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作者:二十迷川      更新:2025-09-08 08:30      字数:3297
  程沛显然也听不太进去,继续道:“你明明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不问?……你在怕什么?”
  沈恪仍旧不知道怎么开口,程沛看着他,尽管一直以来,他最不想将不堪的一面暴露在沈恪的面前,也还是暴露了,尽管不想面对,也还是要面对。
  “你其实一直都有察觉,是吗?就是一直不想相信,我得了这种病。”
  “沈恪,你为什么不说话?”
  沈恪把监控拆掉了,改为抽中午或下午的时间段给程沛打电话。
  最开始的那两天,程沛不跟他说话,也不接他的来电,沈恪一天见不了他一面,冷静下来后,开始让步,给程沛充足的时间。
  他会帮忙做好程沛爱吃的饭菜,放到保温箱里温着,确保程沛不管什么时候饿了,都能吃到温热的食物。会在电视柜里存满程沛曾经喜欢的影片,以供自己不在家时,程沛有足够的东西可以消遣。
  他给程沛发各种各样的照片,像那分开的三年一样,分享给他所有或新鲜的或平淡的事。
  他给程沛看隔着笼子拍下的宠物店的小狗,问程沛喜不喜欢,如果喜欢,自己可以买回家,程沛不需要花费多少力气,自己可以把它养得很好。
  程沛没回复他,沈恪便预付了一些钱,买下了那只狗,让店员暂时先帮他照看,过段时间自己会来把它接走。
  大概是闹矛盾后的第四天,沈恪下班回家,看到了客厅里绿植面前试图浇水的程沛。
  到这时,他已经有足足三天没见到对方了,因此一时间不太敢相信眼前的画面。
  程沛背对着他蹲在地板上,手里拎着水壶,从沈恪的角度,能看到程沛弯曲的脊背、细瘦的腕骨,和喷头里细缓的水流。
  程沛浇水的动作依旧随意,把周围的地板弄得很湿。
  沈恪站在玄关处看了一会儿,抬脚慢慢地走上前,用温和的、相对自然的语气对他说:“现在是冬天,十天浇一次水就够了,浇太多根会烂掉的。”
  程沛顿了下,放下了水壶,去够旁边的拖布,沈恪抢在他前面拿到,说“我来吧”,程沛便没再管,站起身,要往回走。
  沈恪以为他就要回房间了,想要叫住他,却又强忍住了。不过好在程沛暂时并没有这个打算,他只是走到沙发边,从抽纸盒里抽了两张纸巾擦手。
  沈恪收拾好了绿植,隔着一段距离看程沛,等到程沛也转过头来看他,才笑着问:“饿不饿,要一起吃晚饭吗?”
  程沛“嗯”了一声,沈恪便好像很开心一样,问他:“要吃什么。”
  “什么都可以。”
  沈恪给他熬了点清淡的汤,配方是他通过方修远,从方修远女朋友那里要过来的,前几天他也尝试着做过,但程沛吃饭不及时,等他回来的时候,汤已经变腻了。
  程沛应该是饿了很久,吃得不算多,但比之前要好一些。餐桌上,沈恪主动提起自己最近发给程沛的照片和信息,问程沛有没有看到。
  “看到了。”
  “喜欢那只狗吗?”
  程沛没说喜欢,也没说不喜欢,搅着碗里的汤,说:“我暂时还不想养。”
  沈恪也不逼他,说:“好,那就以后再说。”
  他低下头,两人吃饭很安静,明明跟之前没什么区别,却总显得有些冷清。沈恪多次试图开启话题,但到最后都无疾而终。
  饭后,程沛准备回房间,沈恪却率先走到了客厅电视机旁,他拿起遥控器打开开关,又从旁边的架子上拿了一张影盘,回头问程沛:
  “才八点,陪我看个电影好吗?”
