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为了验证周鹤暄心里这点不安似的，旁边一个男生忽然哎了一声，肩膀靠过来和方澄搭话：“你是之前白合欢出妖法的那个COSER吗？有点像啊！”
  男生说完还点开了手机，似乎要去翻帖子，周鹤暄立刻站起来，把方澄往另外一边推了推，一屁股坐到方澄和其他人之间，一边说着我还出了刺客怎么不见你点评点评我，一边支起膝盖把方澄的身体挡住大半。
  男生笑着说暄哥贼他妈帅，插科打诨了几句，汪思锐过来把人给糊弄走，周鹤暄这才松了一口气，黑着一张脸重重靠在了场地边的铁网上，把网子撞出好大一声。
  周鹤暄又想到前些天汪思锐的遭遇，烦躁更甚，巴不得拉着方澄立刻离开这里，去到只有他们两个人在的地方。
  下半场比赛开始，似乎是为了缓和气氛，方澄也慢慢蹲了下来，凑到周鹤暄身边小声道：“你打球好狠。”
  周鹤暄顿了一下，清清嗓道：“街篮嘛。”
  方澄能感觉到自己被周鹤暄撒谎糊弄，不过是小孩子那种想要隐瞒心事的倔强谎言，蹩脚牵强又没什么恶意，他对着周鹤暄笑了笑。
  大家的注意力都在球场上，没人关注这边，方澄低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周鹤暄梗着脖子，一副认真看球的模样，余光一直飘在方澄身上。
  过了一会儿，方澄小声说：“可能我就是习惯了。”
  周鹤暄转过头来，方澄继续道：“很多习惯，不好，应该都要改。”
  方澄抬了抬眼，将下巴垫在自己的膝盖上：“爱吃速食，不好；总吹空调，不好；衣服全扔洗衣机，不好；不够真实，不好。”
  方澄看向周鹤暄：“这些都不好，都要改，我慢慢改。”
  周鹤暄不知道方澄怎么突然说了这么多，就好像刚熟络起来的那段时间一样，他的汗已经落下去，身上有些发冷，伸手穿上外套向着方澄靠了靠：“我可以给你做饭，监督你关空调，帮你洗衣服，看着你……做你自己就好了。”
  方澄笑起来，是真心的那种，他扭头看着周鹤暄，半开玩笑地问：“十八岁的‘煮饭阿姨’，保姆费每个月要给多少啊？”
  周鹤暄也笑起来：“假期给煮饭阿姨免费补课就够。”
  “真贵，”方澄又低下头去，笑意却更深，“不给报酬行不行啊。”
  街边的路灯忽然同时亮了起来，紧接着整个广场的LED灯都跟着闪烁，方澄视线在霓虹灯下转了一圈，再回过头去，周鹤暄正笑着看他。
  喜欢周鹤暄，是个好习惯，不用改。
  还可以一直喜欢下去——方澄在心里默默地总结补充道。
  喜欢周鹤暄是一回事，喜欢周鹤暄被人发现就是另一回事了。
  一天赛事结束，白大赢得毫无压力，只等明天获胜的队伍出来再继续抽签，九进五，轮空是幸运，被抽中下周还要继续来打比赛。
  篮球社的人兴致很高，吵吵嚷嚷地要去庆祝，社长大手一挥表示可以请客大出血，小伙子们立刻欢呼起来。
  方澄和汪思锐不是篮球社的，非常有默契地往后退了几步，周鹤暄注意到，想和方澄一起走，社长非勾着他脖子说上半场他得分最多，要他来选馆子。
  周鹤暄无奈地选了身后商场的一家延边菜，其他人闹哄哄地甩着包往商场里冲，周鹤暄走到方澄身边问要不要一起吃饭，问完又说算了，今天这样不方便。
  方澄知道周鹤暄的意思，是说他这个打扮不方便，怕饭桌上那些口没遮拦的男生乱问什么，就说自己和汪思锐一起回学校。
  周鹤暄看了汪思锐一眼，汪思锐举起双手表示自己很懂事很清白，周鹤暄对他也放心，而且隐隐觉得，要是方澄多和汪思锐这种精神坚挺得可以造金字塔的人相处，没准儿性格能跟着更开朗一点儿。
  周鹤暄背起自己的包走了两步，又回头道：“我们下周开始每天下了课都要去学校篮球场练习了。”
  汪思锐知道这话不是说给自己听的，翻了个白眼，方澄没看到，笑着说知道了，催周鹤暄快走。
  方澄身上还穿着周鹤暄的外套，简简单单一个运动款厚卫衣，汪思锐看着周鹤暄走远了，才幽幽地道：“这外套和你这一身不搭啊。”
  方澄笑了笑：“暖和就行。”
  天色渐黑，方澄摘掉了贝雷帽带上周鹤暄的卫衣自带的宽大帽子，戴好口罩把眼镜换好，汪思锐看着他娴熟的动作，动了动嘴没有说话。
