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它还没有名字。”沈恪也摸着小狗柔软毛发，“喜欢就给它起个名字吧。”
  程沛想了一会儿，想不出来，就问他：“你觉得叫什么好？”
  沈恪倒还真认真考虑了一下，但说出来的答案仍旧很随意：“嗯……它这么白，又胖得像个球，要不叫雪球？”
  程沛露出点笑容，说：“也可以。”
  小狗才两个月大，但却没有任何不适应的迹象，亲人、活泼，也乖巧听话。
  程沛看上去是真的很喜欢，轻轻捏着它柔软的脚垫，对沈恪说：“谢谢。”
  沈恪却好像不太满足，搭在沙发靠背上的手挪到程沛腰间。程沛感觉到了，转头来看他。
  “只有谢谢啊？”沈恪盯着他，轻声说，“我送了你这么喜欢的礼物，没有一点别的奖励吗？”
  程沛垂着眼睫没说话，沈恪便又贴近了些，手臂撑在他身体的两侧，将小金毛挤在两人之间，和程沛接了绵长的吻。
  小金毛的入住的确让这个冷清了很久的家热闹了不少，程沛有了新的注意点，每天都会按时走出房间，帮小狗换水喂食。
  雪球才两个月大，目前还只能喝奶，吃饱了就哼唧哼唧躺在程沛腿上睡觉。
  有时候他抑郁状态发作，没有一点力气地躺在房间，小金毛也不会捣乱，安安静静地趴在他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
  这要是放在一年前，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真的会喂养一只和当初见到的那只流浪狗很像的宠物。程沛终于有机会可以从那些杂乱的事情上抽出片刻的闲暇，有了新的精神上的慰藉。
  金毛的活动量大，在家里待了几天，对环境都熟悉之后，开始想着要往外跑。程沛在房间经常能听到挠门的声音，有时候沈恪回来，稍不注意，就会绕过沈恪的腿往外跑。
  但沈恪速度比它更快，往往会在它要跑出去的那一瞬间就把它捞回来。这样的情况发生了几次后，沈恪买了牵引绳，每天晚上雷打不动带它出门遛一个小时。
  程沛有时候会跟随，有时候不会。遛狗的时间通常都是在晚饭过后，金毛很通灵性，根本不需要沈恪叫，到了时间就会主动跑到沈恪脚边，撕扯着对方的裤腿，要求对方带自己出门玩。
  二月份放年假的前一天，青城下了一场雨，晚上沈恪打电话过来，说今天下班早，但同事有聚餐，会晚一点回来。
  程沛说“好”，挂断电话后，帮金毛洗了个澡。
  小金毛不是很配合，洗了半个多小时才勉强洗完，之后又因为害怕吹风机，程沛边哄边吹，又半个多小时才吹干。
  等一切都收拾好后，程沛累了个半死，他走出浴室，发现外面下雨了。
  敲门声在此时响起，快递员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程沛想起自己两天前给金毛买的奶粉，出门签了快递。
  他签收完，拆了箱子，帮雪球冲泡好奶粉，以往闻到味道就会立马跑来的金毛却没有踪影，程沛去房间找，又在客厅转了一圈，连沙发底下都看过了，却都没有找到。
  他开始有些着急，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找去了阳台，打开阳台门时，他透过雨流如注的窗子，瞥见了楼下绿化丛里，一团窝在那里白色的脏兮兮的影子。
  刚刚他收快递时，快递小哥因拿错了快递件，在门外耽误了一段时间，眼下又是平常遛狗的时间段，雪球找不到沈恪，很可能就是在那个时候趁他不注意偷偷溜出去的。
  眼看天色已经快要暗下来，雨也越下越大，甚至开始响雷，程沛愈发着急，外套也忘了披，穿着拖鞋就跑了出去。
  他跑到楼厅口时才感觉到外面的寒气，但此时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冒着雨沿着居民楼旁边的小路往前跑。
  风很大，雨不断地往脸上扑，遮挡了视线，眼睛有种被过度冲洗过的酸涩的痛。狗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了，程沛呼喊的时候没注意，不小心滑了一跤，下意识用手撑住墙壁才不至于摔倒。
  雷声在头顶闷着，膝盖撞了一下，传来一阵刺痛，他又喊了两声，隐约听到不远处的花坛里面有熟悉的哼唧的声音。
  他拨开杂乱的枯枝，看到了里面蜷缩起来的一团。
  程沛悬着的心立刻放平了不少，伸手去抱他，小狗还有些应激，挣扎了一下，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后，才平静下来。
