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怕汪思锐误会什么，方澄抬起头快速补充：“去含谷那家Comma。”
  他担心汪思锐不知道，小声又急切地说着：“你去过Comma吗？我、我只去那一家，我有个女性朋友是那里的调酒师……”
  “去过去过，你紧张什么，去个酒吧算什么大事啊。”汪思锐笑着想拍拍方澄，老板端着两个砂锅过来，他只好先移开手。
  汪思锐去过一次Comma，印象很深，就算作为清吧Comma也实在太素，驻唱乐队没有，表演舞台没有，一群人干巴巴地喝酒干巴巴地聊天，唯一的优点是保安很多，还都身材很好，缺点是他们全是直男。
  听说是因为前两年发生过恶性事件所以被狠狠要求停业整顿过，差一点直接倒闭，老板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非常之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有一丝不良的苗头就必须掐灭在襁褓里。
  对面的方澄放调料放到一半开始回消息，汪思锐透过两盆砂锅热腾腾的蒸汽看着他，敏锐的第六感让汪思锐觉得方澄要么是没出柜瞒得很辛苦，要么是出柜了和家里闹得很僵。
  毕竟这两种才是基圈常态，像汪思锐自己家庭这样的，不说吉光片羽，也堪称凤毛麟角了。
  方澄那边回着消息，没什么戒备心，汪思锐慢悠悠地问：“橙子，你是不是喜欢小暄子啊？”
  方澄的表情僵了一瞬，立即笑起来：“怎么会，他不喜欢男生，我把他当弟弟看的，他是我表弟的好朋友。”
  汪思锐点头，一副被说服的样子，低头开始嗦粉。
  方澄却一口也吃不下去。
  难道很明显……难道他对周鹤暄的喜欢很明显？
  手机振动着，周鹤暄还在发来消息，前面是问方澄回了家还是学校，又问方澄有没有吃饭，接着说自己已经吃完了，这家延边菜不正宗，让方澄等他一会儿，他要来再吃碗粉，后面大力赞赏这家土豆粉非常之美味。
  方澄捏着手机，汪思锐吃了几口抬头看他，催促：“怎么还带着口罩啊？快吃吧现在天冷，趁热吃还暖和暖和。”
  方澄慢慢摘下口罩，垂下眼去低声道：“鹤暄说一会儿过来，让咱们先别走。”
  事实上周鹤暄只说了让方澄先别走，汪思锐看了一眼自己安静如鸡的手机，又看了一眼方澄，肚子里的坏水忍不住往上冒：“来接我回宿舍啊？”
  方澄没什么灵魂地嗯了一声。
  汪思锐夸张地叹了口气：“这人确实贴心，梦中情一，你要真没看上他我可要试试了～”
  “啊？”
  汪思锐眨眨眼：“万一能掰弯呢？”
  “这样不好。”方澄很认真地看向汪思锐，他的手机又震了起来，还是周鹤暄的消息：
  “不过他家配菜大多数你都不喜欢，你们点完了吗？你可以只要圆生菜和面筋，调味只加麻酱，自己再兑一碗醋＋麻油＋汤蘸一蘸，我觉得你能接受”。
  方澄看了一会儿手机，又看自己面前清汤寡水的、除了粉和排骨外什么都没有的砂锅。
  “这样不好。”他小声地、像是对自己的说一样、重复了一遍。
  汪思锐觉得方澄这个优柔寡断、委曲求全的样子实在是太零了，零到让他有点无语。
  “直的弯不了，能弯说明他就不直啊。”汪思锐皱着眉，心里想周鹤暄没准真能撬动，那块板砖为了眼前这颗橙子都已经开始问他要G片看了。
  方澄摇头：“别把他往歪路上带。”
  这一句直接把汪思锐给气笑了，他干脆粉也不吃了，对着方澄扬了扬下巴：“哎，我问你啊，什么叫歪路，如果他真是个弯的，以后祸祸一个姑娘当同妻可怜一辈子，这叫正路吗？”
  方澄微怔，猛地想起在酒吧时一个认识的人来蹭卡，对他说过完全相反的话。
  那个人叹着气说：“还是得找个女的结婚，搞出个孩子来，把我家里糊弄过去，后续再怎么玩就都只能算出轨，一般有了孩子，女的都能忍则忍了。”
  彼时方澄觉得那人实在极度自私，今时今日、在汪思锐面前，这段话从自私之中榨出了更加恶心的汁。
  ——因为这其中隐含着、一个会受到极大伤害的无辜的人。
  汪思锐又笑了一声，音调带着嘲讽的意思：“怎么，你没想过这些啊？我还以为什么时候基圈也跟圈子似的有规矩有门槛了，喜欢就和他说，他不喜欢就追，追不到就拉倒，哦，你和他告白，他答应了就叫你掰弯他？就叫走歪路？我怎么听着这么新鲜呢。”
  汪思锐阴阳怪气了一大串，抬眼瞥见方澄木讷的表情，哽了一下，恍悟自己话好像说太重了。
