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你要惩罚我吗
  周鹤暄被泡泡吵得有些心烦，他喝了半杯茶，身体里的燥热却更甚。
  “为什么？你不是缺朋友吗？你有很多秘密吗？都不能和我说吗？”周鹤暄捏紧了带着隐隐热意的杯子，瞪向方澄，“你说一句我回你十句，这样也不能说吗？”
  这下倒是轮到方澄奇怪了：“你这又是为什么？非要我和你说话不可？”
  意识到对话再进行下去有些像小学生打架才会触发的十万个为什么，周鹤暄和方澄同时闭了嘴，屋子里实在气闷，周鹤暄想着借上厕所的理由出去溜一圈，门才开了一条缝，张莉的声音便由远及近地传了过来：
  “他小时候那个长相哟，你们还都说讨喜，我看了就胆战心惊，这不是和席梦娜那个狐媚子一路的，日后和他妈一样路子，成个小白脸可怎么好，这辈子不都毁了，看他现在这样我就安心多了，起码没一天天靠着模样去勾搭人当小三……呃，小、小……”
  “小暄！你怎么出来了？”郑新茗本来在背后推着张莉往楼下走，张莉突然停下脚步，郑新茗也跟着抬起头来，就看见自家儿子一脸阴云地站在包间门口，看着张莉的眼神可谓不善。
  然而这并不是最让郑新茗担心的——郑新茗的视线越过周鹤暄，只能看见方澄的半个身体，看不到表情，也猜不出听到了多少不入耳的话。
  郑新茗赶忙加大了手上的力道，连推带搡将张莉送回楼下，招着手笑呵呵地说再见，心里却在腹诽最好再也不见。
  郑新茗又将周鹤暄推回包间，吃一堑长一智，将门关得死死的，这才落座，有些尴尬地笑着看向方澄：“方澄啊……”
  方澄笑了笑抬起头来：“郑阿姨，我没事，您要是介意，我可以给鹤暄介绍别的同学来……”
  “我介意什么，你别听张莉瞎说，她要嘴上有个把门的也不至于被单位开除了，一点都不识教训。”郑新茗抬头看了方澄一眼，用公筷夹了根茉莉鸡翅到方澄的盘子里，“你父母到底怎么回事阿姨清楚得很，你是个好孩子阿姨也清楚得很，她嚷嚷那么大声怎么不见她家孩子上白大，你愿意教小暄，阿姨高兴，别理不相干的人。”
  方澄愣了愣，小声道：“谢谢郑阿姨。”
  周鹤暄看着，忽地噗嗤笑了一声，郑新茗疑惑地回过头去，周鹤暄忍着笑指了指方澄：“昨天方澄哥还和我说，他不是好孩子。”
  周鹤暄本意是开开玩笑，郑新茗却品出另一层意思，瞪了周鹤暄一眼，周鹤暄自己也意识到有些不妥，吐了吐舌头闭嘴了。
  郑新茗和方澄约了每周两次课，又问方澄住在哪里，过来上课方不方便，面对长辈实在不好撒谎，方澄便报出了自己所在小区的名字。
  方澄住在一个偏高档的小区，在白市算个有名的楼盘，郑新茗果然有所耳闻，惊呼了一声那么远，又絮絮叨叨要给方澄加车马费，还说要把上课时间提前一点。
  周鹤暄对楼盘没有概念，拿出手机偷偷搜索，看着地图上显示距离茶馆驾车需要一小时十三分钟，沉默片刻，点开了微信。
  方澄的手机震了一下，他忙于和郑新茗讨论无暇查看，最终确定改为每周三一次课上满一整天、再包方澄一顿午饭，这次谈话才算罢休。
  郑新茗知道方澄住得远，也就不再拖延时间，结了账催方澄趁着天没黑早些回家去，又亲自给方澄叫了车，加了方澄的微信，再三叮嘱到家后一定给她发消息，这才肯放人。
  方澄坐在车上舒了一口气，拿出手机，竟然是周鹤暄给他发的微信。
  “方澄哥，你昨天骗我了”。
  方澄怔了怔，周鹤暄发来消息的时间还是在饭桌上，他仔细思考后意识到，周鹤暄是发现了昨晚他在车上乱编说自己已经到家了的事。
  周鹤暄的细心程度已经到了靠近就会不小心沉溺的地步，方澄咬住下唇，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句话暧昧。
  就好似情侣间带着警告意味的埋怨，方澄的指尖热了起来，情不自禁在输入框里打上“你要惩罚我吗？”，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改成了“抱歉，善意的谎言”。
  几乎同时，周鹤暄又发来了一条消息：
  “我要惩罚你”。
  这几天暑气渐重，白市的气温直破三十五度，宛若蒸笼，周鹤暄在小区门口站了没一会儿就出了一层汗。
  方澄说今天九点来上课，周鹤暄七点便睡不下去爬起来晨跑，回来洗了澡吃过早饭，八点半叮嘱方澄东边的小门进来最近，而后便站过去傻等。
