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克森嫌弃地捏着鼻子道：“怪不得之前那个南部落的小子拼死都要跑去七楼住，确实是一生只有一次的机会啊。”
  这话过于不合时宜，让刚放松下来的气氛再次紧绷，但韦端并没有开口调节。从他今天凌晨时和老约翰的交流得到的信息来判断，接下来呈现的记忆只会加重地区矛盾。
  房间一闪，他们到达了中帝国的皇宫里。仍然和上段记忆里外表相同的盖斯站在窗边远眺，眼里是逐渐凝起的野心。
  “在我杀死西帝国的国师的同时，也吸收了他的血，成为了不老不死的怪物。”盖斯开始自述道，“国师的邪法强大且残忍，但当我站在那个位置时又有些理解他了。”
  “没有人能抗拒那份力量。”
  于是盖斯伪装国师，并借此身份继续研究邪法。西帝国作为巫术的起源地，流传下来的古籍众多，盖斯的天赋又远胜于国师，竟是在通研的过程中发现了端倪。
  “古籍中记载，巫术是神明的赐福。不只是西帝国，每个地区都拥有和神明沟通的媒介。”盖斯的语气开始波动，“神明分配好土地，捏出不同的人种，安排不同的环境和气候变化。一切都是神明决定的。”
  “那么我经历的苦难，也是因为神明的一时兴起吗。”
  盖斯感到不公平，世界对神明而言可能只是打发时间的游戏，但他们这些如蝼蚁一般的人想要活下去，并为此付出全力。
  他想要改变这一切。
  “我找到了通天的术阵，不过开启的条件极为苛刻。首先需要献祭将近一万个人。”
  盖斯杀了很多人，比国师杀得还要多得多。他一开始还能说服自己，这是西帝国欠他们的血债，到后面已经麻木不仁。反正走到这一步也无法回头了。
  西帝国的人不可能注意不到他的动作，很快采取了措施限制盖斯的魔力，将其制服后准备斩杀示众。
  不过盖斯还是留了一手。他提前联系过中帝国的国君，对方拥有着当今最强盛的国家，不愿意失去，所以想从他这得到长生不老的邪法。
  两国国君私底下定好了条件，盖斯得以被狸猫换太子，摇身一变变成了中帝国的皇家巫师。
  “而第二个条件，是得到神明的使者，幽冥鲸的头骨。”
  头骨作为幽冥鲸智慧的凝结，拥有着世上最纯粹的灿金色神力，他需要拿它作为阵法的阵眼。
  世界上仅有两只幽冥鲸，它们居住在人类所无法生存的生命禁区，唯一的办法就是等它们出来。
  盖斯为了诱哄幽冥鲸进入人类世界，说服国君花重金在边界建了座城，里面没有人类，只有夜以继日在工作的机器，五光十色的灯侵入了白茫茫的血缘，当盖斯布设的阵法被触动时，他就知道鱼儿上钩了。
  人拥有的和幽冥鲸拥有的魔力堪称天差地别，硬碰硬盖斯绝对没有胜算，他只能一步一步削弱幽冥鲸。
  一场甜蜜的恋爱是一个很好的陷阱。
  “我当时正在担任王子的老师，他是个聪慧的孩子，有着被神明眷顾的美貌和幸运。真让人嫉妒。”盖斯的目光投到底下花园里正在嬉戏的小王子身上，后者正躲在草丛的死角，躲避仆人的找寻。
  游客们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惊愕地发现那张脸是如此的熟悉，即使经过了轮回和少年到成年的生长差异，他们还是可以认得出那灿金色的长发和水色的眼睛。
  那赫然是贺知。
  迎上众人纷纭的目光，韦端先一步替贺知开口道：“那是他的前世。”
  昆兰出来打圆场道：“哈哈，两世都是王储，真是逆天的运气啊。”
  “这可不是好事啊。”贺知喃喃道。
  回忆里的盖斯开始给小王子下眼药，他不断地给尚未出过皇宫的王子讲述外面的事，并安排仆人将各国收集来的新奇玩意以各种理由交给王子。
  在日以继日的引导下，向往外界的王子踏出了奔向自由的第一步。
  “他离开那天，是我调走了宫中所有的侍卫，一路隐藏他的出行记录，并安排他上了深海珍珠号。虽然他的上船点在我要求建的假城市是我没有想到的——”盖斯的语气变得嘲弄道，“真愚蠢，以为自己逃离了囚笼，没想到是落入了更深的陷阱。”
  回忆中断得突然，游客们正听得兴起，好奇地看向当事人，被贺知用已经没有上辈子的记忆给堵了回来。