  老话说得好，不知者无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方澄虽然接受了自己的性取向，但是绝对没受到过什么好的引导，说不定一直还因为这种事自卑觉得自己有病……汪思锐叹了口气，重新提起筷子：“橙子啊，有空得让你见见我爸妈。”
  方澄没跟上汪思锐的思维，啊了一声，汪思锐吃了两口粉，叹着气和方澄道歉：“对不起，我刚才太激动，话说重了。”
  方澄下意识回没关系，更多的也不知道说什么。手机在桌子上震着，方澄直愣愣地点开了，周鹤暄说已经下了公交，扫个共享单车十五分钟就到。
  方澄深吸一口气，把自己出窍的灵魂给吸回身体，对着汪思锐笑起来：“我有点羡慕你。”
  汪思锐见方澄活过来了，也笑着自嘲道：“羡慕我什么，被挂论坛啊？”
  “什么论坛？”方澄疑惑了一下，对面桌的几个人又转头来看，方澄有些不悦地皱了下眉。
  汪思锐没注意到，非常无所谓地夹起一坨粉吹凉：“挂我是个死给，论坛上骂了小半个月了。”
  方澄不知道有这种事，沉默了一会儿，劝道：“他们只敢网上当键盘侠，现实里畏畏缩缩的。”
  “可不是的，都有当面来堵我的了。”
  第26章 打架
  汪思锐咽下一口粉，愤愤地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之前，这儿都被打青了。”
  “那你也要打回去。”
  这句话方澄回得飞快，汪思锐有些诧异，抬头看着方澄没什么表情地掰开一次性筷子，好似“咔哒”一下掰开谁的骨头一般，嘴里还说着有些阴恻恻的话：“一定要打回去，害怕忍着的话只会让他们变本加厉。”
  “呃，橙子，你、我……”汪思锐被方澄这两句震到，他想说自己可不是没打回去，对方人多势众，他没打过，他想问方澄是不是打过架的，可方澄说完这段话，又恢复了那个文文静静的样子，夹粉都只加起来一条，还放在碗里吹凉，这弱质的模样让汪思锐恍惚以为自己看到了霸总小说里面的小娇妻。
  方澄吃了一口粉，味道寡淡，没什么意思，放下筷子想给周鹤暄回条消息，刚才那桌蛐蛐咕咕的人突然一拉椅子坐到了汪思锐身边。
  “小帅哥，加个微信呗～”那人撩起衣服，拍了拍自己的六块腹肌，把手机调到二维码的界面递给汪思锐，“哥哥活好，包你满意。”
  汪思锐看都没看他：“滚。”
  那人笑起来，对着自己桌上喊：“哟，还是个小辣椒！”
  方澄放下手机，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桌又走来一个人，伸手就去搭汪思锐的肩。
  “你们他妈犯贱啊？！”汪思锐怒吼一声站起身来，馆子本身就小，老板赶忙跑过来赔笑脸：“都消消气哈，年轻人火气大，给你们一人一瓶饮料？算我请，都消消气消消气。”
  其他客人也看过来，大概那两个人也觉无趣，耸了耸肩回位了，老板赶忙拿来汽水，又两边都劝了几句，汪思锐说该付钱还是要付钱，给老板扫了六块钱过去。
  对面一桌人还在高高低低地议论，时不时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回头看一眼，汪思锐骂了几句晦气：“你看，说什么来什么。”
  方澄又吃了一口没味道的粉，扫见门口有个小料台，台上似乎有麻酱，他先拿了空碗，在碗里倒了醋和麻油，对汪思锐道：“你脾气真好。”
  汪思锐挑眉：“我脾气好！？”
  方澄看他一眼：“他们这样闹，你不是也没怎么？”
  汪思锐气结，在他眼里方澄就是这个世界上最软的软包子，他居然被一只软包子说软，是个男人就不能忍。
  “那你和我说说，要是你你怎么？拿刀捅死？！”
  方澄笑了一声，指了指小料台：“我拿点调料。”
  汪思锐摆手让他去，方澄起身，才走到那桌人面前，前番要加汪思锐的人突地抓住了方澄的手腕。
  “哎，我看你也不错啊，你是不是也好那口啊？”
  另一个人怪笑着打量方澄：“不好那口他俩能一块儿吃饭？怎么了，汪思锐今天没钓到老板啊？别看不起哥几个，伺候舒服了照样给你二百块钱——”
  “你们几个他妈是不是有病啊！”汪思锐摔了筷子站起来大骂，方澄没说话，后退一步抽回自己的手，在满桌人的笑声中走回自己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