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斧头重重砸在地上，用力揩了一把脸，眼露凶光：“那你说怎么办。”
  [让他把仪器全部砸烂，尤其是显示屏底下的那块，尽量把电线都砍断。]韦端给贺知飞快地发了消息，深吸一口气后抬头看向戴塔尔，真挚道，“我有一个问题。”
  [话术-社交：26/30，普通成功]
  [你吸引了戴塔尔的全部注意，她无暇顾及其他]
  不等戴塔尔允许，他就直接发问道：“你是要用爬塔者的欲望来加强异能吗。”
  塔底也好，第六层也好，他都能明显地感受到自己的情绪和欲望被吸走了，连同异能一起减弱。
  韦端其实有了猜测：塔类似于萃取仪器，将欲望过筛后收集，平庸之辈留在塔底进行初步收集，欲望更强的人进入塔内，经历生死关头后欲望得到进一步加强，再在第六层收集。
  收集到的欲望以脑液的形式供给到塔外，以供前线的精英部队加强自身，甚至戴塔尔还可以做点手脚，在精神上控制塔外的人。
  戴塔尔的神情阴晴不定：“所以呢。你要拒绝吗？”
  脚底的地面传来震颤，看来尹森的破坏力极强，估计再过一会就能把第七层拆了。韦端眼角上挑，余光瞥到已经被塞住的洞口，心里有数了，继续道：“戴塔尔，你的本体似乎不在这。”
  戴塔尔猛然从被蛊惑的状态里脱离，发现屏幕已经显示[机体受损60%]，怒骂道：“尹森这个蠢货！”
  第112章 飞跃六英尺（三十一）
  戴塔尔反应得很快， 撤去了屏障，彻底对韦端失去了信任，直接命令道：“尹森，杀了他们！”
  尹森并不想听从命令， 单是他破坏了这么多仪器， 戴塔尔就肯定容不下他了， 他举起斧头，正想一不做二不休把最后几块屏幕都砸了，身体却不受控制地站起来，拖着斧头冲过来。
  “居然还能站起来？医学奇迹啊。”韦端惊讶地看着被戴塔尔完全操控的尹森， 还不忘再刺激几句， “原来当第七层层主就是当你的狗啊， 连行为都被完全操控， 真可怜。”
  尹森已经完全被激怒，相反戴塔尔察觉到了不对，逐渐冷静下来。她皱眉看着韦端踩着操作台跃起，手中的铲子往天花板一插， 本就有裂痕的上板因为尹森先前的拆家行为已经岌岌可危，在韦端拔出时彻底裂成蛛丝网状。
  顶端的巨球展露出来，在尹森到达正底下时落下，和韦端算的分毫不差，刚好砸在了他的头上。
  贺知配合默契，在韦端落下时将他扯回来， 两人在地上滚了几下卸力，刚好避开了巨球的范围，巨大的响声像要再砸穿一层，他们惊魂未定地看着因为地面凹陷而停住的球， 许久后韦端抬起手。
  他指着那一滩血迹，自己介绍道：“爬塔者韦端，爬塔者贺知击杀守层boss。”
  韦端抬头，对上唯一几块还没被打碎的显示屏，用于防卫和攻击的机械臂也被尹森摧毁得差不多，气得戴塔尔疯狂地拍着显示屏，狰狞得像要效仿贞子从里面爬出来。
  他的猜测是对的，戴塔尔除了机械臂外没有攻击能力，只要在利用尹森破坏完仪器后再把尹森打倒，戴塔尔就不足为惧。
  韦端勾起一个笑，道：“现在到我给你两个选择了。”
  “是自觉点掀开棺材盖，还是念着祈祷词等我去找你？”
  ＊
  戴塔尔并不是通天塔本身，她的异能其实就是提取欲望，通天塔是她发挥异能的增强装置。
  作为塔的核心，她的真身会藏在塔内相当隐秘的地方，而且为了保证通天塔的一直运作，戴塔尔的状态也不一定是正常活着的。
  “那本书里写，神明与太阳高悬于天，然而恶魔则趴伏在欲望顶端，汲取着哺育了一切的大地的甘甜。”韦端问贺知，“你猜猜，她的本体在哪？”
  贺知正在给韦端包扎伤口，虽然韦端没掉血，但他美其名曰准备结束了道具不用白不用，干脆给韦端缠上几个绷带先。
  他在韦端手臂上打了个蝴蝶结，沉吟片刻后道：“第七层……或者第一层。”
  “对了。”韦端打了个响指，“刚好我在第一层看到过戴塔尔的墓碑。”
  这种游戏一般首尾呼应，韦端就留了个心眼，一串联起线索就想起当时他和贺知被迫分开后的落点，那块帮他躲过林海的墓碑上的名字，赫然就是“Daitar”。
  “现在还有一个问题。”韦端站起来道，“我们怎么下去呢。”
  电梯只能上不能下，更何况操作权在戴塔尔手里，他们只能想别的办法下去。
  解除了控制的弗兰达茫然地看着一地狼藉，就听到韦端问他：“你知道怎么从这去别的楼层吗？”