  程沛看向他的眼神很犹豫,似乎是想拒绝,但对视一会儿后,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沈恪选的影片是一部很老的文艺片,以前在北城时,程沛经常会看。沈恪觉得无聊,从没有看进去过,如今却成了一个可以跟程沛待在一起的借口。
  程沛看电影的时候就老老实实地坐在他身边,两人之间隔着一个靠枕的距离,不算亲近,也称不上过分陌生。沈恪很想去碰一碰他,但怕程沛会介意,因此也僵持着,没有动。
  沈恪在心里筛选了无数个开场白,神游了二十多分钟,没找出一个有用且持久的话题。
  兴许是看出了他的走神,程沛主动说:“你要是不喜欢可以看别的。”
  “没有,这个挺好的。”沈恪连忙道。
  他手里握着遥控器,松松握握许久,最终还是开了口,他像聊天一样对程沛说起出院时,医生曾提过的复诊的事,说:“明天刚好是周六,我陪你一起去吧。”
  程沛依旧说:“我已经没事了。”
  “就去看一看,很快就检查完。”沈恪说,“之后还有很多的空闲时间,你还想做什么,我都陪你。”
  程沛终于没再拒绝,沉默片刻,说“好”。两人就又没什么话可聊了。
  沈恪依旧走神,程沛也没再管他,过了不知道多久,沈恪肩膀忽然一沉。
  他转头看去,程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程沛脑袋枕在他的肩上,不知道多久没睡过了,睡着后,整个人都很松弛,收起了这两天针对于沈恪建筑起的戒备的姿态。
  沈恪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去触碰他。程沛的脸又瘦了些,睫毛轻轻颤着,眼下有睡眠不足留下的乌黑,唇色也没那么红润了,看上去有点憔悴和苍白。
  但他靠着沈恪时,依旧展露出难以戒掉的依赖。
  沈恪宽慰了许多,抬手关上了电影,托着程沛的膝弯将其轻抱了起来,走进房间。
  放到床上的时候,程沛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他显然还没有清醒,沈恪轻按着他的肩膀,对他说“没事,睡吧”,他就真的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沈恪带程沛去医院,检查评估很快,程沛的伤恢复得不错,但当医生问起程沛最近是否有恶心头疼的症状时,程沛很明显地停顿了一下,而后快速地说“没有”。
  沈恪在旁边听着,劝程沛顺带去见一见心理医生的念头在一瞬间打消。
  他深知这不是能急得来的事,也清楚程沛最近的状态很大一部分原因来自于自己。程沛心里别扭,他尽量不给对方压力,在程沛说哪也不想去的时候,很干脆地带对方回了家。
  之后,程沛终于不再刻意躲避和沈恪的接触,会回复沈恪消息,接听沈恪的电话,在沈恪叫他吃饭时,乖乖地走出房门和沈恪见面。
  但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监控事件的刺激,程沛变得敏感了很多,和沈恪的交流中,一旦触及心情、睡眠、情绪等方面,都会变得不耐烦起来。
  他仍旧不愿意去看医生,抗拒被沈恪窥探到任何真实的状态,在接连几次不欢而散后,沈恪愈发注意自己的言行,给程沛充足的时间自我消化,除日常接触外,不再有更多的交流。
  程沛独处的时候,脑子里总会不受控地去回想沈恪对他说的每一句话,以及沈恪说话时的表情,还有看着他的眼神。
  沈恪最近很小心,顾忌着他廉价的自尊心,因此即便真的很想立刻绑他去吃药,看医生,也还是强忍着尊重他的选择。
  程沛从一开始就不希望沈恪知道太多,他将自己要承受的与沈恪区分得很开,不希望沈恪沾到他的肮脏,看到他的难堪。
  同意和沈恪重新在一起的时候,程沛抱着彻底痊愈的信心,然而当陈年旧事被彻底撕开的时候,他又感到懊悔和退缩。
  他觉得自己很像一只因为退潮而被遗落的海蚌,沈恪知道得越多,他的壳就越脆弱,最终只剩下了一滩干瘪的软肉,生产不出昂贵的珍珠,也失去了存活的价值。
  沈恪为他做了比以前还要多的事,程沛全都看得到,心境却大不如从前。沈恪的每一次靠近都让他产生一种要被看透的警惕,沈恪的付出让他因难以承担而感到厌烦。
  厌烦沈恪这件事又让他无比厌恨自己,他越来越无法控制的自己脾气,在一次要出门却被沈恪用不好打车为由,提出送他的时候,没忍住怪他管太多。
  “我之前一个人的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我不需要你陪!”
  可说完他就又后悔了,想说自己并没有别的意思,不管在任何时候,他都是很希望沈恪在他身边的。
  但沈恪不需要他解释,也没有辩驳,只是在短暂的沉默后,连声说“我知道”,他伸手过来想要抱他,程沛却站起来躲开了。
  而为了不再给对方添堵,程沛再一次尽可能地减少了和沈恪的接触。他甚至极端地想通过这种方式让沈恪立刻跟他提分手,然后搬走,再也不要见他。
  在再一次躲避了两天后,程沛夜里睡不着,出门倒水时,看到了沙发上一直没睡的沈恪。
  对方仍旧在忙工作,两人对视片刻,程沛装作没事一样,穿过客厅,走到厨台,心不在焉地往杯子里倒水。热水溢了出来,顺着台面往下滴。他又手忙脚乱地拿抹布擦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