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作者:竹不汲      更新:2025-09-08 08:27      字数:3310
  本来就人手不足,这一下更是雪上加霜。连带着原本要走的池无年也被绊住了脚步,经理用开除作为威胁,让他留在这里协助进行返工。无奈之下,他只好打电话给宁知微,让他等一会。
  然而,等到两个小时之后他终于以自己的最快速度结束工作、离开那里后,再拨打宁知微的电话,却怎么也打不通了。
  在第一次听见听筒里传来忙音的那一刹,他的心就沉了下来,但好歹还能保持理智,打车直接到了两人的约定地点。
  然而,在那套他们共同心血之下装修完成的江边别墅门前,他看见的是让人彻底绝望的一幕——许多不认识的黑衣保镖在一个男人的指引下,正在忙前忙后地对整套别墅进行彻底搜查。他们毫不客气地砸碎宁知微精心挑选的瓷器,扯烂他亲自监工完成的素锦,把整套房子弄得一团糟。
  池无年目眦尽裂,冲上前去想要阻挠他们,但却被外围的保镖拦住,遭到他们轻蔑的驱赶。
  池无年跟其中的两个保镖打了一架,发了狠,在更多帮手涌来之前六神无主地问那两个已无还手之力的走狗,眼前的景象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然后他得到了一个让自己几乎是立刻便茫然恍惚地怔在了原地的答案。
  保镖们在听从宁士扬和周临的命令前往别墅搜查之前都经过详细的嘱托,为了防止宁知微的某些亲戚或富二代朋友过早知道真相并带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他们都统一了口径,把前来搜查别墅的原因归咎于一个精妙又天衣无缝的借口。
  “你是宁知微的什么人,这么大的事竟然不知道,”被他抓着领子的那人费力地展现出一个轻蔑的笑容,然后对他道:
  “咱们宁小少爷是同性恋的事情好像在宁总面前暴露了。宁总气了个半死,拷问他姘头是谁无果,派咱们来搜查这套房子,要找出来那男的呢。”
  第77章 失重感
  尽管大脑之中思绪极其混乱,但看着面前这疯狂而残忍的景象,池无年咬住自己的舌尖,还是强迫自己镇定了下来。
  他开始尽力从保镖带着讥笑神情告诉自己的只言片语中提取出有效信息。
  听对方现在的意思,宁知微的人身安全现在并没有什么大问题,他的父亲只是因为性取向这一个问题而发怒,又只有他这一个独子,应当不会真的对他做出什么事情来,至多关禁闭强迫服软而已。
  池无年简直头痛欲裂,毕竟不久之前两人刚刚在一起的时候,宁知微还告诉他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位母亲已经知道了他们的事,并且没有提出明确的反对。
  没想到家长这一关过了百分之五十,竟然卡在了剩下的一半上。
  而现在,这些人之所以仗着宁知微父亲的命令肆无忌惮地在这里打砸抢烧,自然是因为宁知微本人并没有开口交代自己的真实身份。既然如此,他当然不能辜负对方的拼死保护,愚蠢地跑到这里自爆身份。
  想到这里,池无年缓缓收回了本来要砸到地上保安脸上拳头的手,站起身来,特意改变了一下自己的脸色,学着平日身边人粗鄙的语气道:
  “我是之前被宁知微雇来给他装修这套别墅的工人,谁知道你们这个宁少爷虽然家大业大,但本人是个老赖,拖欠我们的工程款好几个月了还不发,我这次就是代表兄弟们过来讨个交代。”
  听了他的话,倒在地上的两个保镖半信半疑地对视了一阵,然后其中一个率先相信了他的话,虽然龇牙咧嘴,但是脸色略有缓和:
  “我说兄弟,你讨钱心切我能理解,但你这不由分说直接冲上来把我们俩干倒了这算怎么回事?冤有头债有主,我看啊,你这钱怕是很难到手里了。除非去找到宁知微现在的地址碰碰运气,但能见到他面的概率不大——我看他家那老爷子没那么善罢甘休。”
  池无年听了这句话,忍不住又捏紧了拳头,平整的指甲死死掐进掌心的软肉,竟然也差点掐出几道血痕来。他用尽了全身力气才保持住没有在这两人面前失态露馅,说了声“我知道了”之后就这么失魂落魄地离开了江边别墅区。
  这一天剩下的时间里,他都在反复拨打宁知微的电话之中度过。
  最开始的时候,电话还能接通。只不过尽管漫长的“嘟嘟”提示音海浪似得不断堆叠,但那电话却自始至终都没有接通过。
  大概半个小时之后,甚至连这种短促的提示音都消失了。当池无年再一次尝试用颤抖的手拨通通讯录最上方的那个号码时,猝不及防灌进耳朵里的声音却不是熟悉的电流,而是“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的电子女声。
  在听见这句自动回复的时候,池无年的手机从布满汗湿的手心里滑落在了地上。
  是因为手机没电了,被父亲强制关机,还是……
  宁知微现在已经不愿意再跟自己继续联系了?
