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鹤暄非常刚地回答：“走神了没听讲，所以不会。”
  于是周鹤暄连人带电脑被丢到最后一排罚站去了。
  汪思锐靠了一声，把头埋得很低，生怕步周鹤暄的后辙。
  可惜人生就是怕什么来什么。
  三分钟之后，汪思锐抱着笔记本电脑站在了周鹤暄身边。
  “妈的周鹤暄，你真是个煞星魔星扫把星……”汪思锐站着也不老实，把笔记本举得高高的，挡着自己的脸对周鹤暄咬牙切齿，“现在你逃不了了，赶紧说，老子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周鹤暄说出了电视剧经典台词：“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汪思锐气得七窍都冒烟。
  “你、到底、是不是、喜欢、橙子！？”
  “……”
  “……你他妈的说话！”
  汪思锐低吼了一声，声音不大，传不到老师的耳朵里，后排的同学却听得清楚，回头看了一眼。
  汪思锐把电脑放在一边的桌子上，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强迫自己平复情绪，尽可能用平缓的语气对周鹤暄道：“你要是喜欢橙子，我觉得你可以告白试试。”
  周鹤暄这次开口了：“不到两情相悦不能告白，这不是你教给我的。”
  汪思锐点头：“哦，你果然喜欢橙子。”
  周鹤暄一僵，现在轮到他咬牙切齿了：“汪思锐，你套我话？”
  “不是，这事让我知道了又能怎地，我拿个大喇叭满操场给你宣传去？捂这么紧干嘛？”汪思锐十分不解，又十分恨铁不成钢，恨不得当场给周鹤暄一脚。
  周鹤暄被汪思锐戳破心思，脸上稍微红起来一些，语气还是很淡漠：“他不喜欢我，我不想给他添麻烦。”
  话音落下，周鹤暄又有点疑惑地看向汪思锐：“你怎么知道是他的？”
  汪思锐伸出手指，一个个掰着数给周鹤暄：“好看，有钱，学习好，性格好，喜欢男的……”
  周鹤暄眉心拧起来几分：“你怎么知道他……喜欢男的。”
  汪思锐看向周鹤暄，对面的人眼中有不明显的敌意和明显的戒备，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汪思锐拍了拍周鹤暄的胳膊让他放松，施施然道：“我们基佬之间是有共鸣的。我和橙子是同类，我看他第一眼就知道了。”
  这里汪思锐吹牛了，周鹤暄没听出来，他知道汪思锐一向敏锐，沉默了一下又问：“他那样……很明显？”
  “很明显。”汪思锐点头，“一般像他这个样子的，要么是GAY里的零，要么是四爱男受，八九不离十。”
  随即汪思锐意识到话题有点跑偏了，咳了一声催道：“所以就是他咯？”
  周鹤暄没再隐瞒，嗯了一声。
  汪思锐心里痛快起来，好心地指点道：“我觉得你现在可以和他表白试试了，他不一定会拒绝你。”
  话音落下，汪思锐又赶忙道：“不不不，在表白之前，记得先告诉他你现在喜欢男的，你让他适应一下，有个缓冲的时间，不然他还以为你真心话大冒险呢。”
  周鹤暄思考了一下，认为很有道理。
  “汪思锐，”周鹤暄很诚恳地看着汪思锐的眼睛，“如果这事能成，我一定请你吃饭。”
  “吃海鲜自助吗？”
  “吃排骨米线。”
  “……”
  走出教室的时候，方澄的心情很平静。
  一切紧张如同流水一样顺着血液代谢出身体，答辩过程平静无波，老师问的专业性问题没有难倒方澄，格式也没出差错，硬要挑点美中不足，去年暑假的时候周鹤暄说要来帮方澄做毕设，方澄还答应把他写进论文答谢名单里，可是后来周鹤暄并没有空，也没再提起。
  这么算来，生活里被周鹤暄占据的时间，已经快要一年了。
  方澄抬头看了看天，马上要进入夏季，白市变得干燥起来，天色深蓝发灰，一朵云也瞧不见。
  方澄打开遮阳伞走出白大，这样以本科生的身份出入校园的机会，随着时间的推移会越来越少。
  方澄隔着衣服摸了摸自己的衣兜，里面有一个红色的小本子，是方佳旭给他的存折，很好笑的，上面只有两百一十块钱。
  方澄坐上公交车，现在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尘埃落定，很多一早就做好的计划，也可以提上日程了。
