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作者:斋饮地      更新:2025-09-08 08:22      字数:3359
  【暂停:关于济春的,想和你谈谈。方便吗?】
  【XYL:好。】
  姚叔说要同他一起,纪绪没答应,只说这回是去和老同学叙叙旧。大雪纷飞的一月底,纪绪提着两提拜年礼物打车过来。他先前从来不知,萧沿礼竟然住得这么近,甚至还是他小时候曾住过的那个小区。
  盛弗桦看到儿子有朋友登门拜访,热情地招待他留家里吃晚饭,纪绪不敢违背长辈好意,却又尴尬得不知该怎么做才合适。毕竟高中三年,不说是朋友,他们连最普通的同学都称不上。
  谁会愿意和一直抢第一的死对头做朋友呢?
  萧沿礼看出他的无措,披上外套后带他下了楼。
  刚走出楼栋,一阵刺骨的寒风吹来,Omega被冻得脸颊冰冷,好似去年得知纪曳确诊癌症时的透心凉再次袭击了他。
  恍惚间,他近乎求救地伸出手,抓住了走在前面的人的衣服。
  Alpha身影一顿,回头看他。
  纪绪声音颤抖,面色苍白,目光中全是难以启齿的乞求。
  “萧沿礼……和我结婚吧。”
  --------------------
  看到完整协议之前的纪绪:我为什么会爱上死对头?
  看到完整协议后的纪绪:我难道没爱上死对头?
  第37章 还好吗
  这算老同学叙旧的正常流程吗?
  Omega的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大概是太急切地需要一个人拉他一把,便连最基本的礼貌都没有了。
  映城冰天雪地,午后短暂停歇的大雪又一次被唤醒,洁白的雪花飘落在发间,好几片落在宽厚的棉服外层,成了这大片大片黑色的唯一点缀。
  “咳,咳……”纪绪感冒没好,忍不住咳了几声,却没想到越咳越厉害,频繁往复,快要将喉腔的血都吐出来。
  萧沿礼轻轻拍了拍Omega的后背,见他满脸通红却不见停息,只好拉着对方的手腕,往附近的挡风亭走去。
  不远处是一家小超市,今天已经开门营业,Alpha进去半分钟后,端着一杯热水回来,跑得太着急,袖子还被泼出来的水沾湿了。
  “……谢谢。”
  纪绪接过纸杯喝了两口,干痒的喉咙被暂时安抚,因冲动切断的理智也逐渐回笼。
  他悄悄瞥了一眼坐在斜角的男生,或许用男人形容对方也不为过,Alpha棱角分明,眉骨耸立,鼻尖因低温染上了一点红,整个人都褪去了高中时期的青涩感,只有那双眼睛没有改变,投射来的目光依旧冷淡无味,却异常灼人。
  但他如今对Alpha毫无抵触,大概时间可以淡化所有情绪,也可以磨平所有锐气。
  纪绪捏着纸杯的手有些用力,迟迟没有吭声。
  请求结婚这种话就像一根点燃的冲天炮,你往空中投一柱,燃完了便结束了,再要听第二遍,手里的炮筒不会愿意,也没这本事。
  他纪绪,就是这燃尽的炮筒,没有勇气去问第二次。
  “你是在映大读书吗?”
  萧沿礼点了点头,“金融系大四。”
  “我爸他……”
  “是我们世界经济史的学年老师。”
  纪绪知道这事,纪曳最后几年像是早有预料,不再频繁的出差,常年坐镇济春,还去映大教过两年书。但他从没听父亲提起过萧沿礼,或许根本不清楚他们二人的高中校友关系。
  “他和你签的协议,”纪绪从背包里拿了出来,“……你还记得吗?”
  Omega说话时一直低着头,即便萧沿礼的视线从未离开,他也仍然不敢与之对视,怕强烈的目光烧穿他的自尊心,让他就此落荒而逃。
  他应该为了父亲的心血、济春的未来放下所有不值当的,包括自尊,也包括婚姻。
  他想即使自己对萧沿礼一无所知,但至少纪曳从不会看错人。
  内心被痛苦地撕裂着,一面不肯在曾经的竞争对手面前签下战败书,一面又只能承认自己能力不足,难负大任。
  “记得,”Alpha问,“最近还好吗?”
  纪绪松了口气,想来不必再多此一举给对方解释这份协议了,从文件袋里取出另外一份关于济春的资料,“年前暂时稳定了,但年后可能会比较麻烦,济春——”
  “我是问,你还好吗?”
  厚厚的资料停在了空中,冬季的寒风呼啸,卷起无数纸张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雪花狡猾地飘进亭内,他们终于还是不可避免地,四目相对。
  萧沿礼接过那份资料,却没有去看,只是望着Omega又问了一遍:“纪绪,你最近还好吗?”
