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便又讪讪地将烧了一半的烟从自己嘴里拿出来了。
  “怎么回事？”
  “……哎，别提了。”
  或许是真的憋久了，又觉得沈恪不是外人，知根知底，更不会多嘴，老梁才犹豫着提起。
  事情源于他的儿子，梁见。
  梁见是老梁和妻子的独子，今年十八岁，刚上大学，选了外地的学校，平常不怎么在家。
  因妻子对其比较溺爱，梁见性格比较倔强，主见很大，但品学兼优，也挑不出太大的毛病。
  “国庆假期的时候，他回来了一趟，莫名其妙地就对他妈妈说……说自己有一个喜欢的高中同学，跟他考到了一个学校。”
  “他妈妈本来也没想管，毕竟孩子已经长大了，大学里想谈个恋爱也没什么。”
  “可谁想到……”
  老梁有些讲不下去，沈恪静静地望着他，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种预感。
  “他那个同学是他高三的同桌，家长会的时候我见过，挺有礼貌的一个男生。”
  老梁已经将近五十多岁了，看着年轻，但眼角已经布满了细密的皱纹。他一根接一根抽烟的样子让沈恪觉得心酸。沈恪没有催促，也仿佛失去了能言善辩的能力，沉默地看着对方将烟头熄灭在烟灰缸里。
  过了许久，久到阳台上的烟味儿已经差不多都被风吹散了，沈恪才开口：“你是怎么觉得的？”
  老梁还有些凌乱，自己也说不准，含混地说了一些词：“我有点儿……算是意外吧，但也还好，只要……只要他以后找的人正经，能过得不错，我也就认了。”
  说这些的时候，老梁看着好像有些羞愧，明明也没做错什么，还是觉得脸上挂不太住，毕竟不是什么特别光彩的事情：“……挺难接受的吧。”
  “他妈妈很生气，俩人不打电话还好，一打电话就吵架，最近吵得更凶。”
  “说起来也都是造孽，他高三那年，有个代课老师也是……也是这么个情况，后来不知道怎么就被家委会知道了。”
  老梁叹了口气：“那时候我才真正看清楚，说着时代变了，但真正开明的人还是少数，大家联名要换老师，当时他妈妈还签了字，谁成想……”
  说到这儿，他没再继续说下去，狭窄的空间里再次陷入静默。
  沈恪的视线锁定在他脸上，在他闭嘴之后，略显突兀地问：“我记得你儿子是去年刚上的大学吧？”
  “他在哪个学校上的高中？”
  老梁似乎也觉得莫名，但还是很老实地回答：“育才，就离中心体育馆不远的那所私立中学。”
  “怎么了？”
  沈恪看了他一会儿，强忍着没有多嘴问老师叫什么名字，缓慢地摇了摇头。
  第30章 你还会喜欢上别人吗
  十二月底的时候，李砚派发了请柬，邀请各位亲朋前去北城参加自己的婚礼。
  程沛接到消息的时候，还有些意外，毕竟他们已经几年没见了，上次对方来青城出差，程沛连个影子都没见到，李砚还是停留在他回忆里的人。
  不过沈恪倒是接受良好，李砚和女友是大学相恋，毕业又都在北城工作，恋爱长跑了五年，坎坷也顺利，也算是有了一个比较美好的结果。
  他和程沛很早就接到了邀请，提前三天就到了。沈恪被通知要去做伴郎，所以将时间拉得宽裕了些，想在北城多点时间和程沛相处。
  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在酒店休息了一会儿，听说附近修建的文化休闲街里有小型的音乐会举办。沈恪从网上购了票，下午三点，带程沛出了门。
  但事实上，音乐会要到晚上才开始，是沈恪要求想先逛一会儿，而程沛则觉得对方可能是因为太久没回来，对这座城市有所怀念，所以也没说些什么，任由对方去了。
  今天气温比较低，天色灰扑扑的，是工作日的周五。街上没什么人，他和沈恪将车子停在泊车位上，沿着车流不大的城市道路漫无目的地走。
  北城直来直去的道路比较多，他们逛了将近半个多小时，走出去了很远很远的距离，路过一家又一家沈恪很熟悉，程沛很陌生的店面。
  照往常，程沛其实是一点路都不想走的，他不爱运动，总是腰酸腿麻，一点多余的体力都没有，只不过最近在沈恪的半强迫下，运动量明显上升，状态才看着好了不少。
  起初，沈恪只是对于体检后，程沛的营养健康比较注重，连续做了数日的营养餐，将程沛的贫血症状养好了一些。但在得知程沛仍旧会时不时地失眠后，沈恪又开始对他的一些生活习惯，包括但不限于饮食、作息、运动，变得格外在意。
