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年前的赫兹王子迎亲事件？”莉莉对历史很有研究，疑惑道，“他要娶谁？居然需要到海上吗？”
  老约翰闻言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偷偷看韦端身后的华贵男人，对方和赫兹王子长得一模一样，就连衣着都大差不差，深吸一口气道：“他要娶的是一条鲸鱼。”
  这话实在是太惊世骇俗，在场的人除了已经知情的韦端外都瞪大了眼睛，就连沃克森都探头不敢置信地问道：“我幻听了？”
  老约翰知道他们难以相信，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那条鲸鱼不是普通的鲸，而是深海最神秘的存在。它是幽冥海的王，先天拥有使用魔力的能力，可以口吐人言甚至变化人形。”
  “一开始幽冥鲸很喜欢来北海岸玩，它很喜欢水手的歌声，作为回报，幽冥鲸会给人类的船只保驾护航，不受风浪打扰。”
  然而幽冥鲸并不满足于此，它曾遥遥看过人类的渔火，看过临海城市的繁华灯光，人类的世界比白茫茫的海域精彩太多，幽冥鲸想要自己走近去看看。
  于是它偷偷化为人形，上了人类的游轮。
  幽冥鲸没有船票，无法凭票进入餐厅，同样也没有可供休息的房间。它不懂人类的规矩，挨间挨间地敲门，想要找到没人的空房间，被当做疯子驱逐。
  船员们恐吓他，要把它扔进海里。虽然这个威胁无关痛痒，但幽冥鲸不想回去，他往楼上跑去，人类的腿他用着不习惯，很快就累了。身后的人准备要追上来，它情急之下强行推开了一间房门。
  然后和王子邂逅了。
  黄金般的长发与水色的眼睛，是幽冥鲸最喜欢的珍宝，它迷迷糊糊地上前像仔细看，被王子当成了刺客，差点叫人把它扔出去。
  但王子也是偷偷溜出来的，他自幼在陆地中心的中帝国长大，从未见过海。族中长辈不允许他擅自离开王城，对他们来说中帝国是块四面受敌的肥肉，一离开国境就是死路一条。
  故步自封，顽固不化。
  至少北边连人都没有不是吗？即将登基的王子如此想着。明年他就要即位，彻底变成力中心的傀儡，这是他唯一一次任性的机会。
  于是王子带上了盘缠，偷偷摸摸地出了皇宫，一路上躲躲藏藏，竟也顺利地抵达了最北边的登船点。不过他只能在房间的窗看风景，游轮上的达官贵族太多，稍有不慎就会被认出，他连饭都是让人送到房间。
  船员到达了门外，询问他是否见过可疑人员，王子沉默地看了一眼正在用哀求的表情看着自己的青年，深吸一口气后道：“没见过。”
  七楼住的都是有权有势的贵宾，船员们不敢得罪，只是例行询问就走了，留下两人在屋内大眼瞪小眼。
  王子没见过像幽冥鲸一样奇怪的人，明明是墨色的发色，却能让人看着它想起深海。吞噬了所有光后的海水理应是这个颜色。
  他问：“你为什么要躲着船员？”
  幽冥鲸蹙着眉，好不容易想出来个蹩脚的理由，磕绊道：“我，我是在船上出生的，还没到过陆地，船上的人不给我走，我想偷偷离开……”
  “被发现了？”王子恍然大悟道，“我听说过一些海上的丑闻，船员会猥亵独身上来的乘客，由于海上航行的时间长，可能会孕下孩子，最后扔在船上不管……”
  幽冥鲸：“……大概吧。”
  心地善良的王子义愤填膺道：“你放心，等这趟航行结束，我会让人送你离开游轮，你可以去过你想过的生活！”
  王子认为自己和对方都是一类人，向往着没有到过的远方，他们是海上自由的风，是陆地上翱翔的鸟。他把幽冥鲸当成了朋友看待。
  幽冥鲸想去餐厅，王子就把自己的船票给它。船员们的记忆力很差，它得以顺利地混入，吃到了很多精致可口的食物，还参加了舞会。
  “我看到吃饭的地方有个黑色的大箱子！有人用魔法让大箱子发出了声音，很好听！”幽冥鲸给王子打包了限量的水果蛋糕，这在不易贮存食物的海上可是稀罕东西。
  王子喜欢它眼里放光的样子，听它叽叽喳喳讲述的同时又有些难过，因为自己就算逃出来了，也无法像它一样自由自在地去餐厅或者别的地方。
  他尝了一口蛋糕，奶油太甜了，比不上皇宫做的好吃，但这是他认识的新朋友给他带的。王子很有情商地答道：“很好吃，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可以带你去皇……我家吃。”