  亭外是片池塘,扑通一声,有人往里面扔了几颗石子,平静的水面被打乱,泛起圈圈涟漪,像百年老树的年轮,也像困住Omega的杂乱无章的死胡同,那颗石子砸破墙洞,给他送来一束难得的光亮。
  纪绪眼眶发热,觉着这风吹得人太干涩,竟连眼泪都被吹了出来。
  接手济春以来,他好像一直在跑,身后是粗硬的麻绳鞭子,抽打着他不敢停下,他要为济春的员工负责,要为父亲留下的事业负责,这些都被排在了人生的首位,于是逐渐忘了自己的感受。
  他冷吗?累吗?想放弃吗?
  纪绪不敢去想,长辈们也不敢来问,一根维持平衡的细线拉扯着他们,生怕哪一句关心打乱这种假面稳定,让秤砣不可阻挡地倾斜向另一方。
  无人可以为他兜底。
  Omega撇开视线,半响,说了一句:“不坏。”
  --
  方才那一场突如其来的阵雨在下车前逐渐停歇,雨后的映城潮湿沉闷,又因工作日,墓园没什么人,纪绪拿着新买的伞凭地标走到南区墓地。
  石板地面湿漉漉的,他找保安讨来一张干净的报纸,垫着坐下去。
  墓园有专门的人打扫,纪曳和萧父的墓碑都格外干净,还摆上了几个苹果,纪绪给两位父亲点好烟后,才发现苹果底部有些腐烂,可能放了好几天了。
  得益于那份完整的协议,记忆回溯,他想起来了与萧沿礼刚结婚的那段日子。
  “爸,”纪绪抹了抹脸,“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们在盛夏领的证,上半年的济春在Alpha的帮助下暂时稳定,但专业的事情要交给专业的人干,因此萧沿礼刚一毕业,便被纪绪推着上任。后者终于卸下重担,联系上映大的研究生办,决定恢复学籍,开始读研。
  彼时的新婚夫夫与同居室友没有任何区别,也不是住的景御府的大房子,因此纪绪在第四次看见对方眠于沙发上时,提出要搬去学校宿舍住。
  萧沿礼没同意,Omega心里不安,纠结再三,将柜子里的另只枕头拿了出来。
  “你来卧室睡吧,”纪绪将枕头丢过去,“我们各睡一半,互不干扰。”
  记忆由此再次变得模糊。
  “又逼他结婚,又威胁离婚就收回所有权,你怎么这么小气……”
  纪绪这么说着,却怎么笑不出来,烟雾呛进肺里,像蒙在眼前的一片纱,今天这一场雨下下来,才让他看清烟后面的是什么。
  原来结婚并不是一定要两情相悦,一纸协议照样可以将两人捆绑在一起。
  婚后他们连相敬如宾都称不上,没有感情基础,也没有培养的打算。那萧沿礼这半年来对他的好,到底是出于本心,还是纯粹的利益。
  之前他问萧沿礼难道不怕吃亏吗,Alpha是怎么回复他的?
  ——“我是成年人,我知道什么对我最合适,换句话说,我会考虑一件事情的利益最大化。”
  利益最大化……
  是了,是了。
  萧沿礼这么害怕他离婚的原因,原来这么简单。
  他还自作多情地担心是否是因为吃醋、没有安全感,即便无法理解也尽可能地和对方沟通,试图打破Alpha的固有想法,让他相信他们之间的感情。
  如此想来他纪绪真是太天真了点,原来这些多余的都不必去做,逐渐壮大的济春就已经足够让萧沿礼心甘情愿维护婚姻。
  可是,真的心甘情愿吗?
  结婚的三年,Alpha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态和他朝夕相处,是和刚结婚时一样各过各的,还是有那么一瞬间的可能,想要真正成为相濡以沫的伴侣。
  依照萧沿礼的性格,大概前者的可能性更大,毕竟Omega没有能力要回公司,而自己也是纪曳精挑细选过的接手人。
  纪绪想,所以真的只是因为他提出离婚,Alpha害怕失去济春的所有权,这才不得已编造恩爱的谎言,将他挽留吗?
  毕竟为了如此庞大的商业版图,牺牲不必要的感情又算得了什么呢?哄骗一个一无所知的失忆者,要比白手起家从头再来容易得多。
  但最开始结婚就没有要培养感情的打算,和和气气过日子就好。
  所以……
  所以一切缘由都是那场车祸。
  如果没有车祸导致的失忆,他们或许根本不会发展成现在这样,看起来好像真的如胶似漆,谁也分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