  程沛上班时间很宽裕，一般不会加班，晚上六点回家后就没再有其他的事情。可他又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以至于哪怕有充足的闲余时间，也只是整日地在房间或是客厅的沙发上窝着，沈恪不在的时候，甚至连饭都懒得去做。
  而大概也就是半个月前，沈恪开始要求他陪自己散步，理由是自己身体素质下降，但又不想一个人外出，想要程沛的陪伴。程沛不是很想去，但看着沈恪的脸，怎么都没办法拒绝，于是自那以后，住宅区旁边的小公园里总能看到他们两个人的身影。
  冬天白昼短，两人会在晚上七点钟左右的时候去小公园，然后半个小时后再步行回家，顺便买当日晚饭需要用到的食材。
  沈恪没再把冰箱填得满满当当过，有时候自己有事回来得比较晚，就会要求程沛自己下楼去买东西，等他回家后再一起下厨。
  晚饭后，两人会一起进同一个房间休息，时间很固定，程沛有时候能很快睡着，有时候不会，在黑暗里睁着眼睛看沈恪。看的时间久了，沈恪便会伸手过来捂住他的眼睛，像被打扰到一样把他推回枕头上。
  沈恪掌心的温度在程沛眼皮上待了一会儿就消失了，但程沛还是睡不着，觉得沈恪的生理欲望好像变低了许多，俗话说七年之痒，但如今他们真正在一起的时间也就才不到一年，沈恪远不如之前热情。
  即便如此，程沛的睡眠状况和心情也比以前好了不少。一夜过后，休息日的早晨，八点刚过，沈恪会先他一步起床，帮他窗帘拉开，然后喊他去吃早饭。
  沈恪并没有明令要求过他什么，所有的行为都是潜移默化中去做的，程沛接受得很缓慢，被那一点多年前所设想过的，未来同居的真实体验，和想跟沈恪好好生活的期盼催着一直往前走。
  “累不累？要不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沈恪问他。
  程沛摇了摇头，双手放在口袋里，鼻尖有些红。他们不知道走了多远，来到了一处商业街。沈恪对他说，前面再过一个路口，就是自己高中的学校。
  程沛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远远地看到了红色的瓦墙。
  他原以为沈恪会跟他聊很多自己高中时的趣事，但沈恪没有，只说学校旁边的那条街上有很多好吃的餐馆，并列举了一些菜单，问程沛有没有什么很想吃的。
  “你决定就好。”程沛说，“我都可以。”
  沈恪便道：“那就去那家家常菜馆吧，他们那儿的鱼汤很不错。”
  餐馆离这边不远，步行大概十分钟就能到，但天空灰蒙蒙的，两人没走出去几步，就飘起了雪花。
  雪下得不大，只是隐隐有些雪粒，为免回来的时候路不好走，沈恪让程沛在路边等待，自己折返回去开车。
  一去一回大概花了二十分钟的时间，等他开车回来的时候，发现原本在路边站着的程沛不见了，他下车去找，没走两步，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换了位置，正背对着他站在距他十米远的地方，眼巴巴地望着一家老牌的珠宝店。
  店里亮着灯，只有一对情侣在里面，他们站在晶亮的柜台前，脸上洋溢着幸福，很认真地为彼此挑选和试戴合适的婚戒。
  车道上车水马龙，有不少车辆在他们身边鸣笛驶过，空气中漂浮着拥挤的噪音和潮湿的凉意。程沛穿着厚重的外套，戴着灰色的围巾，一个人站在那里，看上去有些孤单，但望向里面的眼神很纯洁。
  沈恪看了一会儿，才走过去，在程沛转过头来时摸了摸他冰凉的脸颊，用很轻松地语气问他：“想要戒指吗？”
  程沛愣了下，又朝里面看了一眼，那对情侣已经挑选好了，正在等销售员打包付款。
  他摇了摇头，眼睛短暂地弯了弯，勉为其难地冲沈恪笑了一下：“不要吧。”
  “我们走吧。”他扯了扯沈恪的手臂，说，“待会儿要赶不及了。”
  沈恪多看了他两眼，没再多言，跟他回到车里，一起去餐馆吃饭。
  休闲街不让开车，两人吃完饭后，再次将车停在原来的位置上，步行过去。
  好在小剧场离街口不远，两人赶上了开场，肩并肩坐在最后一排。
  或许是因为下雪，场内的观众并不多，不过场内的暖气倒是供应得很足，程沛才刚坐下没一会儿，衣服上潮湿的痕迹就干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