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作者:
懒冬瓜 更新:2025-09-08 09:58 字数:3979
高栋顿时反应过来,陛下这是在向他打听陈大人?
陈大人已过弱冠,的确是该操心姻亲之事了,陛下身为陈大人的舅舅,为这事也极头疼,这些年明里暗里过念过好几次,却全都被轻飘飘地挡了回去,如今终于见着希望,也忍不住打探了。
想到在府衙看到的情景,高栋在心里挣扎了一瞬,又瞄了眼陛下余怒未消的神色,果断选择出卖陈大人,抬首,绘声绘色地和盘托出。
陛下深皱的眉心终于抚平了些,唇角微扬。
高栋见状,只觉快将陛下的怒火全浇灭了,仰着脑袋,更加殷切地讲述道:“——那日臣刚进房门,正打算向陈大人禀告公务,可却看到陈大人居然将那姑娘紧紧搂在怀里,神色关切担忧,眼神温柔缠绵,一边细声细语地安抚她,一边快步走出府衙,抱着她上了马车。”
“臣当时一瞧,就觉陈大人对那姑娘情深意长,满心爱慕,连一刻都舍不得分开。”
陈涿刚进殿门,就听到了这句,眉心一跳。
他垂眸,抬脚进殿,躬身道:“参见陛下。”
绯色官袍立在殿前,朱唇漆眸,眉间疏离冷冽,身姿欣长,如亭亭玉竹挺拔站着。
陛下见到他,郁气全消,越打量越满意,温声道:“是追查凶手耽搁了?怎地来迟了?”
陈涿眸光微闪,脑海中蓦然浮起南枝缠着他,硬要他说出木簪来由的模样,很快又收敛神情,抿唇道:“嗯,府衙有些事耽搁了。”
陛下善解人意地挥手:“督京司公务繁杂,涿儿辛苦了,落座吧。”说着,瞥了眼还跪着的高栋:“你也起来坐下吧。”
高栋讪讪坐下,心虚地缩着脖颈,暗恼陈大人来的太快了。
陈涿道:“潜入别苑的贼人除却头领外,其余人等皆押入了督京司,正派人审问着。而其头领的踪迹,应是不会离开京城太远,臣分了几批人马沿路搜查——”
还没说完,陛下就挥了挥手道:“呈上的奏疏朕已经看过了。今日让你过来,是有旁的事要问你。”
陈涿面露疑惑,不解抬眸。
陛下轻咳了声:“朕方才听高栋说,你最近与一女子相交甚密,那女子是从扬州来的孤女,虽说她并非京中高门,出身是有些低了,但毕竟立下大功,救了惇仪和柔容,其德行远远胜过京中不少男子,堪为表率,与你甚是相配。朕可做主,让她为你的正妻,替你们赐婚。”
陈涿道:“陛下说笑了,臣暂无婚娶之意。”
陛下皱眉道:“朕听高栋说,你与那姑娘相交极为密切,彼此又心意相通。既是如此,不如早早将婚事定下,以免耽搁了人家姑娘。”
陈涿垂睫听着,眼底浮起点点幽深,又转首瞥了眼高栋,意味不明道:“看来高大人知道的很多。”
高栋脸色僵住,朝他露出一抹尴尬的笑:“臣、臣也只是恰巧见到。”
他回首,脖颈处尚未化开的黏腻药膏蹭到了衣领,将光滑缎面洇出鲜目湿痕,一股似有若无的清甜馨香萦绕在鼻间。
他眸光微滞,沉默半晌道:“陛下放心,臣心中有数。”
“回回与你说这事,便用这些借口,朕都听烦了。”
陛下停顿着,眼神渐渐落在泛光的桌案上,神色忽地变得复杂又犹豫,缓慢道:“听闻惇仪昨夜受了惊吓,恢复得如何了?”
陈涿神色如常:“陛下放心,大夫已为母亲诊过脉了,一切安好。”
陛下轻嗯了声,明黄龙袍辉映的脸上却出现了些颓然无力的神色,挥袖叹声道:“罢了,你回去吧,记得让大夫好生照看惇仪。”
第13章 粉帕派去扬州的人回来了
宫门处,几个侍卫握刀守在两侧,一道绯袍缓步走了出来。
白文匆匆迎了上去,神色复杂地垂首道:“大人,派去扬州的人回来了。”
迈向马车的脚步蓦然一顿。
白文压低声音道:“派去扬州的人打探了几日,查出这南枝姑娘原本是扬州商贾柳家的小女儿,可却在月前,有一女子登府指认说她才是柳家嫡女,而南枝姑娘则是被意外抱错的弃婴,那柳家也不知是怎地了,竟就直接将南枝姑娘从府中赶了出来,毫不顾惜往日情分,闹得半个扬州都知晓这桩事。”
他偷瞄了眼陈涿,咳了声道:“还有追杀南枝姑娘的那伙刺客,似是扬州沈家,也就是南枝姑娘原定夫家派出的刺客。”
陈涿长睫轻颤,面色平静寡淡,瞧不出喜怒的痕迹,半晌后淡淡道:“沈家?”
