”夏建国看向王叔，“去拿酒。”
  夏清禾无语。
  眼前这人混不吝的样子，他丝毫不能把毕芳回忆里的人和夏建国联系在一起，甚至觉得，是毕芳情人眼里出西施，有滤镜加成，才会把夏建国说成那副翩翩公子哥的模样。
  “没事。”
  夏清禾被王叔拍了肩膀，回过神来。
  王叔和他对视，冲他笑了下，小声道：“你爸今天心情不好，就让他喝醉吧。”
  “这样他能舒服些。”
  “不会出事，有我看着。”
  夏清禾让步，嗯了声以示回应。
  王叔这才去酒窖，取了瓶没拆封的茅台回来。
  他开了酒，给夏建国又倒满。
  夏建国仿佛不满足的饕餮，一杯接一杯的下肚，把白酒当水喝。
  到后面，他连下酒菜也不吃，只是喝酒，仿佛在酒里能忘却一切，变成神仙。
  但凡人终究是凡人，夏建国脸到脖颈像涨红的气球，啪地一声，倒在了桌上。
  第105章 醉酒哭闹
  “他醉了？”
  夏清禾出声，向王叔发出询问。
  他饭已经吃完，但还是一直坐在这里没走。
  尽管夏清禾再不承认，他心里却清楚，他有些担心夏建国。
  “应该是，”王叔轻声回答，“我去把老爷扶去床上睡。”
  夏清禾抿唇，没给回应。
  夏建国却是听见了王叔的话，蹭地从桌上又撑起身子。
  “我不睡觉，继续喝……喝酒。”
  他晃悠身子，抬手又去拿放在桌上的酒杯。
  但因为醉得厉害，夏建国眼睛似乎都变得有些花，像个精神病般，虚空抓了好几次，压根都没找对杯子放的方位。
  夏清禾看得无名火直冒，强忍怒意，对王叔道：“快扶他上楼吧。”
  看夏建国现在这副鬼样子，他连声“爸”都不想叫了。
  “老爷，我扶您上去。”
  在夏清禾说话间，王叔已经走到夏建国身后。
  他想要从背后上前扶夏建国。
  夏建国此刻好不容易把酒杯端起，杯里剩了半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