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要填的表格甚多，周鹤暄想当班长，很多事情都要跑腿负责，有时和方澄抱怨起来会很任性地在晚课结束后要求打电话，而方澄只要是在家，都会顺着周鹤暄的意思接通，非常有耐心地听着，软着声音劝上几句，再以过来人的身份提些建议。
  新学期的课程难到其他同学大把掉头发，托假期补课的福，周鹤暄在学业上反而轻松，也让他得以有更多的时间处理班级间的杂事。
  正式上课第二周，社团招新也开始了，周鹤暄报了自己最喜欢的篮球社，汪思锐说想去ACG社团的COS部，周鹤暄跟着过去看，顺势把自己的名字写在了桌游部，没成想负责的学姐非说周鹤暄的脸放在桌游部太可惜，硬把他的名字划掉，写在了汪思锐的旁边。
  反倒是来凑热闹的丁雨沉和郝文民觉得有趣，报上了桌游部。
  更令周鹤暄措手不及的是，才进社团第一天，围坐在堆满各种COS道具的活动室里，社长就带来了白市下个月有大型漫展、COSPLAY大赛的消息。
  从来没接触过COS的周鹤暄稀里糊涂地被分配到了一个他从来没接触过的游戏里的他从来没接触过的角色，整个人十分懵逼。
  除了周鹤暄之外，每个人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学长扯着嗓子说周六带他们一起去经常订做C服的裁缝店，把这次的衣服订了，再买一下做道具需要的材料。
  汪思锐似乎在COS圈小有名气，社团内竟然还有人来找他要签名，周鹤暄愣愣地看着，汪思锐见他一副痴呆的样子，爽快地一拍周鹤暄的肩：“放心吧小暄子，爷罩着你，保证给你安排得明明白白地！”
  整件事情行云流水处处诡异，周鹤暄回到宿舍，第一件事就是发消息问方澄能不能接电话。
  方澄很快打了电话过来，周鹤暄一股脑从社团报名开始将整件事情吐了个干净，这才觉得舒服了一些，方澄听他说完，笑了几声：“白合欢是咱们市最大的漫展了，一年一次。”
  “诶？”周鹤暄怔了怔，“你知道啊？”
  “我参加过好几次了，COS部人手不够，表演舞台的时候经常找桌游部和板绘部借人当后勤。”
  周鹤暄听方澄说着，兴致忽然高了一点儿：“那你今年也参加啊？”
  方澄那边没了声音，周鹤暄又皱起眉，催问道：“是不是啊？”
  过了一会儿才听见方澄的叹气声。
  “鹤暄，”方澄轻声叫着周鹤暄的名字，“我大四了。”
  方澄大四了，要准备考研的。
  周鹤暄啊了一声，骤然又觉得没意思起来。
  他不甘心，又道：“没事的话就去呗。”
  “反正就一天。”周鹤暄补充着。
  方澄终于妥协，说了一声好，又停顿片刻，笑道：“你们这次出Trailblazers还好，起码男女分配正常，COS部女生一直很少，有一年出赛娘，连部长都跟着穿裙子反串来着。”
  周鹤暄声音不由高了几分：“玩COS还要反串！？”
  他这声有点大，从阳台的门缝溜进寝室里，被汪思锐听见，大声喊道：“女装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周鹤暄觉得头疼。
  无论周鹤暄有多头疼，该过得日子还是要过。他如愿选上班长，递交了学生会的申请，平日里认真上课帮同学解决问题，放学了扎进社团活动室排练节目学习做道具，除去周末要么回家要么去找方澄之外，偶尔还跟着篮球社一起打球。
  大学生活过到周鹤暄这份上，不可谓不多姿多彩了。
  多姿多彩的生活也有随之而来的弊端——在开学时，郑新茗给了周鹤暄八千块钱的生活费，是按照半年来计较的，周鹤暄的人生从来没有过什么节流开源的花钱计划，开学后又是请客打点又是添购物品，一笔笔小钱汇成不浅的河流冲刷着男生不会记账的堤岸，终于在周鹤暄花掉将近两千块定制COS服装后决堤了。
  开学一个月，周鹤暄的卡里仅剩三千块钱。
  要是只一日三餐还勉强撑得到放假，可周鹤暄需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他又太忙，问了几处兼职，时间都对不上。
  一个月花掉五千块这种事，周鹤暄是万不敢和父母去说的，他犹豫再三，给赵腾飞打了电话。
  然而赵腾飞更是个过了今天没明天的主，他妈为了严格控制他的花销，都是按周给他打生活费，多一分都没有。
