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作者:懒冬瓜      更新:2025-09-08 09:58      字数:3809
  
  柳明珍身子被推得一踉,面目沉着看向南枝,好半晌又启唇道:“那官差说获罪的是柳家,若不帮我,你就算有公主护着,也难逃一劫。”
  “柳家?”南枝面露疑惑,脑中蓦然想到了那托方木到扬州寻觅的首饰,正是柳家特制,怪不得那般熟悉。若是因此事被发现,柳家与妄图弑君的婢女有牵连,便是抄家灭族的大罪,谁也难逃。她眸光凝出锐光,轻轻按下云团护住她的手,一步步走到柳明珍面前,面色泛冷,道:“柳家获罪,罪名已经定了?是何人下令去抓的母亲?”说着,打量她一眼道:“你是偷跑出来的吧。”
  柳明珍狼狈地用袖口擦着脸,眼圈泛红,定着看她道:“是沈言灯,是他下的令将母亲抓到了牢里,非说什么勾结弑君的罪。我回去时就见他们在封了府,母亲被官差押着,不知要送到哪个牢中。你若不想办法救我们,此等罪名重大,你也难逃。”
  陈涿从房中走出来,将大氅披到南枝肩上,冷眸看向柳明珍,吩咐道:“来人,将这跑出的犯人送回去。”
  第57章 探视(修)你想起来了是不是
  凛冬晌午,沉沉云层几乎快压到地上。
  侍卫得了令,便不论柳明珍如何哭嚎,上前左右反架住人的手臂,以不容置喙的姿态拖着要往外走。
  柳明珍这时急了,眼底浮起了些恨意,蓦地盯上南枝道:“柳南枝,你当真要见死不救?眼睁睁看着你的亲生母亲落入牢狱吗?”
  南枝肩上落着厚重大氅,似将心口也压得沉甸甸的,喘不上气,她张着唇,尚还没来得及开口,院外就想起了通禀声,丫鬟上前道是沈大人来捕逃犯。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沈大人是谁,柳明珍就已率先开口,惊惧道:“是沈言灯,他来抓我了。”说着,面上现出一阵凄婉哀求的神情,快声道:“南枝,那沈言灯心思深沉,在扬州时就是他毁了这一切,若抓住我,定是不会放过我的!”
  伴着一阵匆匆脚步窸窣声。
  沈言灯穿着身束袖官服,步履利落,面色仍是温润宽和的,眸光流转却透着冷意,他以一白身出任副都指挥使,是为六品官,便是科考夺魁也得先调任地方,再做京官,可谓一朝踏上了云梯,只是飞蛾扑火,燃翅换高,往后做事稍移,便只能落个连累全族的死罪。
  进来刹那,南枝蓦然抬首,遥遥与其对视。
  陈涿下意识侧首,却见身旁人眼底澄澈,唯余一人倒影。
  沈言灯顾不得旁的,眼眸瞬间涌上柔和春意,激动抬脚就要往南枝那去,却被赶来的白文及时拦下,隔着几步对望着。
  南枝与沈言灯相识十几个年头,也爱慕了十几个年头,若非杀手、失忆……两人早已成亲,此番再见,她眸光微微一缩,下意识往身侧靠拢了些。
  沈言灯却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生怕又如水中月般转瞬消失,颤声道:“南枝,你想起来了是不是?你终于记起我了。”
  忽地,陈涿侧身,隔绝了他的视线,冷声道:“逃犯在这,沈大人既寻到了,便可将人带回去了。”
  那绣着竹纹的玄衣忽地挤入眼前,沈言灯面上笑意微僵,站定沉沉看他道:“怎么?陈大人管束得这般严,旁人与南枝说会话便都不能吗?”说着,语气稍顿,意味不明道:“还是说陈大人暗地做了什么亏心事,生怕有人一时多言说了出来。”
  陈涿轻嗤了声,抬眸看向白文:“还不将人请出去。”
  白文应声称是,朝沈言灯道:“沈大人,擅闯朝臣的府邸是重罪。”
  沈言灯盯着陈涿,冷冷地扯出笑道:“既如此就不叨扰陈大人了,不过此案关系重大,往后恐怕还要常常来烦扰大人。”说着,他抬手示意身后侍卫,吩咐道:“将人带走。”
  原本此案归属督京司,由刑部协助调查,可一道圣旨下来,直接将案子交予与此事毫无关联的沈家身上。
  柳明珍被钳制着,毫无招架之力,眼圈通红径直盯向南枝,喊着:“柳南枝,你不能这样眼睁睁看着,你得救我——”
  喊声绵长,扰得南枝额角钝痛。
  她紧皱着眉,实想不明白柳家怎可能与此等大案扯上关联,柳父虽喜攀龙附凤,常用金银贿赂江南一带官员,可予他十个胆子也是不敢参与谋逆大事的。
  那批首饰她记得很清楚,是柳家专请工匠所造,价值高昂却也不愁销路,后来不知怎地,直接将其归入了库房,她还曾想佩戴,问了才知早已被取出了。
  这批首饰怎会到了千里之外的公主府婢女手中?
