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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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双休 更新:2025-09-09 09:11 字数:3268
说来这还是996自这个世界开始,见自家宿主大人最素净的一次。刚开始宿主戴些手串,后来有个定远将军这个人形刷礼物机器,大人身上的物件就多了些。什么玉镯、耳坠、腰链咯,它上回还瞧见他给宿主送了挂在靴子上的链珠。总之大人在京城不出府的时候,浑身都是亮闪闪的。
现下大人身上连个响声都听不见,小蝴蝶看得心酸酸,飞过去停在了他的指尖。
“大人……”
温向烛动了动指尖:“我没——”
他话音未落,马夫便忽而勒马,整个马车狠狠一颤。温向烛紧紧扣住窗棱,指尖一片青白,他喘了两声偏头问:“发生什么了?”
护卫禀告:“回大人的话,是流寇。”
南下的路不太平,流寇出没频繁,但他们看见马车上插着的北宁旗帜往往绕道而行,这还是第一支冲上来的寇贼。
温向烛眼睛一眯,他怎么觉着外面那些玩意儿不是寇贼,倒像是朝廷上那些老狐狸派来杀他的。
昨日他和景帝相谈甚久,自然传出了些风声,外头都在猜他是不是知晓了些立储一事的内情,或者说陛下交予了什么能影响立储东西给他。
温向烛冷笑一声,心道真是等不及,说不定他根本不能从江南活下来,就这么急着来取他的命了。
“大人您小心。”
马车外兵戎相接的铮鸣忽远忽近,马蹄踏过血泊溅起粘腻的声响,像是湿重的绸缎被狠狠撕开。
忽而“咚”地一响,一只箭羽毛钉入车壁。温向烛眼睫未动,只听着箭簇入木的余音嗡嗡散去。
“大人!”996小翅膀要扇出残影了,“您不躲躲吗?”
温向烛垂在膝头的手捻了捻衣袍,神态自若:“没事,我带的人手不止这些。”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刺入车帘的长剑甚至还未触碰到他周身的空气,就被狠狠挑了出去,随后车外爆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与之一同落入耳朵里的还有一句:
“定远将军!”
温向烛一愣。
996也傻了:“大人,你说的另外的人是指定远将军吗?”
当然不是。
温向烛哪里知道柏简行是从哪里窜出来的。
他的愣神持续到马车外的声响趋于平息,带着一身血腥味的柏简行撩开车帘把他紧紧抱在怀里。
男人胸腔起伏的厉害,袍角带着零星的血液,俊逸的脸颊也溅上了血光。
温向烛呆呆开口:“柏简行?”
怕血染了温向烛的白衣,柏简行没敢趴在他肩头,只把下巴轻轻搁在他的发顶,低低应了声:“是我。”
“你怎么来了?”
柏简行没讲话,只是呼吸声越来越重、越来越颤。
他声音发抖,紧绷的薄唇动了动:“温向烛,我想起来了。”
温向烛搭在他后背的手僵住。
柏简行继续说:“我想起我什么时候背过你了。”
“我也知道你那天早上在和谁说话了。”
那日城墙相送,柏简行回去做了个梦。
梦中的他也是同温向烛在城门。不同的是站在城墙上的是温向烛,他则是骑着马在乌泱泱的大军之中回首看城墙上的白衣丞相。柏简行的眼眶一片酸涩,难受的他睁不开眼。不知是日光太盛的缘故……还是他眸中沁出的泪。
出征在即,按理来说他不该对京城有挂念,可他实在放心不下温向烛。
短短一个月,这人抄了都察院御史的家,查杀兵部侍郎张封,前些日子还对提督张茂下了手,又接连流放了二皇子和十二皇子。如今是真的站在了风口浪尖,成了众矢之的。
无论是朝廷的官、还是底下的民皆指着他的背影唾骂,好似这位曾经名满京城的北宁丞相人人得而诛之。
可温向烛不该是这样的。
柏简行时至今日仍旧清楚地记得他同温向烛的初见。
那也是一个晴朗的春日,是状元郎游街的日子。晌午日头正盛,锣鼓喧天,红绸翻飞,人潮涌动呼喊如浪,金辉泼了满街。
新晋状元郎骑在雪白的骏马之上,一身大红袍灼灼如焰,乌纱帽两侧的鎏金翅随着马蹄轻颤,晃得人眼花。
柏简行只是去训练场路过,无意看状元游街,却不慎不熙熙攘攘的人群推到了队伍前端。