  “还有，那不是魔法，那是一种叫钢琴的乐器。如果你喜欢听钢琴弹奏的话，我也可以弹给你听。”王子因为它对钢琴家崇敬而感到微妙的不爽，抬着下巴道，“我弹得比他好多了。”
  幽冥鲸思考了一下后吐舌道：“骗人，你又没听到，怎么知道谁弹得更好听。”
  “……反正我弹的就是比他好。”
  “你最喜欢吹牛了。”
  “又是去哪学的词。”
  ……
  海上的时间很长，王子不可避免地为单一的景色感到厌烦。幽冥鲸每天都会给他汇报游轮上举办了什么活动，说得绘声绘色的，勾的人心痒痒，想去看它所看到的风景。
  王子倚在窗边对他笑，语气却沉了下去：“要是我能和你一起去甲板上玩就好了。”
  幽冥鲸听他说过为什么不行，闻言皱眉道：“出去的话，你会被那些人抓起来的。”
  王子叹了一口气，望着窗外波光粼粼的海面，现在是晚上，周遭都是一片寂静，只有海浪的声音。他说：“要是我是鱼就好了。”
  进了海里，四面八方都是自由。
  幽冥鲸察觉到了王子低落的情绪，犹豫地看着他，终于道：“我可以带你去游一圈。”
  “嗯？”王子以为他开玩笑呢，伸手点它的鼻子，“你也学会吹牛了？”
  “不是吹牛，你就说想不想去吧。”
  “好吧，那我想去。”王子说。
  下一秒他就看到幽冥鲸走到窗边，手一撑，干脆利落地翻了出去。
  “！”王子伸手试图抓住它，但连衣角都没碰到，少年就已经没入水中，如同水滴回归海洋，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可是七楼！王子表情都呆滞了，他经受的是最好的皇家教育，脑子里自动算了一下高度，知道水性再好的人从这个高度跳下去，生还的几率极小。
  理性是一回事，但感性占据了上风，王子不顾自己身份暴露的风险，刚要夺门而出喊人放救生艇救人，脚踝上就传来冰凉的触感，他低头却什么也没看见。
  熟悉的声音飘来，幽冥鲸疑惑道：“你去哪？”
  王子又回到了窗边，张望后对着空气焦急道：“你在哪？！”
  海浪碎了，一个半透明的庞然大物露出水面，以王子在的角度甚至看不到它的头，但王子很确定声音就是它发出来的。
  幽冥鲸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道：“是我。你来我背上，我带你去看月亮。”
  王子只震惊了一会它不是人，然后就跃跃欲试地准备翻窗：“怎么下去？”
  他的脚底出现了一个平台，柔软且不平整，王子没站稳，跌坐在上面，后发现范围很大。
  幽冥鲸不会让他摔下去的。
  他第一次以这种半飘浮的方式看风景，游轮在他背后逐渐远离，他却没有一点恐惧的感觉，只是觉得从未有过的自由。
  王子落到了鲸鱼的背上，兴奋地问：“居然可以让我飘起来，难道你有魔法？”
  “那是我的触手啦。”幽冥鲸停顿了一下，骄傲道，“不过魔法我也是会的！”
  “触手？可你不是鲸鱼吗？”王子看清了它的头，长得和教科书上的不一样，眼睛在顶上，无端有些可爱。
  “可能是我吃了太多水母长出来的。”幽冥鲸这些天和人类学会了胡说八道，“坐稳了。”
  幽冥鲸带着王子游出了好远，它是海洋的王，鱼群会发自本能地追随它。王子从上往下望，看到透光层有各种各样的他只在书上见过的生物，惊讶地看着它们越出水面。
  “抬头。”幽冥鲸声音有些闷，它不喜欢王子在除了自己外的海洋生物上投入这么多注意力，“现在是月亮最好看的时间。”
  王子跟着它的话仰起头，广袤的天空中繁星点缀，一轮血色的月亮高悬于天，竟不比星光黯淡。
  不符合月明星稀的自然规律，也不该是这样鲜红的颜色，可王子还是被如此诡异的景象摄住了心神。
  他早该意识到一切的不幸是从那一刻的掉以轻心开始的。
  第126章 幽灵见不到日出（十四）
  自那以后， 他们经常在夜间从窗户离开游轮，幽冥鲸会带着它的第一个人类朋友去看它喜欢的一切，它游得比游轮快多了，王子有时候感觉自己进了传送阵， 每一分钟都是新的风景。
  但幽冥鲸实在是太大了， 王子坐在它身上像是蚂蚁在大象的身上， 幽冥鲸一不留神就忘了他还在。有一次潜进水里差点把王子淹死，急得它一翻身，水流又把人拍得更深，最后还是变成人形才救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