  她沉默良久,只觉脑袋也快变成了一碗汤饼,半晌后才犹豫着看向陈涿道:“我想去牢中看一趟母亲。”
  陈涿看着她,没多问只应下道:“好。”
  她眼睫轻颤,踌躇了会,才垂首瓮声问道:“若是柳家因此获罪,会连累到你吗?”
  陈涿听着,沉郁的脸色这才消解了些,唇角轻翘,不动声色地拉着她的手一道往屋内走:“你担心我。”
  谋逆若定,便不是一个柳家能够支撑的,传闻与花露牵扯不清的太子,娶了柳家女的陈涿……太子党的所有人都会引起陛下怀疑。
  南枝嘴硬:“当然没有。”
  陈涿:“那若此事会牵连到我,该怎么办?”
  南枝轻哼一声,翘着恶毒的笑道:“那太好了,能拉个垫背的。”
  陈涿眼尾微弯道:“汤药凉了,去用了吧。”
  细碎话语声轻轻落在空旷院内,晃下了树梢一窝雪,窸窣着掉落在地,露出那一团细枝盘成的雀巢。
  ——
  新上任的指挥使抓了陈大人的岳家,在京中闹得沸沸扬扬,甚至隐隐生出传言道是陈涿蓄意与柳家相互勾结,贿赂公主婢女,刻意在宫宴上行刺陛下的。
  可这陈大人,似是半点没守影响,依旧每日按时下值,回府路上,仍按惯例替夫人买上一碟新出锅的糕点,有些还会拐入酒肆购些滋补汤膳。
  遇事的不急,没半分牵扯的却急得上了门。
  颜家兄妹到时,南枝正照着记忆,勾画那首饰的图样,听着禀告,想了想将纸张收拢到了袖口里。
  刚出去,肩侧就被人按住了,颜明砚眉心紧皱,抬眸扫她一圈见着无虞才松了口气。
  南枝眨了眨眼,极为恳切道:“颜明砚,你疯了?”
  颜明砚这才意识到不对,掩饰着轻咳了声,松开她退后几步:“我听昭音说,你被冻傻了,过来瞧瞧是不是真的。”
  南枝一阵无言,忿忿瞪他一眼:“我就算冻傻了也比你聪明。”
  昭音拧眉,她这兄长嘴上是沾了毒吗,一句好话都不会说。
  就这还撬墙角呢,自己就先被铁锹敲傻了。
  她忙上前将人扯回来,打圆场道:“昨日那沈言灯去了一趟公主府,派人查问了花露平日起居,尤其是那些与太子相交的传言,我瞧着就觉手段强硬,只怕轻易不会揭过此事。”
  南枝坐下,见着丫鬟摆了待客的糕点,双眼一亮,忙捏着一块小口咬着。
  自她身子稍好些,所用糕点饮食就被娄大夫严格控制,陈涿也是个没救了的死脑筋,非要照着他的话来,日日令着云团监督她。
  昭音见她吃得唇角都是糕点渣的模样,痛苦地闭了闭目道:“南枝,你如今与表兄是一条船上的,若是柳家和太子都被牵进这案里,你也会惹上麻烦,先别吃了。”
  颜明砚轻嗤了声,冷声道:“表兄若是连个人都护不住,那就我来护。”
  南枝正擦着糕点渣,听着这话愣了瞬,抬眸莫名看了眼颜明砚。这话怎么怪怪的,他又想耍什么坏心眼?她满脸警惕,转眸看向昭音道:“沈言灯问了花露与太子的事?他们两人的事真是板上钉钉,所有人都瞧见了?”
  昭音摇头道:“那倒也不是,只是几年前自太子宴上帮过花露一次后,花露夜里常孤身而出,与一身形颇像太子的男子姿态亲昵。”
  颜明砚道:“太子自幼身弱,不近女色,怎可能有那种闲心,跑到公主府私会婢女?”
  南枝先前就听昭音说过此事,时过境迁,如今牵扯上了柳家,听着反倒觉出了不一样的味。若首饰真是情郎所赠,必不会没半点用过的痕迹,可此物如此高昂,不是赠礼,那意味就多了,宣扬流言,备齐物证,宫宴刺杀,最终到了太子身上。
  唯一变数就是,柳家进京,扯出了这桩首饰的最初来源。
  她敛眉想着,门外白文忽地进来,禀告道:“夫人,都备齐了。”
  南枝回神,今日是先前说好到牢中见郑氏的日子,因着罪名重大,不允探望,只得寻机会悄声而入。她将袖口图纸塞到昭音手上,道:“你帮我问问,除了花露房中,府内有没有旁的地方出现过这些首饰?尤其是库房这类的地方,动作小些,别让旁人发现。”
  昭音有些没听明白她的话,刚想出声询问,就见南枝提着衣摆,快步跟在白文身后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