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作者:竹不汲      更新:2025-09-08 08:28      字数:3304
  王秘书的叙述结束了,宁知微仍然坐在原地沉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王秘书觑着他的面色,愈发有些猜不透这位宁总的真实身份是什么——难道是周临派来卧底在天弈的人?
  可如果真的是这样,他不应该对周临和宁陆川那场人尽皆知的对峙细节了如指掌吗?
  还没等她想出来什么结果,宁知微先一步开了口:
  “我知道了。今天来问王秘书这些也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因为那位周总是我出国之前的一位老朋友,这么多年没见,在文件上看见他名字之后有点好奇他最近的发展状况而已。不是什么大事,你也不必往外说,咱们两个心里清楚就好。”
  他话点到即止,王秘书自然不会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连忙点了点头郑重地应下来。她听见对方又道:
  “还有,虽然天弈把咱们的股份都全盘退了回来,还匀出来的新的办公地点,但毕竟是在危难之际拉了咱们一把的人。池总带给了公司什么好处,想必大家心里都很清楚。以后若是有必要,跟枫林的来往和合作不必断掉,但若是有什么纠结的地方,我希望澜石尽可能地朝着天弈那边倾斜。王秘书明白吗?”
  天弈是比起枫林来更能只手遮天的庞然大物,依附于这棵大树的好处自不必说。王秘书听了这番指向性明显的交代,倒是也没起什么疑心,只道这位小宁总虽然顶着个空降的身份,但背地里倒是个拎得清的,对形式看得很明。
  “我明白了。”
  宁知微在澜石一直待到傍晚,正感到开始饿得有点眼冒金星,池无年的电话便及时雨般的打了过来。
  宁知微忙不迭接了,对面让他收拾收拾现在下楼,自己在地下的停车场等他。
  宁知微扫了一眼表,看见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心理便毫无负担了。他心情颇为愉悦地跟王秘书道了别,收拾收拾自己乘坐电梯下楼。
  在停车场很低调的一个角落里,赫然停着一辆显眼的加长林肯。宁知微认得这是池无年的车,正因如此才暗暗咂舌:今天是什么日子,竟然劳动池总把这车给开出来了?
  车门缓缓打开,他坐上后排,看见池无年穿着一身颜色并不鲜亮、但质感却好得无以复加的手工西装坐在后排。
  此时饶是他对这种场面再不熟悉,就凭借着前二十年镌刻在基因中的本能也能猜出来这套阵仗是为了什么。“……今晚这是,参加宴会?”
  池无年把视线从文件上抬起来,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回答道:“是。你来坐好,先选身衣裳,让他们给你弄个发型。”
  宁知微这才注意到车子的前排竟然还坐了好几个除了司机以外的人。除此之外,中间的空地上摆了一排衣架,上面挂满了各种色系、各种设计、各种品牌的同一尺码西装。
  宁知微已经忘了自己多少年没见这种阵仗,当下便被震住了:“这什么?”
  池无年伸手把他揽过来,没有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直接十分自然地伸手开始解他外套的扣子,一面倒是还不忘耐心地解释道:
  “今晚的场合很重要,有着装要求,穿的正式点比较好。”
  池总一向是个十分注重隐私、又心细如发的人,车子前排和后排之间的挡板自然是在他伸手给他脱衣服之前就被放了下来。眼下两人被隔绝在一个静谧的小空间里,对方修长的手指快速而稳定地在自己衣物间穿梭,很快便帮他脱下了外套。
  宁知微被冻得瑟缩了一下,下意识抓住池无年的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耳朵竟然微微有点发红:“你、你等等,我自己来。”
  池无年的动作顿了一下,不过并没有依言放下手,只是挑了下眉,全然不管宁知微死活地平淡道:
  “还害羞?里里外外,都看过多少遍了。”
  宁知微:“……”
  耳尖原本的那一点红色燃烧成了熊熊的火焰,他恨不得在做了防窥工艺的窗户上凿个洞钻出去:“闭嘴。”
  池无年现在早就不是十年前那个被他逗得狠了还会微微脸红一下的青年了,现在这人可怕得很,脸皮简直就像被水泥砌了一遍,说多么羞耻的话都只是很轻微的波动,有时候甚至连表情都没有。
