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到嘴边的话还没脱口，程沛先看到了自家门口站着的人。
  方修远应该没等太久，手里拎着食材和伞，伞尖还在不断往下滴水。
  他看到程沛很高兴，先叫了他一声，接着才注意到了跟在程沛身后出来的沈恪。
  第4章 好的初恋就该跟死了一样
  程沛看到方修远脸上的笑容很明显地凝固了一瞬，心里暗自叹气，责怪都是白天的闹剧，不仅让他忘了回方修远的信息婉拒，甚至忘了方修远要来吃晚饭这回事。
  他硬着头皮走过去，听到对方问：“……这位是？”
  程沛还没说话，沈恪已经抬手向前：“你好，我是沈恪，他同事，昨天我们在咨询中心见过。”
  他脸上挂着标准范式的笑容，说程沛手受伤了，送他回来。方修远原本对他持疑，但听到程沛的情况，立刻担忧地看过去。
  沈恪拦下了他：“您怎么称呼？”
  “哦，我姓方。”
  “方先生。”沈恪收回手，看了看他身后的门，笑道，“怎么，没钥匙啊？”
  “……我不住这儿。”方修远不明所以，但解释说，“就过来聚一聚。”
  又问他：“吃过了吗？”
  沈恪回答：“刚下班，还没。”
  估计是见他跟程沛一起回来，以为他们很熟，方修远看了程沛一眼，犹豫地向沈恪表示：“那，要不一起？”
  程沛不想参与他们，已经在掏钥匙开门。
  门锁发出“咔哒”一声响，沈恪将方修远的客套当了真，跟着进了门。
  “那就打扰了。”
  夜晚风大，高层能听到凄厉的风声。餐桌上，清淡的锅里热气蒸腾，营造了一种温馨的假象。
  沈恪坐在程沛对面，方修远从冰箱拿东西出来，最后落座，坐到了程沛身边。
  沈恪看着他将加了香菜的料碟放到程沛面前。程沛吃得很勉强。
  “方先生在哪儿高就啊？”
  方修远正在将蔬菜下锅，闻声回答：“在市中心医院。”
  “哦，原来是医生啊，哪个科室的？”
  “急诊。”
  “急诊不都很忙吗？”
  “今天不值班，还好。”
  沈恪点点头，再次瞥了程沛一眼，将自己没动过的那份料碟推到对方面前，不动声色地调换。
  他继续问：“你们怎么认识的？”
  “中学同学。”
  “那应该有些年没见了吧？”
  “是。”
  “怎么突然联系上了？”
  “我……”
  程沛夹了一颗肉丸到了方修远碗里，单方面制止了这场审讯。
  方修远看了他一眼，没再接话。
  沈恪也看他们，嘴角平了几分。
  锅底咕嘟嘟地翻滚，热流升起了一道屏障，沈恪被单独隔在这边，看到程沛冷淡地搅着他刚换过去的料碟，而方修远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
  说起来，他对方修远其实并不算陌生，在和程沛在一起之前，他就知道对方曾经有过一场抱憾的暗恋。后来两人谈起了恋爱，帮程沛收拾东西的时候，他又在对方压箱底的旧相册里看到了几张陌生的合影。
  程沛不说，他也明白那人是谁，但却从不把这已经过去的人当回事。他只是从未想过，八年过去，这位存在于过去的人竟然还会再次出现，又站到了程沛身边。
  程沛冷心冷情，分手连见面的机会都不给他，却默许对方来家里一起吃饭。
  都是回头草，到底还是没吃到的最好。
  三人默不作声地吃完晚饭，两个人的菜量到最后居然还剩一大堆。
  方修远觉得气氛古怪，放下筷子，帮忙收拾完碗筷便找借口离开了。
  窗外已经没有了雨声，夜色漆黑。
  程沛送走了人，看到沈恪摆好架势，不高兴地质问：“他真的只是你同学？”
  程沛假装听不出他的意思，去倒水：“你们不是已经介绍过了吗？”
  “你真当我看不出来？”沈恪靠在椅背上，语气平淡，却夹枪带棒，“他不就是那个抛弃了你，又让你念念不忘的初恋情人么。我说的对吗？你眼光也不怎么样啊。”
  “……”程沛有些疲惫，今天和沈恪的相处超出了他的精力范围，他还算耐心地解释，“我们只是朋友。”
  但沈恪没听进去：“朋友？他厨房用得那么顺手，连你家冰箱里有什么都知道，来了不止一次两次了吧？你对哪个朋友这么纵容了？他说进来就能进来，我坐你面前你都得膈应半天。