  池无年被环绕在自己心底的种种猜测压得喘不过气来。
  他那天晚上彻夜失眠,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手里握着直到最后一丝电用尽了才舍得停止继续拨号的手机,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第二天一早,他便再也顾不得什么按兵不动、什么保全自己,顶着一张憔悴的脸重新冲出了自己家,径直来了宁知微家老宅的所在。
  这片位于市中心的别墅区档次比江边的那一片要更高,安保措施自然也更严密,他连小区的大门都没进去便被严厉的保安拦在了外面。
  池无年顶着偌大的太阳与他交涉了足足一个小时,期间硬闯了三次无果,均被白天充足的安保人手拦了下来。
  无奈之下,将近一天粒米未进的他只得暂时离开,草草找个地方吃了点饭之后便又开始思考接下来自己该做的事。
  宁知微的手机已经彻底打不通了,而他有种莫名而恐怖的预感,那就是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之内,他都将无法与宁知微取得直接联系。
  可是他做不到就这么坐以待毙。即使自己人微言轻,无权无势,即使找到了对方也无法真正与那样一个高高在上的父亲相抗衡。
  毕竟,无论从哪方面来讲,他在对方父母眼中大概都不是一个世俗意义上的合适伴侣。
  当天晚上,在守在别墅区外围蹲点了整整一个下午、摸清了保安队的巡逻规律之后,池无年借着浓重的夜色翻过围墙,径直闯入了这片在光明之下并不对自己敞开的禁区。
  别墅区里很安静,灯光虽然明亮,但绿化很好,他可以借着浓重的树影遮蔽住自己的身形。虽然只来过这里一次,但他大概还能记得宁知微家别墅在里面的具体位置,占地最大,位于一个最安静、风景也最好的角落。
  一路上畅通无阻,池无年很快便到了那片熟悉的院子之外。然而,当他站在高高的围墙之下,直起身子朝院子内连绵成一片的主楼和侧楼眺望,却没有从这两栋建筑上看清任何火光。
  池无年的心在这一刻才算是沉到了谷底。
  他最后的一丝希望也破灭了——就算自知如同天堑一般的鸿沟无法被轻易磨灭,但只要他见到哪怕宁知微的父亲一面,他就还有一丝向对方寻求认可的机会。
  只可惜,眼前这人去楼空的景象,让他最后一丝可以抓住的希望也落了空。
  失魂落魄地离开时,池无年只觉自己被沉重的窒息感所淹没,脚下的脚步也像灌了铅一般沉重。他走到一半,还没从几乎崩溃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却突然被拍了一下肩膀,回过头去。
  来人是一个陌生的老者,穿着明显是保洁图样的制服,眼下忧心地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操着口不熟练的普通话问他要来这片别墅区找谁。
  “这里的每一家都专门配备有警卫,没有主人的邀请和通传是绝对进不了大门的。”那老人对他说,“小伙子,你这是怎么了?看样子身上的病气很重。”
  池无年怔怔地看了他片刻,恍惚间竟然真的把眼前这个主动关心自己状况的陌生环卫工当成了最后一丝稻草,猛地上前抓住他的手臂:
  “我找宁知微,宁家的那位少爷,在这里住了很久,您认识他吗?”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在听见宁知微这个名字之后,那老人的面色明显变了,从普通的同情和关切变成了掺杂着一丝隐秘的恐惧和不解。
  “这个,我认识是认识……”看见池无年那通红的眼睛,老人叹了口气,似乎不知道要不要继续说下去,“但是啊,今天整个别墅区里的有人人都在讨论他们家的事。好歹青城首富,明明住得好好的,昨天晚上却突然出了变故。我听他们家的佣人说,昨天一天先生和少爷自始至终就没回来过。夫人本来在家,但下午接了一桶电话,突然就惊慌失措地坐上一个司机的车走了,不仅没再回来,连家里值钱的东西今天上午也有一队人来收拾收拾全都搬走,佣人们也都统统解雇,可算得上是真的人去楼空。”
  “……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