  抱着狗往回走的时候，程沛才后知后觉到一丝内疚和后怕，他一下一下摸着金毛的脑袋，试图用这种方式安慰对方，在阴沉的夜色里，顶着路灯惨白的光，用身体挡住扑到金毛身上的雨。
  等他终于回到楼厅的时候，电梯刚好降到一楼，电梯门打开，他闷头往里走，和匆匆忙忙跑出来的沈恪撞到了一起。
  沈恪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显然已经回过家了，急冲冲的，脸色看着比他还差，看到他的那一秒，表情就顿住了。
  寒冬腊月里，程沛穿着单薄的睡衣，缩着肩膀，被撞得后退了一步，浑身湿漉漉地站在沈恪面前。
  他的头发还在往下滴水，看起来可怜极了，仰着被冻得惨白的脸看沈恪，下意识解释说：“抱歉，我刚才开门，不小心把它放出去了……”
  第49章 我都喜欢
  沈恪是饭吃到差不多，听到雷声后回家的。
  他去年刚到的青城，从没在冬天见过这种阵仗，借口回家有要紧事，提前离开了。
  因为下雨，路上有些堵车，他花费了比平常要多将近二十分钟的时间赶到家，发现门开着，屋内空无一人。
  客厅的狗碗里还有刚兑好的散着热气的奶，他打程沛的电话，却听到手机铃声在卧室里响起。
  外面雨越下越大，几乎已经到了遮挡视线的地步。
  自打程沛出院后，这还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纵然心里知道要冷静，程沛应该出去没多少时间，但那一刻，心脏也还是提到了嗓子眼。
  程沛没了工作，没有社交，平常连遛狗都不爱出门，不知道眼下出了什么状况。
  沈恪不愿意让自己多想，后悔去吃了那顿饭，马不停蹄地出门，一直到遇见程沛，心底也还是久久难以平静。
  他带着一人一狗回了家，将浴缸里放满热水，程沛泡澡的时候，他将雪球再次清理干净，放回了客厅。
  程沛抱着腿坐在浴缸里，看着沈恪高大的身影走过来，沈恪什么也没说，蹲在浴缸边，拿着花洒帮他清洗身体。
  水流温度很合适，从骨子里驱赶了所有的寒气。程沛第一次这样洗澡，感受着脊背上沈恪手掌游走的触感，多少有点儿不好意思。
  他观察着沈恪的脸色，发现对方的表情始终没有缓和过来，唇角下弯，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
  他便有些后悔，主动搭腔问：“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沈恪什么都没说，只道：“下雨了，结束得早。”
  程沛轻轻“哦”了一声，又解释了一遍：“我就收个快递的功夫，我也没想到它会跑出去，怪我没看紧……”
  又说：“让你担心了。”
  沈恪停下了动作，望向他，程沛仍旧以一种很局促不愿打开的姿势抱着膝盖，沈恪泄了口气，说：“我没有要怪你。但以后再急也喂，于小衍要随身带着手机，知道吗？”
  程沛点了点头，沈恪便继续帮他清洗，将沐浴液涂满了他整个肩膀，在触碰到他膝盖的时候，沈恪终于看到被程沛手臂遮挡着的青紫的淤痕。
  “不小心磕了一下。”程沛身体缩得更紧了，往背离沈恪的方向偏了偏，他试图去够沈恪手里的花洒，干巴巴地说，“……我自己来吧。”
  沈恪却躲开了：“不用，我帮你。”
  浴室里便只剩下了水流哗啦的声音。
  程沛方才还很冷，如今却被水汽蒸出了点汗。沈恪洗得很仔细，也很慢，睫毛轻轻垂着，在眼底留下很深的阴影。
  程沛看着他的眼睛，再次想起方才在楼下，对方看到他时心有余悸的表情，他仿佛仍旧能感受到沈恪抱住他的力道，因为紧张和担忧而频率过快的心跳。
  沈恪一直以来的故作乐观都在那一刻无所遁形，到最后，沈恪还是会为他担惊受怕，就像那安装之后又拆掉的监控，明明知道他没有胃口，却还是时常准备着的饭菜。
  沈恪看上去游刃有余，但其实对他的选择和躲避都束手无策。
  程沛想，沈恪这段时间肯定也不好过，但沈恪却从不会把因他而产生的沮丧、伤心、担忧等坏情绪袒露给他。沈恪在默默忍受着，然而他却选择性眼瞎，沉浸在过去的难堪，和怕拖累的自卑之中，不肯看沈恪哪怕一眼。
  他停滞不前，沈恪也依然在等着他，他的生活那样黑暗不堪，沈恪却也还是愿意做他默默无闻的月亮。他背对着月亮，沉浸在自己的影子里走了很久，那抹光亮也还是没有变过。
  看着沈恪沉默的脸，程沛心头终于忍不住泛起酸意，想问对方陪着这样的自己是不是真的觉得很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