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清禾虽然闭着眼，但明显能感觉被子那端传来的拉扯感，裴骏杰没离开。
  “哗哗。”
  窗外的雨声没有丝毫要停的趋势。
  夏清禾本想装睡，但闭眼闭着真的起来几分困意。
  昏昏沉沉间，他稍微睁了眼，裴骏杰依旧坐在床尾那端，深色的背影看起来十分孤独。
  再然后，裴骏杰的影子逐渐模糊，夏清禾的眼前陷入黑暗。
  这场雨持续到了第二天。
  夏清禾也不知道中间有没有停过，只是隔天醒来时，屋外噼里啪啦的声响依旧明显得让人无法忽视。
  室外积水严重，手机甚至发来了内涝短信提醒，着重提到了几个区，让居民出行多加注意。
  两人准备去做杯子的目的地也在其中。
  J市以盛产陶瓷为名，不止一家店有体验做陶瓷的业务。
  但裴骏杰这次为了严谨，选择和之前旅游时，做杯子的同一家店去制作。
  他已经提前打电话询问过，这家店还在营业。
  雨下太大，夏清禾腿脚又不方便。
  裴骏杰和他商量后决定，第二天看雨势情况，再选择要不要去。
  两人就在酒店里呆着，夏清禾也得空可以好好休息一天。
  这次长途跋涉，对于他这种受伤恢复期的人来说，还是很耗费精力。
  吃过饭后，夏清禾去阳台找了个舒适的座椅瘫着，百无聊赖地玩手机。
  因为昨晚吵过架，加上最后裴骏杰又逼迫他做选择，夏清禾今天和裴骏杰说话还有些僵硬，秉承着没事就别打扰的中心思想，尽量不去麻烦裴骏杰。
  好在裴骏杰也并不是没眼色的人，见夏清禾这副作态，也没来自讨没趣。
  夏清禾收到了梁郁的来信。
  问他多久回去。
  夏清禾抿唇，想装作没看到，直接不回消息。
  但没过一会儿，梁郁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夏清禾吓得差点把手机扔到地上，他飞速按下挂断键，打字给梁郁。
  “你干嘛？”
  “有事说事。”
  “我不是有说吗？”
  “问你多久回来。”梁郁的回话有些略显无辜。
  夏清禾这下没法装死，只好胡扯个借口道：“事情还没处理完，时间不能确定。”
  梁郁：“阿姨已经回来了，说你出去旅游散心。”
  两人的消息几乎一前一后同时发出。
  夏清禾找的借口顷刻间被戳破，让他有点尴尬，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复梁郁。
  好在梁郁接着发了消息过来：“去哪儿玩了？”
  见梁郁没有在他胡诌的事情上深究，夏清禾心里松了口气。
  但梁郁这种审问到底的态度，让他有些不舒服。
  夏清禾心里隐约有猜测，毕芳应该是没有具体告诉梁郁，他到J市和裴骏杰一起做杯子的事。
  他沉思片刻，打字回话：“我父母的事让我有些心烦，随便找了个地方休息。”
  “这段时间我不想见任何人，抱歉。”
  他话语里拒绝之意明显，夏清禾相信梁郁看得出来。
  果不其然，知分寸的梁郁回了句“好的”，然后对夏清禾道：“有需要帮助随时发消息给我。”
  “回A市前也可以告诉我一声，来接你。”
  “好。”夏清禾简短回了句，结束对话。
  裴骏杰此时从房间的另一头走了过来。
  夏清禾刚刚的反应被他看在眼里，裴骏杰迟疑一下，询问：“是家里的事吗？”
  “没，”夏清禾掩饰心虚，平淡回答，“朋友找来说点儿事。”
  裴骏杰嗯了声，显然没完全相信他的话。
  但最后只道：“需要帮助，随时开口。”
  “处理不了的事，可以问我，一起想办法。”
  夏清禾面色奇怪，看了眼说出这种话的裴骏杰。
  怀疑这人是不是心里憋着话，不直说。
  他沉默十几秒，回了句“好”。
  裴骏杰并没有刨根问底的意思，拿了本书，坐在夏清禾旁边的位置，开始看书。
  夏清禾见他真的不再说什么，自己倒有些不好意思。
  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拿了个大红脸的夏清禾低头继续看手机，没敢再朝裴骏杰的方向多看一眼。
  这场雨持续到临近傍晚才逐渐转小。