他早就听武安侯说过,今年的状元郎是个将将弱冠的小年轻,他忍着被推挤的烦躁看去没想到会是这么个漂亮的小年轻——
马背上的坐着的人生得极白,日光一照,几乎透出玉色。偏那双眼睛含着笑,眼尾微挑,一粒朱砂痣缀在睫下,艳得惊心。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专注,马背上的人朝他拱手露出个明媚的笑来。
柏简行坐在马背上看着城墙上的温相,喉间挤满了不知名的酸楚。握着缰绳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后偏头仰手道了声出发。
他想着,等他从边关回来后,一定要同温向烛好好说道。届时无论温向烛说什么做什么他都要说下去,如若实在劝不动……
罢了,左右有他在,也不会真的让温向烛出事。
……
……
温向烛从袖中掏出帕子拭去男人脸上的血,他不愿将气氛弄的太沉重,揶揄道:“恭喜啊,上辈子算你赢了。”
“我眼光差,被裴觉那个狗东西阴了一把大的。”
柏简行笑不出来,他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被什么尖锐的物件在翻搅着、刺痛着:“温向烛,你疼不疼。”
温向烛摇了摇头:“不疼。”
柏简行扣着他的后颈重重吻了下去:“说谎,你连不加软垫的马车都坐的难受。”
“那些年,疼不疼。”
“……真不疼。”
又是一个激烈缠绵的吻:“疼不疼。”
温向烛被亲的失神,搭在他后背的手指蜷缩收紧,颤着声音道:“疼。”
柏简行环着他的腿、以一个抱小孩的方式面对面把他抱在怀里:“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身边,陪着你。”
“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对不起,温向烛。”
温向烛把整张脸埋进他的颈窝,闷闷道:“为什么和我道歉?”
“是我来晚了。”
柏简行轻啄他的耳尖,手掌轻轻地抚过他的后背:“让你一个人走了这么久。”
“是我自己看走眼了,和你没关系。”
温向烛收紧腿圈住他的腰,声音像浸了水的棉花。
柏简行顺势拖住他的屁股,轻声道:“我说了,你若看走了眼,我替你兜底。我没做到,便是我的错,你没有错。”
“这是你这辈子说的,怎么能压在上辈子的你身上。”
“因为我上辈子也是这么想的。”
温向烛眼眶一热,把腿收的更紧了些:“我做什么都没错吗?”
“嗯。”
“那我若是三五天不吃饭呢?”
柏简行:……
“那不行。”
温向烛笑出声:“你方才还不是这么说的。”
柏简行捧住他的脸,一脸严肃:“瘦了,是不是真的三五天没吃饭?”
“没,只是这马车太颠了,我坐的屁股疼。”温大人小声嘀咕,“我还穿的不漂亮,心情不好。”
“等回京城了,给你买新衣服新首饰。”
“……我想穿红色的。”
“库房刚好有一段浮光锦,给你做。”
温向烛趴在他肩头,连日奔波的疲倦终于涌上来:“好。”
迷迷糊糊间,他听见耳侧传来一声极轻柔眷恋的响动:
“温向烛,我回来了。”
第77章
柏简行来了后, 温向烛好受了不少,颠的厉害有人抱着,晚上睡觉也有定远将军的衣服垫着。有人一路护着捧着温大人落地江南的时候精神头还不错。
再次踏上故土和温向烛想象中的情景完全不一样, 四季如春的好地方眼下处处堆积着黄褐色的泥浆。屋舍坍塌, 只余椽木横七竖八地支棱着。街巷间弥散着苦涩的药气与腐浊的腥气, 在凝滞的空气中盘绕不散。
入目一片杂乱无序, 温向烛面色冷了下来, 吩咐着:“半数御医先行去当地药坊随大夫一同诊治, 另半数巡诊,留一人去找张大人。”
“将军随我拜访当地知府。”
柏简行颔首。
朝廷拨了不少银两下来,如今这不仅连临时药舍都没瞧见一个,连隔断区都没设立,可见有多少钱流入了知府的口袋。
这般做派竟还敢在城门贴榜, 重金寻名医。
温向烛先去揭了榜,才敲响知府的门。
守门的小厮瞧见温向烛手中的那纸文书欲言又止, 还是闭了嘴将两人迎去了前厅。刚跨入门槛温大人首先瞧见的便是案上摆的翡翠大白菜,墙上挂画的画布都编了金丝。
生生给温向烛气笑了,就这么副狗爬的画还用上金丝编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