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中的日子，又临近晚饭点，墓园没什么人，纪绪凭借记忆找到南区。这条小路是过年时萧沿礼带他走的，没有按照指示牌，需要从后面穿过去，但可以大大缩减步行距离。
  他提着纸钱和两瓶白酒，三步并作两步跨上石阶，有点陡，需要看着点走。
  纪绪甫一抬头，忽然愣在原地。
  在纪曳和萧父的两座墓碑之间，正对坐着一个男人。
  身着黑色衬衫，后颈贴着修复贴，Alpha屈膝而坐，双臂交叉搭在膝盖上，等到Omega悄悄走近时，对方依旧没有改变姿势。
  萧沿礼不是飞首都了吗？为什么会在墓园？
  纪绪没有发出声响，静静地站在下一阶，不远不近的距离。
  一阵风拂过，点燃在墓碑前的两只烟被吹得火星子亮了亮，萧沿礼拈起萧父的那根，放嘴边吸了一口：“爸，借下您的。”
  烟雾被风带着飘远，萧沿礼不太习惯烟味，咳了两声。
  “纪叔，我之后要出差半个月，赶不上您忌日，就提前来看您了。”萧沿礼声音不大，好在此处无人喧闹，足以听清，“祥栖被上面查了，应该不会再来找济春的麻烦，等离婚后纪绪重新接手不会太难。跟您约好的，我也不算不讲信用了。”
  话毕，萧沿礼沉默许久，久到纪绪想要上前时，男人突然抬手按了按眼睛，再开口时声音变得哽咽。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看不透纪绪对我到底是什么感情，他现在说爱我、不愿意离婚，我不知道时限是多久……我太怕了，一次两次，好像每回都被他推远……我经不起第三次折腾了，他不开心，我也好累……”
  这话跟蛇似的钻进耳朵，纪绪像是心尖的肉被活生生剜掉了一样难受，他一瞬间想要反驳，却又哑声定住。
  他不得不承认萧沿礼说的就是事实，无论是第一次车祸他假装爱上对方，还是第二次车祸他执意追究真相，从萧沿礼的角度看，都是他纪绪在一次次的将人往外推。
  不给萧沿礼任何回旋的余地。
  就像游戏关卡，无论付出多少努力，都只会抵达那一个固定结局。
  而在萧沿礼眼中，大概分开就是他们的唯一归宿。
  “……一切看他吧，等出差回来，他应该也想清楚了。”萧沿礼重重地叹了声气，“纪叔对不住，我能力不够，没能照顾好他，还总给他带去伤害。”
  纪绪再也听不下去，那些话像刀刺得他的心流血不止。见Alpha要起身，他连忙往后退了几步，萧沿礼一扭头两人便对视上，Omega一副刚到的模样。
  “……你不是今天飞首都吗？”
  萧沿礼答他：“改了。”
  “哦……”纪绪走过去，把袋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扭头问，“一起吗？”
  “你弄吧，我先走了。”
  纪绪叫住他，试探地说：“我已经签字了。”
  垂着的手掌倏然握紧，萧沿礼喉结滚动，望向远处的山丘：“……好。”
  “你没什么要说的吗？”
  只要你说，我会立刻把协议撕掉、烧毁，和你好好过。
  “今天来不及去民政局了，我……今晚的飞机，等出差回来，就去办离婚证吧。”
  萧沿礼说完，没给Omega任何说话的机会，头也不回地快步往阶梯下走，背影恍如落荒而逃。
  明明是他一直等待的结果，可为什么真正从纪绪口中听到时，仍然会止不住地颤抖呢？
  他对纪绪的占有与对往事的恐惧仿佛两枚吸铁石，被他死死捏在手里，抵抗着互相吸引的磁力，做顽固的矛盾者。
  萧沿礼说不清自己到底需要什么，或许是因为他从头来过的勇气，已经和他们之间的永久标记一起，消失殆尽。
  而他像漫游宇宙中的孤独行客，始终找不到一个让他完全信任的支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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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及好友第二天要上课，卢冶楼定的酒吧离景御府不远。纪绪从墓园过来时看似轻松无事，却骗不过在娱乐圈摸爬滚打的人，想必还在纠结离婚的事。
  这家说是清吧更合适，没有嘈杂的DJ音乐，酒的名字也是花样百出。纪绪指了指单子上的五星推荐，又要了几份小吃，他午饭吃得晚，后面一直没吃，这会儿有点饿。
  本想着小酌几杯，重点是物色是否有看对眼的可发展对象，灯光昏暗，满满微醺暧昧气氛。结果卤肉饭一上，纪绪二话不说埋头干起饭来，噎着了就把酒当水喝。