  今天家里没人，周鹤暄上着课也不好做饭，所谓管饭不过是点外卖让郑新茗来报销，周鹤暄早把附近好吃的店看了一遍，寻思太便宜的也不行，还是要等方澄来挑选。
  平心而论，周鹤暄是中规中矩活到这么大的，最幸运也是最普通的方式，家庭和睦成绩优异，偶尔打打架也没伤筋动骨。身边的同学不是没有父母离异的，也不是没有出去胡混的，可是方澄这样特异的，他第一次见。
  别说撞破了这人的两幅面孔，就算是以前，方澄那个土气到有些古怪的样子，对周鹤暄来说都是前所未见的。
  所以才在第一次见面就记住了他，从人到名字。
  因为太过特殊，方澄对周鹤暄有极端的吸引力。周鹤暄也见过同性恋，甚至有这样的朋友，初中的时候针对这个问题和父亲长谈过，到了现在性向的选择于他而言不过是有人喜欢喝可乐有人喜欢喝雪碧这么简单，方澄的特殊并不在此，可具体特殊在什么地方，周鹤暄又想不出来。
  必须要多接触、要走进方澄的心里，才能找到答案。
  一辆黄绿色的出租车停到门口，周鹤暄连忙向前跑了两步，看见那个熟悉的人顶着苹果头走了下来。
  周鹤暄的唇立刻抿得死紧。
  方澄走到门口，蹭着别人的门卡进来，对着周鹤暄点头招呼：“早啊，鹤暄。”
  “早啊，方澄哥。”周鹤暄的语气不算和善，方澄也猜得到缘由。
  周末那一段暧昧的对话，引得方澄心跳擂鼓，最后周鹤暄不过说要他补课的时候不许再扮土而已。谁都想在喜欢的人面前光彩照人，方澄没什么好不情愿，爽快答应下来。
  现在这副模样，应该是被周鹤暄误以为爽约，方澄犹豫了片刻，解释道：“这边熟人多，进屋了再……”
  周鹤暄的表情立刻轻松下来，扯下方澄的双肩包甩在自己肩上，带着方澄往家里走：“吃早饭了吗？”
  “吃过了。”
  “中午我爸妈不回，我给你点外卖，你有什么忌口吗？”
  方澄跟着周鹤暄进了电梯，却没有答话，周鹤暄疑惑地回过头，就见方澄从若有所思的表情换到一个笑脸，轻声回道：“有的。”
  “有很多，”他又补充了一句，“我其实挑嘴得很。”
  周鹤暄立时回想起和方澄吃牛排的那一日，方澄挑走了配牛排的洋葱，挑走了通心粉里每一个胡萝卜丁，剩下了烤菜花，沙拉里的玉米粒也是丝毫未碰。
  “那吃麻辣香锅吧？只选你喜欢的菜。”
  方澄跟着絮絮叨叨的周鹤暄走进屋里，很礼貌地没有随意打量，快速换了准备好的拖鞋：“我不吃葱姜蒜不吃香菜不吃辣椒碎。”
  周鹤暄回头看了方澄一眼：“方澄哥，你还真不是个好孩子，这也太挑食了。”
  方澄笑了一下，见周鹤暄没有进屋的意思，疑惑地仰头看他，周鹤暄挑挑眉，指了指方澄的脸。
  方澄不知怎地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想让周鹤暄转身，又觉得这话说出口别扭，只得尽量低下了头，摘掉了假发和发网，随便拨弄几下自己原本的头发，勉强算是稳定了个发型，最后摘掉眼镜。
  时尚的完成度主要靠脸，这句话是没错的——周鹤暄想着，将方澄带进自己的房间，看着方澄掏出背包里的书本和笔记本电脑，侧脸精致又纤细，原本毫不亮眼的穿着也跟着变得清新顺眼起来。
  周鹤暄坐到方澄身边，方澄稍微看了看四周，低声道：“你屋子里没镜子？我怕万一阿姨叔叔突然回来了，我假发弄不好。”
  周鹤暄看了一眼方澄放在桌角的假发和眼镜，又站起身来，将自己的屋门关上了。
  “咔哒”。
  周鹤暄反锁上房门，方澄愣愣地看着他向自己走过来，满脑子都是Geraldine的魔音：
  “密闭空间，孤男寡男，越贴越近，擦枪走火——”
  “嘀”。
  周鹤暄把空调打开了。
  方澄连忙回了回魂，周鹤暄坐回位子，随手拿起一本方澄带来的书：“你放心吧，这下就算我爸妈开始砸门，你也能好好地打扮上再出去。”
  方澄嗯了一声，赶走脑子里的黄色废料，认真为周鹤暄讲起课来。
  第7章 大shai迷
  来之前方澄还特意查过周鹤暄上一届的课程表，结合了一下自己大一学习时碰过的壁，又从学院内网上下载了公开课让周鹤暄提前看看，以便发现问题——做这件事之前方澄甚至还认真考虑过这算不算泄露教学资料，结论是反正周鹤暄已经是白大的学生，只不过早了一两个月看到这些，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