  商场到白大有直达的公交，方澄是想先回家里换衣服，不好意思和汪思锐直说，暗暗打算下车后再折返。
  谁知下车后汪思锐又说要一起吃个饭，方澄本想拒绝，汪思锐非常卖力地安利说那是在学生中很受欢迎的土豆粉，他们宿舍每次下晚课都要跑去吃，方澄记着个把小时之前才说过要改掉自己只吃速食的坏习惯，干脆答应下来。
  吃粉的地方在宿舍区后面，汪思锐相当熟练地拆掉一根防护栏，招呼方澄钻出来，又相当熟练地安了回去。
  “有没有觉得自己在学校待了三年了还不如一个大一新生了解这里？”汪思锐有些得意地看着方澄错愕的脸，方澄非常捧场地点了头。
  汪思锐带着方澄穿越一条又窄又黑的暗巷，大概是附近小吃店太多了，来得还都是铜肠铁胃不怎么讲究的大学生，这条巷子泛着油污的腻味，顺着口罩的缝隙往呼吸里钻，方澄微微皱起了眉，为周鹤暄的饮食卫生问题感到忧心。
  粉店是一家只有十五平米的小门脸，外面的十平摆了十二张桌子，挤一挤也能坐下十几号人，汪思锐说周末学生们都跑很远去吃了，所以今天人少了些。
  方澄不觉得人少，一眼望去只有两张桌子空着，汪思锐拉着他坐进最里面，不看菜单直接叫了两份排骨土豆粉，回头问方澄：“排骨的好吃，你就跟我口味吃吧？有什么忌口吗？”
  “……有一点，”方澄点头，犹豫了一下，参考着斜对面的客人的砂锅内容，慢吞吞地报菜名，“不吃香菜葱花干豆皮豆芽油麦菜鱼丸虾丸蟹棒。”
  第25章 和你不搭
  “……”
  汪思锐大无语，拧着身子补了一句，“有一碗什么菜都不加！就排骨和粉！”
  方澄又小声补充：“不要辣不要黑胡椒粉。”
  “……也不用调味！！”汪思锐喊了一声，伸手够来一个三合一的调料盒，啪一下放在方澄面前，“盐、味精、白胡椒粉，这边是醋香油酱油，你自己搞。”
  方澄也知道有点过分，歉意地笑了一下：“不好意思啊，我事比较多。”
  “一看你就是没吃过路边摊的大少爷类型，平时家里养厨子的那种吧？”汪思锐瞥了方澄一眼，这一路走来都是方澄没话找话隔三差五地问一句学业的问题，他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私人问题想说了。
  方澄想起球场上周鹤暄的话，情不自禁翘了翘嘴角：“厨子还没上班。”
  方澄心情很好，抬起脸来又笑眯眯地补充：“他要价太高了。”
  汪思锐不知道这事有什么好高兴的，只觉得方澄古怪，他抽出一双一次性筷子，再一次复盘了一下周鹤暄曾经和他之间的对话——关于那个温柔、贴心、有求必应、好看、身材好、学历高、还有钱的玩咖哥哥。
  “玩咖”是“哥哥”的定语，汪思锐又想了想，周鹤暄说得是在酒吧门口见到的，万一方澄没进酒吧呢？
  可是方澄今天这一身，实在不像没去过酒吧的样子，要说有什么违和，就是性格太过文气干净，也不知道是不是装出来的。
  汪思锐纠结许久，周鹤暄对自己还不错，为了这个好兄弟以后就算走上“弯”路也能少吃苦头，他还是决定旁敲侧击打探一下。
  “橙子，社团迎新的时候去ECC，我没见你啊。”
  ECC是白大、理工、海洋学院三家高校夹角的一间酒吧，可谓团建必选，常年被大学生群体承包聚餐，就算没去过也一定听过。
  方澄摇头，也拿了一双一次性筷子在手里：“我没参加迎新。”
  汪思锐嗯了一声：“也是，你一看就是超级乖乖好学生，酒吧KTV夜店一律不沾的那种人。”
  他怕方澄不上钩，还摊了摊手：“不像我哦，我初中就跑场子玩了，刚来白市一个月我就把这边GAY吧逛了个遍，你要是我家孩子我爸妈得天天吃斋念佛烧高香了。”
  汪思锐声音清脆，又没刻意压低音量，GAY吧这个词一出嘴，附近有一桌的人就扭了头来看，转回去的时候还嘀嘀咕咕的，方澄觉得很不自在，他低了低头，又把口罩压紧了一些，小声道：“不是，夜店我确实不去，酒吧和KTV还是去过的。”
  “去聚餐嘛，我懂我懂。”汪思锐甩甩手，看着方澄的手指来回搓着一次性筷子的外包装袋，塑料材质的包装纸被他搓得发出卡拉卡拉的声响，过了一阵，方澄好似下了什么决心，轻声说道：“不是聚餐，我假期每周都会去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