  于是颇具情调的音乐换了一轮，Omega三杯混酒下肚，去洗手间都走不出半米直线。
  “得了得了你别喝了，”卢冶楼拦住好友找酒保的动作，“大哥你明天下午有课！”
  纪绪仰靠在沙发上，后面一排摆满了空酒瓶，他脑袋撞上去，发出闷闷的声响。
  “我今天……”他吐了口气，“我今天去看我爸的时候，碰到萧沿礼了，他说……他和我在一起，好累。”
  “啥？他不是飞首都了吗？”
  “他说是晚上的飞机……”
  卢冶楼疑惑：“不成啊，任冬封中午飞的，按道理不会分两趟吧？”
  纪绪闻言睁开眼睛，有些迟钝地望向好友，愣了几秒，从口袋翻出手机。
  【暂停：刘助，萧沿礼的航班是定的今天中午吗？】
  没过多久，手机嗡嗡震动。
  【刘助：是的，但是萧总改了。】
  【暂停：有说原因吗？】
  【刘助：没有】
  【刘助：哦对了，他今早上交代过我和任律师，可能会晚几天飞，结果下午的时候突然发信息说改了今晚的飞机，这会儿应该快落地了。】
  纪绪心头一颤。
  是因为昨晚那句话吗？
  ——“你如果真这么走了，我会立刻签字。”
  Omega头疼地捂住眼。
  他真是……
  怎么就把签字说出口了呢。
  明明不是他的本意……
  纪绪抹了抹眼角，指腹一阵湿润。
  也许爱等于同频是个伪命题，因为他和萧沿礼总是少点默契，爱却越来越多。
  他拨了个号码过去。
  “喂，教学交流去哪报名？”
  钱笠纳闷：“你不是不去吗？”
  “我改主意了，你不是说今晚截止，现在还能加人吗？”
  “我问问啊，”钱笠说，“这事正好是常莉负责，得看她交表没有。”
  挂了电话，纪绪端起杯子一饮而尽，随即看向好友。
  “我这周末飞首都。”
  卢冶楼往后仰：“下午说的又不作数了？！”
  “协议帮我烧了吧，一个角也别留。”纪绪说。
  卢冶楼白眼一翻。
  他就多余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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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老师原来是嘴硬大王
  第56章 老公
  首都，大晴天，中午平安落地。
  映大教学交流团提前一日抵达，酒店定在首都大附近，一人一个标间。首都的太阳毒辣，夏天还没正式到来，就已经热得不想离开空调房半步。
  常莉来敲房门：“要不要出去吃饭？”
  “要不点外卖吧，这外面也太晒了。”钱笠站一旁提议。
  “也行，纪绪呢？”常莉探头问。
  Omega正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我都成。”
  大热天没什么胃口，三人点了些当地小吃在餐厅吃，听卢冶楼说首都的煎饼不错，纪绪特意要了两份。不知道是这家店不正宗，还是好友的味觉出了问题，总之Omega认为用难吃评价都是夸它了。
  吃过午饭，纪绪从任冬封那打探到他们的住所，没想到离他也就十分钟车程，他刚准备去找人，却被告知萧沿礼一行人今天和赵总去了附近的避暑小镇。
  过得可真潇洒。
  教学交流正式启动于周一，首都大的领导特意来校门口迎接，映大教务处代表忙向前与人寒暄，纪绪几人则跟在队伍后面。
  领导们在最前头喜笑颜开，常莉悄咪咪地说：“首都大的领导这几天做梦都得笑醒。”
  钱笠问：“为啥？”
  “你没看刚进来挂着的横幅呐——双喜临门，听我在这教书的朋友说，校领导手一挥，这周都不准请假！”
  纪绪起晚了没吃早饭，偷摸着啃了两口饼干，“教育局要来视察啊？”
  “那倒不是，”常莉看了眼四周，确保没有别人，小声道，“首都大早几年就想翻新学校了，但是钱不够，一直想等教育局批款，但首都这地方十步一大学，哪来那么多钱帮你这一所学校呢！学校领导愁得要命，结果没想到今年来了个民企说要投资，阔得不行，拍拍手就是好几千万砸进来！”
  “这么多！”钱笠听完快要晕数字了，扭头看向身旁好友，“欸我记得你家也开公司的，也随随便便这么多钱？！”
  纪绪眼珠一转，耸了耸肩，摊手：“不归我管，我一个月就三千。”
  “你少来！欠我的奶茶今天记得先来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