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鹤暄笑着看方澄，走了几步，轻声道：“哥，我追你也是很有计划性的，从对你好开始，和我爸坦白……本来是打算慢慢地，告诉你我也开始喜欢男的了，看看你的反应再继续。”
  周鹤暄将手指分开，轻轻挤进方澄的指缝里，与方澄的五指纠缠在一起：“所以关于我们的未来，我也是都认真考虑、计划好了的。哥，你要相信我。”
  方澄看着周鹤暄，笑着嗯了一声，收拢掌心，与周鹤暄十指交握。
  夏天的风吹着路边灌木窸窣作响，时近七点，天意意思思地亮着，傍晚的层云未及散去，被风徐徐吹成褶皱的粉霞。
  方澄停下了脚步，拉着周鹤暄的手。
  “怎么了？”周鹤暄回过头来。
  方澄笑着，轻声道：“鹤暄，我真的很喜欢你啊。”
  突然的表白让周鹤暄恍惚片刻，他上前一步，将方澄拥入怀中。
  “哥，我也喜欢你。”
  接下来的“大事”：周鹤暄的二十岁生日，刚好赶在一个周六，这次他邀请了方澄一起回家。
  方澄已经很久没去过周鹤暄家了。其一，研究生学业实在紧到令人发指，课程也难到让他扼腕，其二，拐带了别人家的儿子，方澄总有那么点做贼心虚的感觉。
  周鹤暄说他爸会做蛋糕，方澄便没买，给周鹤暄准备生日礼物的时候也没太纠结，拿许逸的话说，这个年纪还爱打篮球的男生，送鞋就对了。
  礼物是提前一天送的，方澄做足了功课，周鹤暄果然喜欢得不得了，在方澄看不到的712寝室里炫翻了天，就差抱着鞋一起睡了，差点被牙酸的几个人看不下去踹出门。
  方澄还掐着十二点给周鹤暄发了生日快乐，周鹤暄人缘好，好友多，掐点发祝福的人过了百，但方澄是置顶的，周鹤暄第一个就看见了，还小小撒娇抱怨了一下为什么不是打电话，又盘问方澄有没有把自己也放在联系人置顶的第一个。
  方澄在周鹤暄胡闹的消息中睡了过去，迷迷糊糊地想起前一年一起过圣诞节时关于周鹤暄冒泡排序的遐想。
  现在的方澄，已经浮在了明为周鹤暄程序的输入数值的最顶端，质量最大，谁都替代不了。
  周六当日，周鹤暄先去找了方澄，两个人一起坐地铁回家。
  方澄有点紧张，路上话很少，周鹤暄坐在他旁边，看方澄摆弄手指玩着衣服扣子，露出的一截手腕上带着圣诞节买的另一条珍珠手链，显得方澄的腕骨很细，皮肤白得莹润，周鹤暄轻声开口：“哥，你没什么要问我的吗？”
  方澄抬头看他，眼神有些疑惑。
  周鹤暄凑得离方澄近了点：“忘了？”
  方澄眼里浮现出一点笑意：“要是我说忘了，你会罚我吗？”
  周鹤暄也跟着笑：“会，不过不是因为你忘了，是因为你又骗我。明明想起来了不是吗？”
  方澄点头：“嗯，你说要告诉我为什么去年生日不和我说来着。”
  周鹤暄盖住方澄的手，拇指轻轻在手背上摩挲：“因为我想等今年追到了你，再让你为我庆祝生日。”
  方澄抬起头来看着周鹤暄，周鹤暄也看着他：“哥，我不想收到你以朋友或者兄长名义送来的祝福和礼物，我想在听见那声‘生日快乐’的时候，你为我加上的后缀是‘我的男朋友’。”
  方澄眨了眨眼，手掌翻过来，轻轻扣住了周鹤暄的手指。
  他把头抵在周鹤暄的额角，没有压低声音：“生日快乐，我的男朋友。”
  谁也没能想到，周鹤暄在自己的生日宴上直接炸雷。
  周敬耘做得蛋糕确实没有买的味道好吃，但是胜在奶油少、蛋糕坯也不甜腻，反而让方澄更喜欢，他吃多了蛋糕喉咙发紧，借着四人碰杯的机会大口喝着饮料，旁边的周鹤暄突然对郑新茗一脸认真地道：“妈，和你说个事，我和方澄哥在一起了，今天是以你儿子的男朋友的身份带他来见你的。”
  方澄一口饮料差点从鼻子里喷出来。
  第59章 金刻
  同样被呛到的还有周敬耘，虽说前一天晚上周鹤暄和他说好了今天要讲这个事，但周敬耘完全没想到周鹤暄的意思是一点铺垫都没有地来个超级无敌大直球。
  周敬耘被自家儿子这一球砸得头晕眼花，咳得上不来气；方澄恨不得把自己摁死在蛋糕里，低下头大气也不敢出；周鹤暄正襟危坐一脸正直，郑新茗目瞪口呆，脑海里浮现出近一年周敬耘和周鹤暄父子二人在自己眼前耍过的宝，多少有点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狠狠一眼剜在了周敬耘身上。
