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小摊的背后，坐着一男一女，皆是放到娱乐圈去都能让人感到惊艳不已的外貌，此刻却穿着朴素的衣裳，一面举着“新鲜时令鲜花低价出售”的纸板一面闲聊。
  “……”池无年的脸再脸盲的人看过一次之后也会过目不忘，宁知微的视线定定在他清冷如旧的面庞上顿了几秒，然后抬步朝着他的方向走了过去。
  池无年正垂眼听着身边的女生趴在耳边说笑，在对方“咯咯”笑的不能自已后也自然地扯了扯唇角。感受到脚步声越来越近，阴影也逐渐走进余光，他抬起头，刚要招呼来人购买花朵，却在看见宁知微的下一刻哑然。
  “你……”宁知微视线在他、一脸疑惑的女生，和面前简陋的花铺上打了个来回，最后重新定格在池无年脸上。他花了几秒钟的时间来组织措辞：“这算是……副业？”
  “不是，”池无年反应得很快，惊讶被掩盖在波澜不惊的情绪之下几乎只用了一瞬间。他示意宁知微看向旁边的漂亮女生：“这是我妹妹。她想趁着开市来卖点自己种的花，我刚好收到停工通知，就趁着得空来帮帮忙。”
  宁知微原本微微提着的心在听到“妹妹”这个词之后才算是彻底四平八稳地放了下来。不知怎的，就算已经满怀无论如何也要把人弄到手的自信，在看见池无年看那个陌生女孩的温柔视线时，他还是有点紧张——或许是那女孩子太过漂亮的缘故。
  见宁知微不动声色地把实现转移到妹妹脸上，池无年拉了一下女孩的胳膊低声吩咐：“叫宁哥。”
  有池无年这个哥哥在身边，池非晚自然是见惯了男人好看的脸。但当宁知微面无表情地走至近旁时，她还是被那人截然不同于哥哥的漂亮晃了一下眼，开口打招呼时也不由紧张起来，一个字结结巴巴重复了三遍：“宁、宁、宁哥好。”
  方才宁知微站得远看不明晰，此刻走近了才发觉她生着一张和池无年有三分相似的脸。虽然五官的构造形状略有差异，但那份浑然天成的精致却如出一辙，两人站在一起，令人一眼便能看得出来血缘关系的存在。
  “你好。”宁知微弯弯眼睛，朝年轻女孩露出一个温和而善意的笑。
  “我是你哥哥的朋友，你叫我宁知微就好。”
  第9章 陇头人
  “朋友”两个字被他说的自然且顺口，因此池无年听了之后也只是转头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开口说什么否定的话。
  “知微哥。”池非晚看着也并非扭扭捏捏的小家子气性格，一开始的慌乱过去后便迅速调整好了状态。她朝着宁知微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哥哥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知微哥是来买花的吗？我铺子上这些都是今早上自己刚摘的，你若是有喜欢的，直接拿走就好。”
  宁知微正欲开口，却突然被拉住了胳膊。他垂眼望去，只见凌初玫已经走上了前来跟他并肩站着，好奇地望向那兄妹二人：“小微？怎么一声不响跑过来了，这是你朋友吗？”
  “伯母好。”宁知微望了池无年一眼，正欲介绍，对方却先了一步开口道：“我是池无年，这是我妹妹池非晚。”
  宁知微回过头看他，只见池无年依旧神色淡淡，看见凌初玫身上雍容华贵的衣料和饰物却也不显局促，仍然是那副不卑不亢的平淡模样。
  “你们好。”凌初玫虽然年纪大了，但仍然像年轻的时候拥有人之常情，喜欢看帅哥美女，当即和蔼地把招呼打了回去，甚至还颇有些自来熟的趋势：“在花市了逛了这么一大圈，属你们铺子上的花是一等一的新鲜。小微，朋友的产业都在这了，你就不打算支持一下么？”
  宁知微笑道：“这个当然。妈你看一下家里还缺什么花，一块打包回去就是。”
  凌初玫俯身在不大的花铺上认真挑选了一圈，最后购进了一大束粉荔枝玫瑰和马蔺花。池非晚殷勤地帮她用厚实的牛皮纸袋打包好，凌初玫笑着接过后顺手递给了在身后边待命边警惕地观察四周人流的司机，回过头来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宁知微，看看他是否有离开的打算。
  “妈妈再等我一下。”宁知微朝着她微微一笑，突然矮身蹲在了花铺前，转脸把目光落在琳琅满目的花色中，“我还想给自己买点花，放在学校旁边那套房子里，每天下课回去都能看。”
