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作者:
竹不汲 更新:2025-09-08 08:27 字数:3422
从这天开始,一直到接下去的几天,宁知微的日子都过得颇为滋润。
那天下午收到池无年的地址之后,他便一直在网络上寻找相似的款式,打算买一件赔给对方。
刨除那些不单单请客了对方一个人的午饭,这算是他正儿八经送给池无年的第一件礼物。为此,他前前后后花了不少心思,先是把全球各大奢侈品店的官方账号逛了一遍,但转念一想,如果买得太贵,被池无年发现了一定会拒绝,于是又转战到国内的小众设计品牌,最后终于选定了一件不管是价位还是款式都很合适的卫衣,填了池无年的地址准备拍下。
但就在付款之前,他指尖一顿,突然想起来一个冒着坏水的主意。
切到和池无年的聊天界面,他打字:“给你买卫衣,尺码填什么?”
放下手机去倒了杯水,再回来时显示有一条新消息,点开一看,他发现对方竟然很罕见地发了条语音过来。
音量调到最大,点开,池无年的声音几乎要湮没在嘈杂轰响的背景音里,吐露的每一个字却仍然能让他听得明晰,甚至还带着钟把宁知微的耳蜗勾得微微酥麻的磁性。
“你看着填。估计个差不多的数就行。”
宁知微跟他礼尚往来,也按下语音键:“差不多的是多少?我连你的三围都不知道。”
另一边,池无年挽着袖子站在烟雾缭绕的锯木厂里,一边把一根半人高的原木扛到肩上一边低头拨弄手机。本来想对宁知微说那天在宜家都摸过了,怎么还不知道,但还没来得及发出去,就猛地反应过来自己这么说简直像个随时随地都想着要占身边长得好看的朋友便宜的变态。
怎么回事?他闭了闭眼,以前对一起干活的工人之间这种轻佻里带着下流的玩笑嗤之以鼻,甚至感到生理性的厌恶,但面对宁知微时,这种话竟然会不由自主地从他嘴里流露出来。
睁开眼,池无年喘了口气,压下怪异却不知所起的心思,重新回复了自己的身高体重等基本数据,过去,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这次他的语音带着点微微的喘,结合背景音里的嘈杂,宁知微没来得及管那些听起来就很让人满意的数据,对他此刻身处何地产生一些好奇:“什么声音?你在哪?”
半分钟后,对方直截了当地甩了一个实时位置过来。宁知微点开,发现那是一个城郊的大型锯木厂,跟池无年家的位置离的很近,占地也很大。
他问:“你在锯木厂干什么?又是外快?”
池无年看着“外快”二字,没忍住笑了笑,心道这雇主还挺有占有欲,上次在花市上也是这样,对自己是否在其他地方打了第二份工这件事十分警惕。
他发完位置之后又按上语音:“不是外快。是你的家具,我上周状态不好做了件次品出来,想重做,但木料不太够了。趁着现在不开工,就来给锯木厂帮帮忙,换一些木料回去,省得后期再专门订购。”
发完这句语音之后,锯木厂的负责人在远处隔着一大片噪音喊他的名字,说有台机器出了点故障,让他过去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技术问题。池无年把肩上扛着的木材交给旁边人就赶了过去,等处理好电子系统的故障时已经是二十分钟过去。
他点开手机,本想看看宁知微的回复,但没料到两人的聊天界面最下方赫然横着一行字:
【宁知微】:等着,我半个小时之后到。
第25章 沉木摇
池无年放下手里的活计,快步走到门口,正遇上宁知微从一辆迈巴赫上下来。
“怎么突然过来了?”
宁知微抬头看,看见池无年额角上渗出的薄汗,顺着下颌的弧度流上脖颈,即使粘着灰尘也显得出他整个人都湿淋淋的。
很性感。他在心底给大汗淋漓的对方下了个不容置喙的定义。
“在家闲着无聊。”宁知微耸了耸肩,抬步朝锯木厂里面走,“游戏都打腻了,来监工一下你是怎么替我干活的。”
池无年垂眼看他:“不放心我?”
“哪能啊?”宁知微扭过脸冲他笑,正迎着太阳,瞳孔里面都闪烁着细碎摇晃的光,“我是不放心这个厂子,这么偏僻,万一把我的雇员拐卖了怎么办?”
池无年不买他的帐:“那你还来?不怕坏人一拐卖卖咱们一双吗?”
话一出口,他也觉得有些不妥。一双这个词自带暧昧的歧义,但宁知微似乎没有发觉,只是笑着道:“那又如何,难道你就要这么坐以待毙吗?