  这倒是问对人了，弗兰达作为层主里难得的非异种，偶尔是要被叫到第七层开会的，他们同样没有电梯搭乘，对怎么回去已经有经验了。
  弗兰达指了指破了个大洞的操作台，坚定道：“从这里，跳下去。”
  韦端探头看了一眼，“哇噢”一声：“怎么看都不像是打通了的样子吧，真不会摔死？”
  “不会。进入操作台后人体会分解成数据，在到达下一楼层后重组。”弗兰达身先士卒，示范性地跳给他们看。
  他的身体散落成幽蓝色的数字，韦端看向屏幕，果然在下一层的监控里看到了弗兰德，完完整整地站在那。
  “如果我们没有每层楼都杀掉守层boss，岂不是要再打一次？”贺知看着空荡的楼层，头一次意识到高难度通关也是会有额外好处的。
  韦端回忆了一下：“第一层的好像没有杀掉。”
  印象中并没有击杀林海的播报和奖励。
  韦端清点了一下两人的物品栏，贺知被他带坏了，什么东西都往里塞。他把用的上的移到最前面方便取出，然后两人一同进入仪器中。
  身体被撕扯成了无数块细小的碎片，不痛但很古怪。韦端感觉自己四散在各方，找不到出路，眼前只有1和0无限构成的无意义数字。
  他突然有种从心底蔓延的无力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san值损失过度的副作用在此时彻底反噬，韦端的意识变得模糊，一个身影却在脑中却愈发清晰。
  消瘦的青年坐在电竞椅上，皮肤是常年不接触阳光才能养出的苍白，下垂的狗狗眼呆滞而麻木，在昏暗的房间内，唯一的亮光来自于青年面前的电脑屏幕。
  韦端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顿，不敢置信地看着青年。
  那是他自己的脸。
  “嗯，今天打完四个成就点。”
  “主播多久下播……主播打完了就下播。”
  “多久没睡了？游戏主播不需要睡眠。”
  疲惫的声音经过轻微的变声效果后倒是显得精力十足，弹幕也同样有活力，密密麻麻地刷满一整个屏幕，单从数量上来说就不符合韦端记忆里自己是小糊主播的身份。
  敲门声响起，还伴随着几声猫叫，韦端听得出门外是贺知的声音，后者已经压着火气了：“韦端，出来。”
  “你已经五天没有深度睡眠了，医生说过这样很危险……”
  青年戴上了耳机，单是看他拉满的音量键韦端就已经耳朵幻痛了。只见青年扫了一眼弹幕，冷淡道：“嗯？什么动静？点了个外卖，室友帮拿进门了。”
  “就是普通室友。”
  韦端：……
  等等，这是他说的话吗。
  “主播当然不会谈恋爱了，游戏才是真爱。”青年说得煞有其事，弹幕也嘻嘻哈哈的说他就算和虚拟人物恋爱也不会接触真人。
  记忆外的韦端恨不得给他几巴掌。
  主播你在装什么呢。
  门外的声音终于停了，不知道是放弃了还是被气着了，总之脚步声远去，是一次又一次的妥协。青年摘下耳机，揉了揉被夹疼了的耳朵，回头看了一眼那道没有打开的房门。
  他没有开摄像头，观众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弹幕全是调侃他这种技术型死宅肯定长得又丑又肥。
  不过也是，这年头有几分姿色的都露脸了，卖腐接广一系列地割韭菜，最大程度地将人气转化成商业价值。
  青年又蜷缩起了身体，那些伤人的话总有几句戳中了他的陈年旧疤，他喃喃道：“没人喜欢我的，我的人生毫无意义。”
  “只有游戏。”
  这段记忆的冲击力太大，韦端不敢相信这个颓废到自怨自艾的人是自己，他头脑空白，大量负面情绪涌向韦端，他第一反应就是冲过去打开那道门——
  然后看到了他迫切想要看到的人。
  贺知扶住了准备跌坐在地的韦端，关切又着急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韦端怔愣地看着他，深吸一口气才道：“没事。我们现在在第几层？”
  他恢复得太快，贺知没有察觉到他的异常，把人拉起来后道：“现在是第一层的地下空间。”
  韦端神色不明地看着贺知走在前面的背影，将疑问尽数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