“是,南枝姑娘原定的夫家是沈家长子,沈言灯,两人自幼相识,青梅竹马,感情甚笃,去年入秋就已定下了婚约。”
他从喉间轻嗤了声:“既是青梅竹马,情谊深厚,又为何要派刺客追杀?”
“这……”白文苦思冥想了好一会,猜测道:“兴许是沈公子并不知情?”
陈涿侧首,晦暗眸光缓慢地落在白文身上,道:“看来你很了解那位沈家公子。”
白文身子一僵,暗道不好,连忙找补道:“……属下也只是猜测,但毕竟是沈家派出的人,沈公子若真心关切南枝姑娘,怎可能不知?恐怕两人间的情感也并没有旁人传言的那般好。”
陈涿收回视线,冷淡“嗯”了声:“派人去查一下刺客的来历。”
白文连忙应声,又踌躇道:“南枝姑娘从扬州一路至京城,想来就是因此事来寻大人做主的,如今来龙去脉都查清楚了,要派人将南枝姑娘送回扬州吗?”
陈涿没应声。
热风浮动,几片落叶打着旋儿从茂密树顶掉落,露出了点缀在深处的浅黄小花苞,鎏金阳光铺散在它身上,追随着它的动作而摇曳。
那道绣着张牙舞爪飞禽的绯袍站在原地,他抬眸,目光恰巧落在那摇曳生姿的花苞上,抿了抿唇,许久未曾开口。
白文作为他身边最贴心的下属,此刻极有眼色地上前一步,劝道:“南枝姑娘正失忆着,昨日又受了这么重的伤,大人就算想将人送回扬州,恐怕惇仪殿下都不会答应,至少也得等到南枝姑娘将伤养好了再考虑这些。”
陈涿眸光微闪,方才冷凝的神色总算褪去了几分,颔首默认他的提议,然后率先一步上了马车。
——
天色慢慢被蒙上灰雾似的云层,府内仆役掏出火折子,一个个点燃起了红灯笼,幽幽烛火映衬着画卷似的院落,静谧又雅致。
厢房内,南枝将整个身子卷在被褥里,苦思冥想着怎么躲过今夜苦津津的汤药,尚未得出对策,鼻尖就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她五官一皱,知晓是云团端药回来了,起身刚一开门却见着了惇仪公主,脑袋僵住,呆呆道:“殿下?您怎么来了?”
惇仪只穿了素净的缎蓝衣裙,手中端着她的药道:“先进去吧。”
南枝下意识让开,引着惇仪公主坐在桌前,放下了那碗苦味晕人的汤药,她有些拘谨地站着,浑身不自在。
“不必拘束,坐下吧。”惇仪看了她一眼,解释道:“今日怀絮高烧反复,大夫来了好几次,还要应付刑部的人,我实在抽不开身,这时候才有功夫过来见你。”
南枝束手束脚地坐下。
“昨日我和柔容差点就要被那贼人所害,幸而你及时出现,才没酿出大祸。此事,我和柔容都欠你恩情。”
惇仪看向她拘束的神情,忽地笑了笑:“南枝,以往我没有发觉,可经了昨日一遭,忽地发现你和涿儿的父亲有些相像,遇事不惊,应对有方,回回上战场都能得胜。”
南枝最是禁不起夸赞了,更别说是从高雅又沉静的惇仪公主口中说出来的,她的双眼蹭地一亮,眼尾扬起漂亮的弧度,唇角不自觉翘起,故作谦逊道:“我只是会些简单的雕虫小技,怎能跟陈将军相提并论,殿下过誉了。”
惇仪却摇头,极认真地看她:“南枝,昨日前我还只当你是个稚气未脱的孩子,却没想到你是这样刚毅果敢的姑娘,竟有胆色做出救下这么多人,若不是你,差点……”她止住话头,没再继续说下去。
南枝笑眯眯地挥手道:“我只是有些小聪明,加上胆量稍微大了些,不算什么不算什么。”
惇仪娴静的面庞浮上些笑意,落在冒出热气的汤药上:“这药快要凉了,先用药吧。”
方才还自诩聪明勇敢的南枝一僵,唇角得意的笑慢慢耷拉下去,可悄摸瞄了一眼惇仪,轻咳了声,正色快速将药碗拿起,捏着鼻尖囫囵几口咽下。
只要喝得够快,就闻不到苦味。
她自我暗示地在心里念叨。
碗刚放下,南枝就露出艰难又痛苦的神色,紧紧捂唇,企图以此堵住翻腾的胃。
惇仪见状,连忙将桌上粉帕递给她。
南枝刚压下喉间涩味,连忙接过帕子,擦过满是药汁的唇瓣。
忽地,闻到一股清冽的药味。
她一愣,这才想起白日里陈涿用帕子擦过指尖,眼前莫名浮起那在掌心中摩挲的修长指尖,掩在发后的耳朵尖冒出了点点红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