“一起反抗,然后逃出去吧。”
两人走进锯木厂内部,宁知微立刻就被空气中弥漫的灰尘呛得咳嗽了好几声。池无年在身后给他拍了拍背,拧着眉头看起来忧心得很:“这里空气质量太差了,噪音污染也很严重,要不你还是出去等吧,我忙完手里的活就出去。”
宁知微坚决地摇了摇头,在机器运转的巨大轰鸣声中凑近他的耳朵,扯着嗓子大声喊道:“不要!我要陪你一起做家具,体验一下你的日常是什么样子的。”
池无年被他一嗓子吼得没了脾气,只得让他在原地等着,自己快步跑进旁边的管理处里拿了一副没开封的新口罩给他。宁知微这回倒是没推脱,拆开来三下五除二给自己戴上,把整个下半张脸都蒙了起来,只把一双眼睛留在外面。
宁知微眉眼精致,未免显得有些弱质,但下半张脸又很完美地为他中和了这种气质,从一味的清秀变成了白净斯文。眼下只露出漂亮的那一半,池无年和他对视,两人大眼瞪小眼半晌,然后前者没忍住笑了,伸手撸了一把他的头发。
“……你干什么?”宁知微并不反感跟他进行肢体接触,但池无年的亲昵来得太突然也太自然,让他心下最柔软的地方猛的发生了些许塌陷。
“没事。”池无年欲盖弥彰地把方才摸过他头的那只手往身侧藏了藏,没有告诉宁知微他戴着口罩、只露出眼睛的样子很像某种野生的小动物。
池无年带着他跨越过一大堆横七竖八摆在地上的木材,来到自己做工的地点。路上,一个灰头土脸的工友路过两人,跟池无年打招呼的时候注意到宁知微,乍一看把人看成了是个短头发的女孩子,登时猥琐地笑了起来,边压低声音边撞了撞池无年的肩膀:“带着女朋友来这儿?玩得够花啊。”
宁知微知道他误会了自己的性别以及与池无年的关系,懒得跟这种人多说,也没怎么在意;但池无年面色几乎是立竿见影地沉了下来,上前一步抓住那人的领子,身高和身材建立起的天然压迫感霎时间笼罩而下,把那人震在了原地。
“道歉。”池无年沉着声音,黑沉如墨的眉眼里某些情绪浓得化不开,其中明晃晃透出的是厌恶和不耐,“他是男生,而且是我朋友。”
“对、对不起,”那人被他像拎个小鸡仔一样拎在地面上,这才看清楚宁知微的脸很明显是个男生,胆都快被吓破了,结结巴巴地道歉道:“我刚才没看清楚,兄弟对不起啊。”
池无年平日里来锯木厂的时间不多,但一贯表现得安静沉稳,虽然并不参与他们的下三滥话题,但在众人中的人缘还不错。工友也是第一次见到他发这么大的火,道完歉以后脚底抹油似的溜了。
看见始作俑者的背影远去,宁知微上前来拍拍池无年的肩膀,神色认真地问他:“生气了?”
池无年转过脸,看着他摇了摇头,神情已经回复了平静,然而说出口的语气却仍然是冷硬的:“我没生气,该生气的是你。他们说话一向很难听,没想到现在眼神也烂了。你……别介意。”
宁知微莞尔:“我没有介意。不过,你对这种话这么应激,我挺开心的。”
这是池无年第一次当着别人的面用如此坚决的态度维护自己,他当然很开心。这最起码说明自己的心情已经在对方那里占据一定的重要性了,不是吗?
宁知微手段老辣,在情场上惯会看人下菜碟,知道对付池无年这种迟钝又没有经验的木头,最大的杀招就是一记不加掩饰的直球过去。
果然,听了他的坦白后,池无年抿了抿唇角,心情看着变好了一些,继续带着人往前走去。
走了两步,池无年突然听见宁知微在后面很轻地笑了一声。他停下步子回过头,无奈地问他:“又笑什么?”
宁知微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闪烁着狐狸一样的笑意,光彩流转,阳光之下耀如琉璃。
他说:“没想到你在工作场合还挺凶的。锯木厂小霸王,嗯?”
池无年:“……”
他木着一张脸接下了这个称号,心道自己当时不假思索地把位置发给宁知微真是个错误的决定。
池无年把宁知微带到了一个僻静的角落。这里看样子是一个锯木厂的小型原材料集散地,靠墙的地方用绳子捆住一大摞木材,摞得很高,几乎超过旁边的围墙。
地上的大箱子里罗列着十几根不同品种的断木,均有整齐的截面和平整的花纹,一看便知是他花了一番功夫在锯木厂平时过工的木料里精挑细选出来、适合做小型家具的。池无年叮嘱宁知微在这个比较安静的小角落待着等自己一会,然后便转身回到了一开始搬运木头的场地,把剩下的那部分活计做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