  室外还有“嗡嗡”的闷雷声，但得益于雨下得持久，天气一下凉爽下来。
  第二天，不仅雨停了，路面也都全干了，仿佛昨天那场持久的暴雨只是幻觉。
  唯独留下真实的，是彻底降下来的气温。
  两人出门前都换了长袖长裤，裴骏杰担心夏清禾冷，还特意带了件防风薄外套。
  夏清禾看他无微不至的照顾，唇角动了动，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说。
  目的地是J市专门做陶瓷的一条街。
  临街进去的第二间店铺就是他们以前做杯子的店铺。
  老板询问他们是从素胚开始做，还是直接挑选素胚进行上色。
  之前旅游那次，他们是直接用素胚上的颜色。
  即便如此，烧瓷到成品也需要等待十几天，邮寄到的学校。
  对比直接使用素胚，从零开始会多一个拉胚的流程。
  老板也进行解释，素胚拉好后，不能立刻上色，需要阴干至少一天。
  也就意味着，在制作流程上，需要投入更多的时间。
  夏清禾思索片刻后，看向裴骏杰询问：“要不，我们这次从素胚开始捏吧，挑战一下？”
  素胚并不是那么好做，需要有丰富的经验和技术，才能做得又快又好。
  新人来做，即便是基础款，也可能做的不伦不类，奇形怪状。
  但夏清禾他们这次到J市的目的就是做杯子，两人也都有足够的时间。
  对于夏清禾来说，过程远比结果重要。
  裴骏杰：“你决定就好。”
  见裴骏杰把决定权交给自己，夏清禾当机立断，对老板道：“我们从泥开始做。”
  付完帐后，老板为两人准备工具。
  由于昨天刚下完暴雨，这条街的生意都很冷清。
  夏清禾和裴骏杰选了个相邻座位，等老板把工具拿过来。
  捏泥的转盘坐台夏清禾在不少视频里见过，但也是第一次体验，新奇地摸来摸去。
  裴骏杰没这新鲜感，老实坐在原地等待。
  老板没一会儿走了过来，材料统一放在一个有上下两层的小推车里。
  分门别类，工具齐全。
  夏清禾和裴骏杰让出一个座位给他，老板启动坐台的转盘，给两人示范每种工具如何使用。
  确认两人听明白后，他起身让座。
  “行，你们自己做吧，有问题随时叫我。”
  老板走后。
  两人开始认真制作素胚。
  “还是和之前一样，你做的杯子给我，我做的给你。”
  “用心点，做得太丑的话我不收，你得重做。”
  夏清禾对裴骏杰叮嘱道，黑色的眸光里似乎泛起一阵别样的情绪。
  裴骏杰和他对视，沉声说了句好。
  但这并不是努努力就能完成的事，两人一开始上手，都出现不少新手失误。
  就连有艺术基础的夏清禾，在开始制作的时候，也因为泥与水的比例没控制好，导致素胚过于软而支撑度不够，在向上拉胚时直接塌陷了下去。
  失误了两三次，他才勉强调整回来，拉了个基础的圆柱形素胚。
  而纯理科生的裴骏杰做起来更是灾难，歪歪扭扭没控制好力度，导致素胚倾斜不平整。
  因为过于大力，导致边缘按压下一个手指的小洞缺口。
  这样的失误裴骏杰犯得比夏清禾还多。
  但他没有说话，失败了就只是默默把泥土按回原型，从头再来。
  夏清禾都有些诧异，难得看见裴骏杰有如此平静耐心的时刻。
  他心里不知不觉冒出一个念头——或许裴骏杰真的变了很多。
  会耐心的做事，考虑他的感受、照顾他，在他快跌倒的时候，眼疾手快把他扶起。
  冲他发脾气，是因为他自己没有照顾好自己。
  连自己失去家庭，裴骏杰也是第一个过来，给予他温暖的人。
  这一趟行程对裴骏杰来说并不是必要的，但对于夏清禾，却是缓解情绪的良药。
  夏清禾知道，一切的一切，是裴骏杰希望他快点好起来。
  温暖的阳光从店铺的窗户照射进来，打在裴骏杰脸上，将他四周映照出一层金色的光圈。
  夏清禾冲着他侧脸发了会儿呆，连他脸上细小的绒毛都能看见。
  ——真好看，夏清禾心想。
  第113章 心照不宣
  裴骏杰感受到夏清禾的目光，动作一顿，侧头往他坐着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一看，本来拉好胚子的雏形又一下全部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