  宁知微在心底暗暗咂舌,自己知道自己现在决计不是他的对手,于是只得安然躺平,乖乖接受对方的摆弄。
  两人一起选了一套浅灰色的墙壁领西装,配上同系列的领带和袖扣,池无年帮他一起换上。随后,又让在前排等着的造型师来给他简单弄了一下发型,把刘海梳上去一点,显出更有精神的样子来。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之后,闲杂人等都被遣散下了车,宁知微有些正襟危坐地僵着身体,接受一旁池无年毫不掩饰其中欣赏意味的视线检阅。
  车上没有镜子,所以他看不清现在自己具体是怎样的一副面貌。但如果他真的看到了,大概也就能理解池无年现在的心情。
  这身西装平整熨帖,非常修身,衬得他腰是腰腿是腿,一切线条都优美得恰到好处。再加上头发的加持,恍然间仍旧是十年前那个意气风发少年人的样子,谈笑风生,毫不怯场,一个动作就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很好看。”心里想着,池无年便这么说了。他轻轻揽过宁知微的肩膀,很克制地在他额头上落下一个短暂的吻。
  第95章 锦上花
  宁知微晕头转向地跟着他下了车。
  两人并肩在铺满地面的丝绒红毯上走过一小段路,在宴会厅的门口处迎面见到一个接待的侍者。
  这次宴会的举办地是一个私人庄园,坐落在墨城边缘,隶属于一位深居简出的老一辈煤炭大亨,看中这里便是因为景致独特,将近一千亩地盘全部划成了私人所有,可谓出手阔绰。
  池无年跟那位年长企业家有过一些交往,对方对他颇为欣赏。因此,每当这个庄园内举办什么墨城精英人士云集的酒会,无论主题或者召开的由头跟池无年有没有关系,对方都会给他发一封邀请函,权当给他一个便利来拓展一下人脉资源、寻求合作机会。
  当然,池无年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始终表现得圆滑而锐利,通过这种场合与好几位平时连面都见不到的老一辈企业家搭上了合作的生意线。
  今天晚上这个公益宴会是那位老先生的结发夫人发起的,重头戏是一个慈善拍卖的项目。表面上的名头是为墨城刚刚成立的一所聋哑儿童教育学校筹集资金,但面纱之下的真正目的是什么,目前还有待商榷。
  池无年穿着一身跟宁知微色系不同,但裁剪风格却有些微妙相似的西装,身姿笔挺,面无表情时甚至要比露出明显的愠怒更有压迫力。
  见到有人迎上来,他淡淡地伸手朝身后跟着的司机示意了一下,对方随即双手把请柬递给那人。
  侍者见惯了这种场合,只看来人的衣着和气度就能把其身份地位辨别个十有八九,跟别说池无年这张脸在近年来的墨城新贵圈子里实在很有名气。
  这样的人,自然不必多么仔细检验邀请函的真假,侍者只是草草一看,便满脸堆笑地卑躬屈膝道:
  “池先生,请进,于总和夫人都在里面等您了。”
  说这话时,他毕恭毕敬地望着池无年本人,没有过多关注那位把请柬递给自己的司机,甚至连宁知微都没有多看一眼,只是在一开始略微从他脸上一扫而过,随即就露出了了然的神色。
  这对于后者的穿着和气质而言自然极不寻常,然而两人毕竟都是在这种纸醉金迷里过惯了的,自然能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种宴会虽然名头比较正式,但内里的严肃内容却并不多,以上流社会中的社交为主旋律,有时候甚至还会视举办者的品味增添一点恶趣味的低俗内容,比如拍卖会上一位被关在笼子里的美貌少年。
  正因如此,有许多不拘小节的富商在参会时都会带着自己当时的一两位相好——这还是好听点的说法,若是真的用确切语言来形容,那恐怕都是他们私底下豢养的美貌禁脔。
  金丝雀与寻常鸟雀之间最大的区别自然不在于品种隶属于什么禽类,而在于“金丝”二字。有时候这种东西也如车表一般,是他们间接炫耀自己资本和财富的物件,若是被打扮得精致高雅,自然能给主人好好长上几分面子,说不定还能被多疼爱几天。
  看眼下这情形,说不定跟在池无年身侧的宁知微便被那见惯了龌龊之事的侍者当成了这一类角色,没什么放在心上,自然不需要大费周章地礼貌招待。
  这些年来摸爬滚打,池无年自然已经见惯了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只不过他虽然没有闲心逸致去管束别人,倒也不至于自己同流合污,这些年出席大大小小场合无数,却永远是孤身一人。
  眼下他见了侍者那副明显是有些自作聪明的神态,原本打算抬步进入宴会厅的脚步登时一顿,竟然就这么在原地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