  “再说了，一个好的初恋就该跟死了一样，你把他从土里刨出来也就算了，还想死灰复燃？”
  程沛看了他一眼，说：“……我没有，你不要无理取闹。”
  “是我无理取闹，还是你心虚不敢承认？”沈恪往前倾了倾身体，双臂搭在桌缘，一副对峙的模样，“程沛，你别告诉我，这几年你一点长进都没有，八百年前的回头草都想吃。”
  程沛觉得他很荒谬，堂而皇之地跑到别人家撒泼，说一些很荒唐的话。他实在不想理对方那张嘴，嘴上功夫他玩不过沈恪，言过其实颠倒黑白的本事更是。
  程沛实在佩服，尽量平和地说：“你进来就是为了跟我吵架？”
  “……我没有。”
  “但你现在就在这样做。”程沛强调，“方修远他有女朋友，两个人感情很好。”
  沈恪还是不高兴：“那他明明知道你喜欢过他，有女朋友还不跟你划清界限？”
  程沛放下杯子，杯底磕碰在桌面，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
  杯子里的热水有几滴晃了出来，沾到了他手上的纱布上。
  沈恪立马闭了嘴。
  程沛冷静了一会儿，说：“那就算这样，我们都已经分手这么久了，你问这么多又有什么意义？”
  “你说我念念不忘，现在到底是谁一直对过去耿耿于怀？”他再次瞥到沈恪手腕上的旧表，与前两次不同，这回他看得刻意。
  沈恪自然也注意到了他的视线，抬手碰到表盘。但他没有丝毫露出马脚的局促，气势未减，坦坦荡荡。
  “怎么，早就已经送人了的东西，现在又想要回去？”很久后，他才故意说。
  程沛看了他一会儿，轻轻摇头，说他误会了，自己没有，低下头，重新握紧了水杯。
  室外风声不断，客厅寂静如死。
  程沛在静默的环境里出神，觉得自己的做法很没意思，毕竟从他跟沈恪在一起的那天开始，就应该知道，对方从不是会在感情一事上露怯的人，和沈恪争执最无用，况且归根结底，这一切也都是他的错。
  过了会儿，他看向窗外。
  “雨停了，你走吧。”他说，“今天谢谢你。”
  沈恪静了两秒，倒真的没再久留，起身头也不回地朝玄关走去。
  脚步声渐行渐远，紧接着，“砰”的一声，沈恪消失在了门后。
  第5章 有病就去治
  程沛收拾完，看到了方修远半个小时前发来的微信。对方称自己已经到家，并且雨后降温，提醒程沛注意加衣。
  程沛回了句“好”，走进卧室，手机又传来了几条信息。
  方修远向他道歉：“抱歉，我不知道你有客人要来，你没回我消息，我还以为你在忙。”
  程沛回复“没关系”，坦然地觉得方修远没什么好歉疚的，毕竟沈恪的表现也并不像一个客人，他比这套房子的产权人都更像那么回事。
  聊天框里安静了下来，但上方一直显示正在输入，程沛猜测方修远一定也在纠结，但却不想再等，想用“晚安”来结束话题，方修远的信息却率先跳了出来。
  【明天是阿姨的忌日，需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程沛想了想，婉拒了他，表示没有关系，自己可以。
  【那好吧，早点睡。】
  【记得吃药。】
  程沛放下手机，看向床头柜。那里有只巴掌大的木头小人，四肢和头部都用弹力绳固定，可以随意变换姿势，此时正乖巧地坐在柜沿。
  程沛拿过来，重新调整了几次姿势都不满意，索性原样放回柜沿，又重新打开手机，在附近的花店为明日的陈欣女士订了一束百合花。
  程沛在团辅中心的工作很杂，前台加接待，有时还充当负责人的助理，在一些非重要的场合打下手当背景板。
  今天预约团体活动的人不多，他和郑妍将一切工具准备好，被任姐告知要发一些注意事项给新来的咨询师们。
  文件就在程沛的手机里，当初他做的对接，有所有咨询师的联系方式。
  他给其他两位咨询师各自转了一份，等轮到沈恪的时候，犹豫了起来。
  雨后的清晨夹杂着清润的植物的气息，风从门口灌进来，路边的紫薇花落了满地。
  今日天气已然转晴，日光很足，程沛站在落地窗前，脊背感觉到了一点轻微的炙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