  池非晚不敢怠慢他，也蹲下身一一指着塑料布上打包好的花束给他介绍。那些花的名字宁知微大部分都听凌初玫说过，却仍然时不时点着头作为回应。两人在塑料布旁边绕了一圈，宁知微始终沉吟着没有开口，直到他们来到最远的一个角落，他的视线却突然停顿，脚步也随之停下了。
  那是一个粗瓷素色的浅口花盆，里面倒着半盆清水，上面漂浮着一朵又一朵紧挨着的新鲜蔷薇。
  见他的目光被这个特殊的盆景吸引住，池非晚连忙介绍道：“这个不是卖的，不用给钱，哥你如果想要直接带回家就好。”
  水中蔷薇花的品种跟江边那套房子花园里的略有差别，花头比较小，颜色也更素淡一些，但层层叠叠的花瓣上晶莹地点缀着剔透水珠，别有一番素雅的风味。
  “这些蔷薇都是掐着花骨朵摘下来的，只有花头，鲜不了多久，”池非晚不好意思地笑笑，形状漂亮的眼睛一弯起来便形成一扇月牙，“本来就是放在摊子上点缀用的，不值什么钱。”
  “没关系。”宁知微这才抬起头来看向她，无所谓地笑笑，“我就要这个。不用一整个盆里的，一半就好。”
  几人费了一番功夫把半个瓷盆里的花朵抖落干净水珠装到纸袋里，虽然牛皮纸很厚实，但里面还是隐隐洇出了点点水痕，拿在手里也觉得湿漉漉的。打包完毕，宁知微接过女孩子动作利索地用细麻绳把顶端系好的袋子，抬眼望向站在一旁的池无年：“你报个价。这些蔷薇，值多少钱？”
  从他独独看中、并且开口说要买盆里的蔷薇开始，池无年的表情便有些凝滞，帮忙时虽然沉默着没说话，但也是怔怔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眼下宁知微蓦然开口发问，他下意识对上对方的眼睛，本想沿用妹妹的说法拒绝，但在看见他那双眸子的下一刻却没能把话说出口。
  宁知微神情很平静，然而黑沉而亮的瞳孔里却有一股默契的坚定，几乎是一瞬间便让池无年无师自通地理解了他的所思所想。虽然不明白对方的用意是什么，但沉默了片刻之后，他还是开口道：
  “按市价来吧。这一盆花头大约有六十个，按干花的价钱要三十左右。你带走了一半，给十五块就好。”
  “好。”宁知微笑着应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对着他晃了晃：“就不扫付款码了吧？加个微信，我直接把钱发给你。”
  池无年顿了一下，还是沉默地点开微信，扫了宁知微亮出来的好友码。“可以开始聊天”的自动回复消息弹出来在两人对话框的最上方，宁知微紧接着便在下方发了一条新的，是一个小猫伸爪子打招呼的表情包。
  池无年没回复，但忍不住低着头绷紧了嘴角，有点想笑。
  身边的凌初玫还在耐心地陪他站着等，宁知微不欲多留，跟兄妹二人打了个招呼就挽着妈妈的手臂离开了。走出几十米之后离开了池无年的视线，宁知微这才不紧不慢地点开付款页面，跟对方转过去三十块钱。
  池无年回得很快：“发错了，三十块是一整盆，但你只带走了一半。”
  宁知微眉间漾出点狡黠的笑意，一个字一个字敲进对话框：“没发错啊，我买了一整盆，留给你剩下的一半。”
  屏幕那边，池无年似乎是无言了半晌，很久以后才把消息回过来：“为什么？”
  宁知微想说，因为你跟蔷薇花在一起会很好看。但这种话说出来会把他的真实意图暴露得太明显，所以他最后遗憾地放弃了讲实话的机会，只颇为潇洒神秘地给对方敲过去一个“你猜”。
  在他身后余光触及不到的地方，池无年望着屏幕上这两个字看了片刻，又转头看着瓷盆里明显稀疏了不少、正随着水波晃动而颤颤巍巍的花朵，半晌才下了视线。
  母子两人一路走到了花市的中段位置，凌初玫方回头看了一眼，拉了拉宁知微的袖子道：“你什么时候认识的朋友？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
  宁知微从幼儿园到高中读的一直都是学费上百万的国际学校，身边的同学和朋友自然也都是青城各个豪门世家里的公子哥大小姐，凌初玫多多少少都有过耳闻。但这次，在花市里摆小摊子的朴素青年，这种类型的朋友已经有点超出了她对儿子交际圈的认知范围。
  “不久之前刚认识的。”宁知微避重就轻，并不正面回答，“好看吧？他们兄妹俩的基因真是上天抬爱，连我都有点羡慕了。”
  凌初玫被他绕得有点糊涂，一时没答出什么话来，只是脑回路清奇地问道：“所以你跟那个男孩子做朋友，是为了追他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