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端死死盯着镜子里那张脸， 勉强地扯着嘴角。
  他确实因为自己的外表吃过苦头。
  水管里出来的水很小， 按这个流速如果要装满一个水桶的话可能需要一整天的时间。韦端皱着眉，总觉得这水有奇怪的味道，但仔细闻又没闻出问题。
  卫生间虽小，但好歹干净。韦端往脸上拍着冷水， 扫视一圈后走出来，差点被地上摆着的烧水壶电线绊倒。
  “……真是不讲究。”韦端想把它移走，但看了一圈发现也没什么位置放，最后还是妥协地放回去了。
  床，电脑桌，热水壶， 排插……
  其实这么点大的地方，连转头都不用就能看完整个房间的陈设，但韦端不死心，一遍又一遍地从头数起， 本该在心里默数的话不自觉地念出来，最后无力地得到一个结果。
  “没有……贺知。”
  他的队友不见了。
  从猝不及防进入游戏七后，贺知和系统都不见了，除了开头电脑弹出的公告外，任韦端找遍房间也没有触发信息。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平静下来。明明游戏才刚开始没多久，但韦端就隐隐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异常。
  像是在恐惧着什么，急切地想要逃避。
  韦端抓着手腕，虎口收紧缓缓用力，然后走向了那道关闭的房门。
  这和他记忆中房间的门不一样，上面挂着真正的大门锁，打开后连接的并非客厅，而是未知的，充满危险的“外界”。
  “别怕，也别抖……”韦端自言自语道，“不过是游戏，之前那么掉san的东西你都见过了，更何况现在看起来是现代背景……”
  他说不下去了，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有多白，可他不明白这份恐惧是为何。
  韦端深吸一口气，终于将手搭在门把上，下定决心后往下压——
  纹丝不动。
  背后都是汗的主播猛地跌坐在床上惊魂未定地喘着气，不知道是庆幸还是恼怒。
  韦端第一次知道自己能不理智成这样，呼吸节奏和胸腔起伏频率快得吓人，像是哮喘病人发作一样，而心脏也在砰嗵砰嗵地跃动，甚至快得让他感受到疼痛了。
  他尽力回忆着，终于找到一点蛛丝马迹道：“我死前是疫情期间，对，外面很危险，所以我才会这么怕的。”
  不对，不对。
  韦端又站起来，像是逃离一样走向电脑桌，可大脑已经先一步自顾自地分析起来了。
  疫情期似乎，不是在他当主播的时候。
  电脑通人性得很，韦端刚坐到电竞椅上，屏幕就先一步亮起，没有设密码的界面直达桌面，除了默认图标外，韦端下载的东西倒是出乎意料地稍。
  “我作为游戏主播，单是拿来水直播时长的游戏都不止二十个，怎么会这么空。”韦端终于找到了“原因”，恍然大悟道，“这是游戏啊，篡改一些原本的剧情也正常。”
  他把自己说服了，开始挨个查看。收藏夹里很空，没有一个软件有个人信息，甚至有些连点都点不开。在这干净到反常的电脑桌面上，一个五彩缤纷的图标格外醒目。
  韦端尝试着电击，发现里面是像素格子的，一只小猫站在游戏界面，仰着头发消息：“人，猫饿了。”
  韦端这才反应过来，游戏七连猫都没给他留！
  他记得贺知说过，游戏七类似于疗程里的最后一步，只有完成了自己才能苏醒过来，而且存在失败的风险。
  韦端皱眉，选择了开始游戏。小猫开始在像素格的地图里蠕动，速度很慢。地图里有一些金币，碰到后会被小猫吃掉，然后身体会变长，看起来像条猫猫蛇。
  韦端反应过来了：“这游戏有点像贪吃蛇。”
  在小猫吃掉五十个金币时，游戏开始上难度了，一些像素格开始刷新出捕鼠夹，如果猫碰到了会死亡，游戏结束。
  韦端对此很有经验，猜都猜得到每个设置的作用，操控着小猫精准避开，随即难度升级，开始出现可以移动的陷阱，不过韦端仍旧游刃有余。
  在金币数达到两百时，地图突然缩小，像素格变多，而电脑上面出现了[开始直播]几个字，很快顶上观看人数的数字从0变1开始上涨。
  居然是从零开始的主播生活吗。
