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作者:
斋饮地 更新:2025-09-08 08:22 字数:3363
而是各司其职地过完这一辈子,等到百年后也无需合葬,各自一捧灰撒向空中,才算重新获得了自由。
“爸,你当时为什么要找他?”纪绪抱着双腿,湿润的掌心捂着眼睛,再次沾上雨水,“……他都是骗我的吗?”
为什么还特意把办公室的那份协议改了,装作是经营权。
明明每一句我爱你都那么真心实意,明明是Alpha的包容偏爱才让他逐渐放下芥蒂,明明盛弗桦对他也很好。
明明……明明他都快以为自己能够拥有新的家人了。
纪绪看向一旁笑得灿烂的萧父遗照,喃喃道:“他不是说每年都会和我一起来看你们吗?”
Omega痛苦地想要将其他记忆都挖出来,后背冒着冷汗,却依旧无济于事。
为什么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为什么关于来墓地的记忆他一点都没有。
为什么记忆中的那份协议,他怎么也捉摸不透其中的详细文字。
到底谁在骗他,是口口声声说着最爱他的萧沿礼,还是自己。
这具身体成为了捏造谎言的帮凶,将Omega推入提前编织的美好乌托邦,再在某个瞬间,毫无征兆地打碎虚假的镜子,将丑陋的真实面赤裸裸地摆在纪绪面前。
玻璃渣沾上心脏的血,染红了苍白的脸。
不,不。
萧沿礼怎么可能演得毫无破绽,除夕烟花下说的好好过,纪绪听得清清楚楚。这枚素戒自那天夜里从项链回归本职,如果他们不是真的相爱,又何必多此一举。
“我应该问清楚,对吗?”纪绪声音沙哑,呜咽出声,“爸,我好想你。”
墓园上空乌云满布,光线被厚重的云层完全遮挡,一滴水悄无声息地落在无名指的素戒上。
轰隆乍响,阵雨倾盆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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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最喜欢的一章,两人对话的场景是某天突然想到的,考虑了很久纪绪会怎么回应萧沿礼的问候。在死对头面前认输,对于任何人来说都非常难,但纪绪不可能为了面子不去低头,又不能承认过得真的很差劲,因此想来想去,他只能憋出一句“不坏”。
这个点其实参考了我读书时候学到的一种英语口语用法,当时我询问姐姐如果我想说我过得还行,除了justsoso还有没有别的说法,她说notbad—不坏、不错、还可以。
因此一拍脑门决定就叫不坏债了。也许纪绪和萧沿礼之间的“债”其实也是不错的呢?
第38章 笼中鸟
景御府的客厅空旷无光,萧沿礼进门时下意识地紧张起来,但转瞬想起几个小时前,他跟纪绪打电话说公司有会要晚一点回,后者说了声好,语气并没有什么异样。这会儿也不早了,明天有课,Omega大概是先睡了。
思及此处,萧沿礼没有急着回房间,就着微弱的月光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玄关处放着一把透明伞,看起来是临时买的,沾上的雨水还没有完全干。萧沿礼伸手碰了碰伞面,水珠落在他的食指间,又马上顺着指缝滑走。
今天下午三点才开始下的雨,正巧是与祥栖资本会谈结束的时间,从公司回景御府不到一个小时,所以纪绪在离开济春之后,没有直接回家吗?
萧沿礼闭眼仰靠在沙发背,家中寂静无声,半响,只听见他长叹了声气。
他自知不该去时刻猜测纪绪的动向,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有自己的私人空间,也不必跟他人汇报或分享,但每每想到现在的纪绪会在某个瞬间对他失去兴趣,转而奔向更广阔有趣的世界,萧沿礼便感到一阵心绞。
那份与纪曳签订的协议,对于曾经的纪绪来说是束缚,即便往后相爱也无法将其从记忆中抹去,因此他不愿告诉失忆的Omega,他们的婚姻是由白纸黑字开始的,甚至提前将抽屉里的备份阉割储存。
但与之共存的,是萧沿礼也就此失去了名为“唯一必选项”的护身符,他们随时有可能离婚,他将毫无选择地再次成为混于无数人中握着末位号码牌的等客,希望心爱者能够给予他多一点目光。
Alpha陷入两难境地,便无法抗拒地猜想,这世间没有两全之法,他是否要自私一点,将协议全盘托出,披着洗不尽的罪维护岌岌可危的爱情。
品尝过甜蜜的人便再也无法忍受平淡无味的日子,而他终究要成为被唾弃的罪者,亲手拔去自由小鸟的羽毛吗?