  周敬耘赶忙起身揽着郑新茗的肩膀往书房里带：“我们俩先去谈谈，你们吃着喝着啊先！”
  周敬耘和郑新茗走后，餐厅里一时沉寂，周鹤暄神态自若地夹起一块排骨放进方澄的碗里：“哥，再吃点啊。”
  方澄没动筷子，瞪了周鹤暄一眼，实在是不解气，最终还是一圈锤在了周鹤暄的肩上。
  周鹤暄笑着受了方澄一拳，想说话，但是不知为什么越笑越开心，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话也说不出来。
  “你还笑！你还敢笑！”方澄又补了两拳，脸上也不知是羞得还是气得，红得要命，“你这让我怎么办！”
  周鹤暄好不容易缓回了气，咳了两声道：“有什么怎么办的，我妈那么喜欢你。”
  方澄恨铁不成钢：“这是两码事。”
  “不是，你放心，”周鹤暄伸出手，轻轻搭在了方澄的手上，温暖的手心带着一丝潮气，“哥，别害怕，我保证我妈不会伤害你，不会伤害我们的。”
  方澄垂下眼：“我不是怕这个。”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了出去：“阿姨对我很好，我是怕我……会伤害到阿姨。”
  周鹤暄的瞳孔紧了紧，他又想把方澄抱进怀里了，可是时间和地点都不对，他只能尽量握紧方澄的手：“哥，你不会伤害到我妈，你不会伤害到任何人，从来都没有过。”
  方澄没再说话，周鹤暄松开手给他夹菜，方澄乖乖吃了几口，书房的门打开了，周敬耘走出来拍了拍方澄的肩：“方澄，阿姨叫你进去。”
  周鹤暄跟着站起身来：“我跟方澄哥一起进去。”
  周敬耘瞪了周鹤暄一眼，伸出一根手指警告：“祸就是你小子惹出来的，别添乱。”
  方澄捏了一下周鹤暄的手臂，和周鹤暄交换了一个眼神，周鹤不情不愿地答应下来：“好吧。”
  方澄跟着周敬耘走进书房，郑新茗在沙发边坐着，不知道想些什么。
  周敬耘叫方澄坐，方澄不敢坐，轻轻叫了一声“阿姨”，语气有点怯生生的。
  郑新茗答应，抬起头拍拍身边的位置：“方澄，你来坐。”
  方澄这才走过去坐下了。
  “你叔叔刚刚都和我说了，你们也瞒了我挺久的，不过也对，就算是男女朋友，谈半年多就见家长，也是太快了。”
  方澄不知该说什么，嗯了一声。
  “阿姨刚刚想了很久，方澄啊，你可能没什么印象了，你很小的时候阿姨就一直心疼你，很小的时候阿姨就想要是你是我的小孩就好了，我肯定不会让你受这么多罪，这种想法一直没变过……”
  郑新茗慢慢地说着，方澄低着头，不知道自己该接什么话，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
  “你叔叔和我说了很多，我也想了很多，方澄啊，阿姨还是……阿姨可以把你当做自己的孩子，无论你和小暄是什么关系，阿姨对你的感觉很难改变，阿姨真的没办法把你当成小暄的……男朋友去看，起码短时间内很难……”郑新茗说着，拉住了方澄的手，方澄抬起头来，依旧垂着眼，不敢和郑新茗视线交汇，轻声道：“阿姨对不起。”
  “别道歉，孩子，别道歉。”郑新茗声音哽咽了点，展开手臂轻轻拥住方澄，怀里的男生瘦得不正常，郑新茗心里更加难受，“你没做错事，不要和阿姨道歉，永远不要觉得和小暄在一起是错误的，无论什么时候都别这样想。阿姨怎么考虑，是阿姨的问题，只是觉得一定要告诉你而已，你是个好孩子，这不是你该想的事。”
  方澄嗯了一声，眼圈也有些红了。
  和周鹤暄在一起之后，得意也好快乐也好，他始终都有点藏匿与愧疚的心，不敢告诉同学也好不敢告诉周鹤暄的父母也好，方澄忽然间很感恩，感恩周鹤暄是个坦荡的人，感恩他所收到的、这一份完好的感情。
  周敬耘看抱在一起的两个人情绪都有点低落，佯咳一声打哈哈：“不用道歉啊方澄，但是你可以说‘谢谢阿姨’。”
  方澄赶忙道：“谢谢阿姨。”
  接着他又抬起头来看向周敬耘，非常诚恳地道：“也谢谢叔叔。”
  “没事。”郑新茗笑了一下，松开了方澄，却还是拉着他的手，“阿姨就先把你当孩子，咱们慢慢来，好吗？”
  方澄用力地点头，郑新茗轻轻叹了口气，弯过嘴角露出一个和蔼又慈祥的微笑：“那今年除夕，还是要来这里一起过，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