  各种颜色的弹幕飘过，不过数量不是很多，韦端尝试关闭却没有按键，他有些头疼，想也知道后面弹幕多了会遮挡界面造成阻碍。
  [新人主播？]
  [技术看起来不错]
  [楼上别装，才初级场就看得出技术？]
  [不露脸吗？]
  [主播你说词啊]
  韦端的耳朵一沉，一个耳机凭空出现，还连接着麦，已经“贴心”地给他打开了。
  [听到呼吸声了]
  [收音效果挺好的诶]
  [你别说，这个主播的电脑配置是最新款顶配诶]
  [不会是哪个富哥来消遣的吧]
  观看人数掉了几个，键盘突然按不下去了，韦端底头查看没发现问题，而屏幕上的小猫失去控制眼看着就要撞上陷阱，他突然就反应过来了，开口道：“……不是富哥，直播讨生活。”
  弹幕一下子变多了。
  [主播声音挺好听啊]
  [声音好听的大部分都是肥宅]
  [继续继续，介绍一下自己]
  [就是纯粹的游戏主播吗？]
  [主播考虑把摄像头也打开吗？]
  “嗯，技术型游戏主播，也可以和我聊聊天。”韦端略过了几个尖锐的评论，态度坚决道，“不露脸，不好看。”
  [我就知道]
  [想看帅哥去颜值区，来游戏区干什么]
  [我也没觉得这是游戏区的水平啊]
  界面上的游戏难度变高了，开始出现一些地点，小猫进入了一个饭店，地面的食物污垢和地沟油会减缓行动速度。韦端气定神闲地操控小猫避开一个容错率极低的路口，自信道：“看就知道我够不够游戏区的水平了。”
  [主播操作有点秀的啊]
  [第一次玩居然能避开？]
  [可能直播前狠练过，只是为了噱头才说是第一次玩]
  [那也很强啊，是我我都打不出这个转弯]
  韦端多年游戏主播的习惯复苏了，他不需再要键盘罢工来提醒，嘴里自言自语就开始叭叭说，实际上这是他紧张的表现，在一开始找贺知时，韦端也一直在自言自语。
  “嗯？主播今年多大了？”韦端趁机用左手调整耳机，还揉了一下额头，小猫照样完美地躲过，“26了。学历吗，这个不能说。”
  [不会连高中都没读吧]
  [平时干什么工作？全职游戏主播？]
  [当主播收入怎么样]
  [主播真的不能露脸吗？]
  “收入很低呢。”韦端苦笑一声，“只租得起那种棺材房。”
  他话音刚落，一个闪着光的消息就出现在弹幕上方：[落水的石榴打赏了一枚深水鱼雷]。
  电脑旁摆着的招财猫突然大叫道：“xx宝到账一百元。”
  韦端：……
  怪尴尬的。
  [笑死我了]
  [什么死动静]
  [主播每天就这么哄自己上班吗]
  [想买，求链接]
  “你们直接把手机收款提醒和语音播报打开，外放也能达到这个效果。”韦端面不改色道。
  [主播糊涂啊，错过带货机会了]
  [去去去，才一点粉丝就想圈钱了]
  [有回音，推测房子实际可用空间不到三十平]
  这条推测的弹幕混在里面，但韦端还是一眼就看到了，本能地感到反感和烦躁，开口道：“不用太关注主播的生活。诶大家看，这里有个双坑，而且左上角的游走离猫只有八格，应该先点Z再S。”
  小猫灵活的扭动着，竟是在一格内完成换道，看得观众目瞪口呆。
  [这是人能有的反应力？]
  [这么丝滑吗，我玩的时候为什么猫直接撞上去了]
  [有没有人发现主播一口气玩到第四关，都没重开过]
  [这主播有点东西的]
  [主播主播，那个操作太难了，有没有简单点的]
  “有啊。”聊起游戏韦端就滔滔不绝了，“其实可以花时间观察游走陷阱的规律，大不了就走得苟一点，金币没必要一次性吃完。不过我是为了追求效率直接莽上去了，更推荐的玩法是从外围游走进去，一步步深入——”
  [坏了，他真的想教会我们]
  [叽里咕噜说什么，听不懂，只想扣666]
  [主播再多说点，认真的时候声音特别好听]
  [好不好听不知道但我听困了……]
  就在韦端一鼓作气杀到第十关，直播间观看人数到达一千时，门突然被敲响了，力度不大，很有节奏，但还是让韦端吓得抖了一下，立即摘下耳机回头。
  确实是在敲他的门。
  因为这一会的停顿，小猫终于撞到了墙上，电脑出现一张垂头丧气的小猫图片，但韦端已经顾及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