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在周边挑了家烤鱼店，没要包间，席间唠嗑说着新屋子怎么置办，周鹤暄说客厅没大沙发，就那几个沙发椅的话还是得买块大毯子才行。
  方澄皱眉：“毯子打理太难了，我不会清洗，算了吧。”
  周鹤暄给方澄夹了一块连皮带肉的鱼：“我会弄，清洁什么的本来不就应该我去做。”
  许逸和Geraldine哟哟地起哄说听不下去，周鹤暄本来不觉得这话有什么，愣是被哄得脸红，方澄早就习惯了，笑着吃掉盘子里的鱼，调侃道：“想好了呀鹤暄，我可给不起你每个月两千四的工资了。”
  “肉偿肉偿！做一次卫生换一个姿势！”许逸大手一挥，“什么大劈胯小劈胯老头推车倒挂蜡前背包后背包鬼子扛枪耍……”
  “你他妈闭嘴吧！”方澄听得咬牙，都不用侧头就知道周鹤暄已经尴尬地红了脸，“别乱开黄腔带坏别人！”
  Geraldine头一抬：“哎，这怎么是带坏别人，小暄弟弟可也不小了，俗话说得好，比钻石还硬的是男高中生的鸡——”
  “G姐！！”方澄大叫一声，音量实在过高，旁边几桌都看了过来，Geraldine和许逸笑得快要倒下去，方澄红着一张脸去戳锅里的鱼，嘴里十分不满地嘀嘀咕咕。
  许逸单独在周鹤暄面前的时候还挺正经，Geraldine一过来两个人同时开启老色批模式，周鹤暄实在有点招架不住，话也接不上，只能低着脑袋装听不见，闷头吃鱼。
  才吃几口，周鹤暄就觉得浑身不舒服，是那种仿佛被什么人一直注视着的不舒服。
  周鹤暄抬起头扫视，视线的边角忽地有个人快速转了头，周鹤暄的眼神一下子便追了过去。
  那是个非常眼熟的女人的背影，周鹤暄仔细地回忆了一下，脑海中浮起了一个名字：
  张莉。
  夏天人懒，郑新茗不愿意出门，难得周敬耘在家里没出差，搬着绘图板窝在客厅里，在郑新茗身边加班。
  周敬耘做正事的时候郑新茗也不好看电视，和周敬耘唠了几句嗑，周敬耘的心思都在工作上，说着说着没下文了。
  郑新茗觉得没劲，撇了撇嘴，拿着手机静音玩植物大战僵尸，才打过几关，有人打了电话来。
  来电显示是张莉——去年见面之后她和郑新茗交换了联系方式，隔三差五便找郑新茗说些八卦，郑新茗实在不想理她，眼下着实无聊，郑新茗思来想去，还是去阳台接了电话。
  没过一会儿，郑新茗回来了，周敬耘听着她脚步有些重，问着怎么了抬头去看，就见郑新茗一脸怒气，坐进沙发里劈头盖脸就是一句：“你说张莉是不是有病啊？”
  这个句式周敬耘听过很多遍了，几乎每次张莉给郑新茗打过电话之后，郑新茗都要说一遍。
  “方佳旭不是新搞了个吗，张莉不知道怎么就和那个女的走得近了，刚才和我说，那女的告诉她，席梦娜和方佳旭离婚不要方澄，是因为方澄是个同性恋，说她撞见方澄和咱家小暄一块儿吃饭，提醒我注意点，哎哟我去了……”
  周敬耘原本意意思思地听着，眼下陡然警觉起来，问道：“你怎么和她说的？”
  “我怎么和她说，我能和她说啥！就对付两句挂了呗，我再接她电话我今年过年打麻将全点炮！”郑新茗愤愤抱胸，周敬耘挪到她身边，笑着揽过郑新茗的肩：“老婆，别生气了，把她拉黑。”
  郑新茗把手机丢给周敬耘：“你帮我拉黑，我真是一眼都不想看见。”
  周敬耘接过手机，迅速把张莉加进了黑名单里。
  “建筑大师PhilipJohnson还是同性恋呢！”
  周敬耘被郑新茗逗笑：“老婆，说出PhilipJohnson设计的三个地标性建筑？第一——”
  郑新茗完全答不出来，锤了周敬耘一拳，换了个例子：“还有李佩斯！那可是我梦中——的偶像！”
  说着说着，郑新茗又觉得不对劲：“老公，你说方澄不会真……”
  周敬耘看着郑新茗：“他要真是呢？让小暄离他远点吗？”
  周敬耘的话让郑新茗有些不舒服，不由得皱了眉。
  第58章 生日
  “那有什么好离他远的，我是觉得要席梦娜和方佳旭真因为这么个理由就不管孩子了，那他俩可真是够可以的了。也不知道小暄知不知道这个事，你旁敲侧击问问他，方澄是个好孩子，可不能让小暄立场错误，二十一世纪了还搞取向偏见那一套。”
  周敬耘心想，这个世界上恐怕没有比周鹤暄更知道这件事的了，嘴上却道：“那你就不怕？”
  “怕什么，这又不是病，还带传染的？还是说怕流言蜚语啊？”