  莉莉倒是发现了不对，疑惑道：“听盖斯的说法，王子去了北部并在那里上船？可人类不是没办法在那里存活吗。”
  昆兰无所谓道：“嘛，可能这就是福大命大吧。”
  他们很快就不纠结这个了，刚才和利己者的对战中有不少游客受了伤，在记忆结束后所有人自觉地找地方休息调整。
  可能是因为电梯被毁坏，盖斯需要花费更多的魔力在维持奈尔颂柯号的行驶上，没有余力来找他们麻烦，利己者也被削弱，接下来都顺利按计划拖延时间进入安全屋，全程有惊无险。
  在断断续续的记忆闪回中，他们终于触及了盖斯计谋中最核心的一部分。
  第138章 幽灵见不到日出（二十六）
  王子和幽冥鲸共坠爱河， 和计划里的分毫未差。
  事实上，从幽冥鲸上船后躲进王子的房间，还是王子没有暴露身份却可以住进豪华的房间，都是盖斯一手策划的。
  盖斯甚至在他们的房间布置下了催情的阵法， 不明显， 但足以催动他们的荷尔蒙， 刺激出爱情的火花。
  等到时机成熟之时，他在钢琴上布置下法阵，当王子为幽冥鲸弹奏时，他顺利取到了王子情动时的心头血。
  “正是靠着这滴血， 我才能在迎亲时操控王子。”盖斯的笑声变得癫狂， “好可怜啊， 眼睁睁看着爱人杀死自己却不知道真相， 怕是死都不明不白的。”
  “要怪就怪神明吧。如果祂没那么偏爱你们，你们也不会被我盯上了。”
  法衣禁锢住了魔力，爱人手里的刀让幽冥鲸心灰意冷，由此盖斯得到那枚灿金色的头骨。
  “而第三步， 就是要拥有一具魔力强大的身体。”
  即使开启了通天梯，盖斯也不过是凡人之躯，他的阵法可以将世界上所有的魔力汇聚于己身，总量可与神明匹敌，但他的身体无法承载如此强盛的魔力。
  于是他盯上了幽冥鲸的躯体。
  在人和幽冥鲸的转化中，盖斯找到了一个独特的方法， 那就是人的心脏与幽冥鲸的身体组合，加上王子和幽冥鲸对彼此的爱意，融合将会十分顺利。到时他再将自己的灵魂融入，这一具完美的可供他使用的身体就完成了。
  可惜盖斯千算万算都没想到会出差错， 他分进去的灵魂竟生出了独立的意识，自己无法掌控，无奈之下只能将其封存在原料室的煤堆下面。
  除了这个变数外，还有就是诺亚了。盖斯没想到它会回来得这么及时，在阵法即将完成之际打翻了整艘游轮，本该被盖斯用作祭品的游客和船员们葬身于幽冥海。
  为了不承受强烈的阵法反噬，盖斯只能咬牙结阵，以船员的灵魂作为阵法祭品，唯有将他们复活了才能继续下去，代价是盖斯本人也和奈尔颂柯号绑定，一同成为幽灵船的一部分。
  奈尔颂柯号是由幽冥鲸的尸骸重新形成的，幽冥鲸的自我意识尚存，制约着盖斯行动，在对抗之下演变成了阵营游戏，盖斯无法自己出手伤人，便让洗去记忆的埃里克作为幽灵辅助他。
  至此，来龙去脉都已经弄清了，而血月也如韦端原本规划的那样，在日记重现完成之际结束。
  午夜零点的圆月照进房间，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然而这并不是一起的终结。
  沃克森问道：“这么看下来，盖斯想要做的就是和神明对话？”
  “不，他想要的是取而代之。”莉莉说。
  昆兰问：“取而代之之后呢？总不能只是单纯的不想当人了吧？”
  韦端站起来，随便找了一只墨水笔，示意游客后退之后在地上画了个法阵。那是在盖斯房间的画后面的法阵。
  韦端指着法阵问沃克森：“看得出什么吗？”
  沃克森“啊”了一声：“不是看过了吗，移动板块的大阵啊。”
  韦端摇头，指着一个区域道：“还能更具体点，他想要把东部地区放在最中间，取代中帝国的位置，并将其他地区均匀打散，形成一个只有利东部法阵的版图。”
  沃克森眯眼看了一会：“嚯，还真是。你什么时候学的阵法。”
  “刚才在看记忆的时候，顺便瞟了一眼盖斯手上的巫术古籍。”韦端随意道。
  沃克森：“……行。”
  他努力学了这么多年的巫术就这么被轻而易举地反超了，这到底是个什么怪物啊。
  “这个行为严重打乱了秩序，神明不会坐视不管。所以盖斯必须得弑神。”贺知说。
  莉莉问：“那我们能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