  回到家里，席梦伟已经带着两个穿西装的人在等着他，看见方澄第一眼就笑着迎了上去，怕他反悔什么似的。
  方澄当然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张口就道：“一手交钱一手交房，但是我开学进宿舍之前还是会暂时住在这里，当然了，你要想把我连人带行李全扔出去，我也没有办法。”
  “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呢！”
  第49章 决裂
  “你把舅舅当成什么人了！”
  席梦伟笑着看方澄输入密码，想偷看一眼，方澄挡得严实，他没看到数字，“而且你屋子里东西多，要收拾要卖的——哎，不那么需要的就留着，你需要了再回来拿也方便，舅帮你保管着啊，保证新的一样。”
  方澄没说话，看着席梦伟找的“专业人士”鞋都不换就进屋开始找茬。
  他无所谓席梦伟想把房子压到什么价，这笔钱方澄一分也没打算要过，从来没有过。
  方澄没了毕业的事情压着，心情明显好了一些，周鹤暄却总觉得他还有别的计划没有完成，时不时会和许逸打两个没有主谓宾的哑谜，周鹤暄想去打探，但找不准开口的时机。
  还有另一件找不准开口时机的事情：按照汪思锐的建议，周鹤暄要和方澄先坦白，自己喜欢男生。
  这个度很难把握，周鹤暄也怕说不明白方澄会误会，拖了快两个礼拜还没解决。
  惯例要去打扫卫生的周六，周鹤暄起了个大早，决定今天无论如何，要把这个难题给攻克下来。
  令周鹤暄没想到的是，才一开门，就看见方澄站在玄关玩手机，打扮得光彩照人，正在等人的样子。
  方澄看见周鹤暄一愣，赶忙把手机收了起来：“鹤暄，你怎么来这么早？不都是下午三四点……”
  周鹤暄抿起唇，也不打算进门了：“哥，你约人了啊？”
  “有点事……”方澄的样子有些慌张，手在半空里比划了一下，“鹤暄，你能不能、能不能先去找个地方等我？我很快的。”
  “不能。”周鹤暄的脸彻底黑了下去。
  方澄打扮得精心，还把人约到了家里，还不能让周鹤暄在场——周鹤暄感觉自己心里的醋坛子翻成了火药堆，马上就要爆炸开。
  方澄被周鹤暄强硬的态度弄得有些发怵，但是时间紧急，他只好把周鹤暄拉进屋里：“那你先去我卧室。”
  方澄这么一动，手腕忽然被周鹤暄握住了。
  周鹤暄举起方澄的手腕，上面戴着一串珍珠链子，正是圣诞节那天周鹤暄买给他的。
  方澄说重要场合才戴，意思就是现在要戴着周鹤暄给他买的链子、去和别的男人私会、还要周鹤暄听墙角？
  周鹤暄都气笑了。
  方澄会错了意，以为周鹤暄是嘲笑他，低下头挣了挣，没能挣开。
  “鹤暄，你放手，一会儿他们就来了。”
  “他们？”周鹤暄没放开方澄，他上前一步，语气有些逼问似的，“哥，你不说明白，我就站这不动了。”
  方澄叹了口气，略略侧开头：“我今天叫了席梦娜和方佳旭。”
  周鹤暄瞳仁收缩一瞬，握着方澄的手连忙松了松，声音也软下来：“有事情要谈？”
  方澄点点头，扯起嘴角笑了笑，面容却有些苦涩：“你去我房间吧。”
  周鹤暄看着方澄，指腹下的脉搏快速跃动着，周鹤暄将手滑下去一些，捏住方澄的指尖。
  房间里没开空调，方澄的手指是冰凉的。
  “你心里没底，我不能留在外面陪你吗？”
  “啊？”
  周鹤暄又攥了一下方澄的手：“我爸妈你都见过了，你爸妈我有什么不能见的。还是你们谈的事情我不能听啊，哥？”
  这句话说得实在是太不见外，周鹤暄自己都觉得强词夺理。
  方澄咬了下嘴唇，摇了摇头：“没什么不能听的，我要把存折还给方佳旭，和过去做个了断而已。”
  周鹤暄立马道：“那我陪你。”
  方澄皱着眉抬头看他，周鹤暄笑了一声：“哥，你爸都以为我是你男朋友了，你想要他不自在，怎么能少了我啊？”
  方澄也跟着笑，还要说什么，门口的电子铃已经响了。
  方澄没接电话，直接按了开锁，很快电梯运作的声音传了上来。
  方澄看着周鹤暄，周鹤暄的手指扣进方澄的指缝，轻轻把方澄的手牵了起来。
  “方澄，我想当你男朋友，可以吗？”
  方澄一时怔忪。
  周鹤暄说得太认真了，表情认真，语调认真，眼神也认真，仿佛不是要来帮方澄演戏去气一气那对不合格的父母，而是切实的、渴盼的、想要方澄一个肯定的回答来当做许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