  “怕他俩真搅合一起去了呗。”
  周敬耘语气轻巧，郑新茗没听出什么，撇了撇嘴道：“那可是得好好想想。”
  周敬耘没再说什么，过了一会儿见郑新茗情绪稳定下来，拿出手机给周鹤暄发消息。
  八月下旬白大开学的时候，论坛又起了一阵小旋风，这次是因为方澄。
  一开始大家还以为这帅哥是哪里考进白大研究生院的新同学，考古发现居然在白大上了四年本科，一对比之前方澄的照片，纷纷留言说想问方澄在哪家整容医院深造了。
  这事方澄本人不知道，知情人纷纷轻蔑一笑感叹世人无知。
  等到本科生也开学之后，又有一件事在论坛上引起了短暂的讨论。
  研究生本来已经没有早读了，平时也是在机房里做事，偏偏有个几个年级一起上的思政大课。
  前一天下了整夜的雨，路上有点泥泞难行，方澄怕迟到，起得很早，也还是折腾到了七点半，坐在已经满人的教室边角叹了口气，迷迷糊糊趴在桌子上打瞌睡。
  教室背景音嗡嗡嘈杂，突然安静了一小下，方澄正困着，没注意到，直到桌角被轻轻敲了几下，接着头被谁的手掌温柔地摸了摸。
  “哥，怎么这么困啊？”
  周鹤暄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方澄一下不瞌睡了，瞬间坐直身体，就见周鹤暄把手里拎的袋子往方澄的桌子上放：“没吃早饭吧，给你带了煎饼。”
  方澄呆呆地哦了一声，当着百来号人的面，周鹤暄也没再做什么过分的，笑着说句自己去上课了便走了。
  周鹤暄一走，方澄身边的同学立刻怪声起哄，方澄急急地分辨了两句说就是弟弟而已，父母都认识的，抬起手捏自己的耳朵，只觉得耳垂发烫。
  思政课本就万分无聊，目睹这一情景的众人纷纷发帖跟帖，八卦的样子不像高校的研究生，倒像无所事事晒太阳的退休人员。
  当事人之一方澄却沉浸在小男朋友一大早带给他的恋爱惊喜中，慢条斯理地解开早餐还烫着的袋子。
  大二课多，周鹤暄去打扫的时间都被迫挤成了每周末一次，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四天，方澄确实有点想周鹤暄了。
  既然周鹤暄这么懂事体贴地给自己买早饭……方澄一边小口啃着煎饼一边想，自己也应该给周鹤暄一点奖励才对。
  于是下了课，方澄没回家也没去机房，在图书馆自习到下午，估着到了周鹤暄晚课结束的时候，去教学楼门口等他。
  门口人多却分散，这次没人起哄，周鹤暄和寝室的人一起出来，汪思锐最先看见方澄，笑着撞了周鹤暄一下，直挤眼睛，其他两个人就算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也知道怎么回事了。
  周鹤暄往方澄身边走，伸手就要牵，方澄躲了一下。
  “哥，你怕人知道吗？”周鹤暄没再勉强他，跟着方澄往自己宿舍溜达。
  方澄抬头看他：“你不怕？”
  周鹤暄觉得奇怪：“我为什么怕？校规又没写不许谈恋爱。”
  方澄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又问：“你不怕你爸妈知道吗？”
  “不怕，”周鹤暄答得干脆坦荡，“起码我爸早就知道了。”
  方澄大惊：“叔叔知道！？”
  周鹤暄被方澄的样子逗笑了，他们俩抄着近路走的校内公园的小路，前后都没什么人，周鹤暄拉住方澄的手，这次方澄没躲。
  “我追你的时候就和我爸说明白了。”周鹤暄笑着，嗓音轻柔又舒缓，“他说，建筑大师PhilipJohnson也喜欢同性，一样是他的偶像。”
  这个假期里，周氏父子二人对郑新茗进行了三百六十度循环式无死角暗示以及洗脑，周鹤暄甚至把汪思锐当成工具人，拉进家里吃饭兼带给郑新茗脱敏。
  郑新茗共情能力太强，导致情绪一直很脆弱，周鹤暄深谙这一点，故而没有采取像对周敬耘那样开门见山的态度，只能徐缓以图。
  周鹤暄向方澄说着自己一套又一套的计划，听得方澄一愣又一愣。
  末了周鹤暄总结道：“虽然我觉得就算被我妈撞破也已经没什么关系了，不过这事总归还是自己去说比较好，但如果直接去说的话，可能还要再等一阵子。”
  方澄被周鹤暄牵着手慢慢走着，听得晕头转向：“你还挺有计划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