萧沿礼缓缓起身,疲惫地往卧室走。
不要丢掉他。
——纪绪,求你,不要留我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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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三。
纪绪的课安排在下午二、三节。昨晚他睡得早,听到关门的声音也没有去管,Alpha躺下后安安静静的,直到他再一次陷入深睡眠,才隐约感受到手臂上一阵被包裹的暖意。
醒来时临近饭点,Omega走出卧室时愣住了。本该早就去上班的人正在厨房准备午饭,灶台左边咕噜噜的,另一边的热油烧得嗞啦响。
“你今天不上班吗?”十分钟后,二人面对而坐,纪绪问他。
萧沿礼给他盛了一碗鸡汤,表面浮着几块姜片,“早上去了趟医院,等吃了午饭再去公司。”
“你怎么了?”
“只是看一下腰,前阵子不是撞到了吗?”萧沿礼问,“汤好喝吗?”
纪绪点了点头,“腰……还好吗?”
“没什么大问题。”
“都好了吗?”
萧沿礼:“好了。”
相顾无言,这是心意相通以来第一次吃饭时无话可说,纪绪埋着头往嘴里塞米饭,想说些什么,纠结再三还是混着饭菜咽了下去。
他应该怎么开口问?
这是一个看上去简单的难题,他无法像半年前那样恶语相对,只因他从不违背心意做事,无论是大学冲动学法又转专业,还是为救济春提出结婚,只要脑子里出现了这种念头,他便怎么也不会去假意否定。
因此,他很清楚自己很喜欢面前的人。
喜欢和爱的区别,他很少去区分,无非是对于感情的不同表达方式,或许最大的差异体现在萧沿礼最常说的,是我爱你。
但同样,他也无法假装不知道那些新想起来的事,他不够了解萧沿礼,也没有自信到百分之百地相信爱是真的。
“我前几天收拾柜子看到毕业证书,映大的生物学硕是四年制吗?”
“三年制。”
“那就奇怪了,我记得保研了,怎么会去年才毕业?”纪绪试探地问,“我想不起来本科毕业之后的事,是第一年没去读吗?”
“……嗯,你当时在替纪叔处理济春的事务。”
“我还以为我爸去世后,你就接手了。”
萧沿礼摇头:“我当时还有一年才毕业。”
纪绪若有所思:“所以是我们结婚那年,你接手的济春?”
Alpha夹菜的手一滞,随即点了点头。
“这么巧。”
过了一会儿,午饭收尾,纪绪端着碗底去洗碗池前,突然发问:“我们怎么在一起的?”
他想,如果萧沿礼如实和他说明,或许也不必再揪着不放。这一顿饭足够让他想清楚,成年人之间的爱情不能要求纯粹无暇,存在利益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情况,只要Alpha不骗他。
至于爱有多少,利益又占百分之几,往后的日子总能找出满意的答案。
萧沿礼将餐桌收拾干净后,才缓缓说道:“因为济春,我们重新有了联系,后来——慢慢相处,日久生情。”
日久生情。
古老的汉字拥有深厚底蕴,足以掩饰那些背后的真相。避重就轻的四个字,就像电影中的蒙太奇,将不同情节打乱后,如何理解都没有错。
但蒙太奇的本质,是让观众看到导演所想让他们看到的。而萧沿礼的这一句话,就等同于掩盖协议中的婚姻条约,误导纪绪认为二人的感情是普罗大众所常有的。
重逢、相熟,再慢慢相爱,这种流程普通却正常。
纪绪知道他无法再从萧沿礼口中问出任何想听到的信息了,便只是沉默地站在洗碗池边,看着所有冒泡泡的肥皂水咕噜噜地涌入管道。
厨房恢复原样,萧沿礼提着公文包从书房出来。
“需要我送你去学校吗?”
纪绪:“不用,我晚一点再去。”
“好,”萧沿礼换鞋前顿了一下,随即转身将站在一旁的爱人抱住,“我会早一点回来。”
他说完,又低下头在Omega的眉心亲了亲:“纪绪,我爱你。”
“嗯。”纪绪没有回抱,“去上班吧。”
然而Alpha一直没有松手。
空气中的茉莉花香淡得像一杯只加了一粒白糖的水,萧沿礼如何去攥取都只能眼睁睁感受着信息素的飘散,好似他稍一松手,Omega便会像这阵花香从他的怀中离开。
“去上班吧。”纪绪重复了一句。
Alpha不好再缠着不放,松开手时欲言又止,眼神留恋在爱人身上,久久没有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