  “不过我有偷偷问我哥要钱。”赵腾飞小小声地对周鹤暄说。
  周鹤暄很无语，隔着手机辱骂千里之外的好哥们：“赵腾飞，你哥也是个学生，你还要脸吗。”
  赵腾飞的语气满不在乎：“我哥有钱！”
  周鹤暄挂掉电话，打开方澄的微信界面，想说让他不要这样当冤大头，又想他们表兄弟的事，自己乱说什么。
  手机震了两下，一条是学校下发的国庆放假安排，要各班班长通知下去，另一条是郑新茗发的，叫周鹤暄假期回家来。
  周鹤暄分别回复收到，又把消息重新编辑发进了班级群里，叹了口气，爬上床铺，将头埋进了枕头。
  赵腾飞九月三十号下午就迫不及待飞回了家里，远飘的学子第一个可以回家的长假，母亲抱着他哭成泪人，一声声说着黑了瘦了。
  方澄本来是没打算过来的，架不住赵腾飞和舅妈没完没了地邀请，最后还是答应来吃一顿饭。
  方澄也真的就来吃了一顿饭而已，席间赵腾飞兴致勃勃地讲述自己的新生活，方澄应得漫不经心，吃完饭就说要回去赶项目。
  赵腾飞有个大把柄在方澄手里，自然拼了命想要讨好，主动提出送方澄出小区，方澄知道他是心里有鬼，就没拒绝。
  果不其然，才下楼出了电梯，赵腾飞就搓着手凑上来：“哥，那个，我……”
  方澄利落地解锁手机：“要多少？”
  赵腾飞比了个三，讨好地笑道：“就三百就行，哥，你别和我爸妈说啊。等我过年拿了压岁钱就还你。”
  “不必。”方澄说着，一边走一边给赵腾飞转账，出于类似长辈关照小辈的心理，还是劝了几句：“你要慢慢学会有计划地花钱，理财也是人生中重要的一课，这次回去你做个账本，寒假拿来给我看看。”
  “哥——我的好表哥，你饶了我吧！”赵腾飞苦着脸对方澄双手抱拳拜了几下，又推脱道：“我们同学像我这样的有不少呢！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问题！”
  方澄瞪他一眼：“怎么不比点好的。”
  “我算是好的了！啊，对了，还有周鹤暄！”赵腾飞说着，没注意到方澄在听到“周鹤暄”这个名字之后微微抬了下头。
  “周鹤暄可是考上了白大！我朋友里最好的了吧？他也资金雪崩了！借钱都借到我头上来了，我哪儿有钱给他啊——”
  方澄嗯了一声，两人已走到小区门口，赵腾飞又狗腿子地给方澄拦了出租车，点头哈腰地打开车门：“哥，你到家了给我妈发个消息啊。”
  方澄答应，赵腾飞敲开副驾驶的窗，对着司机的收款码扫过去了一百块钱：“叔，开稳点哈，不用找了！”
  方澄眼看着自己刚转给赵腾飞的钱转眼就被花了出去，在心里叹了口气。
  时间已经有些晚了，路灯颜色橘黄昏暗，方澄斜靠在车窗上，有些出神。
  他觉得周鹤暄不会是赵腾飞这样花钱大手大脚没个计算的人，开学初期确实会因为忽然的财务开放而出现问题，方澄也曾经经历过，只不过父母给他的钱很多，多到像是一种割裂的补偿，才让方澄没出现捉襟见肘的情况。
  手机微微震了一下，方澄低下头，是之前的保洁阿姨。
  第15章 保洁
  前面的对话说着暂时不能来家里打扫卫生，最新的一条是乳腺癌的确诊单子，阿姨发了语音，带着方言的普通话在转文字之后有些不通畅，方澄依旧看懂了。
  阿姨说自己确诊了乳腺癌，已经辞职要回老家治病，很抱歉不能再来打扫了，公司会安排新的保洁员。
  方澄回了几句安慰的话，又转了一千块钱过去，阿姨没有接。
  两侧的路灯透过车窗在方澄的手机屏幕上跳跃着缭乱光影，方澄想了想，给周鹤暄发了消息：“明天来我家吧，帮我打扫一下卫生，可以吗？”
  周鹤暄的回复很快过来：“当然可以”。
  出租车停在楼下，方澄走回屋里，打开门厅的灯。
  自从阿姨说身体不舒服要去体检，已经有近一个月没来打扫过了，方澄自己也忙，回到家里能凑合便凑合，现在仔细看了，才能察觉出不同于往日的脏乱。
  几个垃圾桶都满了没扔，门口的脚垫已经发灰，不常用的桌面柜台有薄薄一层尘土，地板也不甚干净。
  方澄拉开鞋柜，拿出存放在塑封袋里的拖鞋穿好，瘫坐在了沙发里。
  周鹤暄第一次在方澄家穿拖鞋。
  方澄给了周鹤暄一个塑料发网一个口罩，还有一次性塑胶手套和围裙，带着周鹤暄走进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