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作者:
只要双休 更新:2025-09-09 09:12 字数:3283
江为止转动手腕翻过手掌:
“游戏结束。”
闪烁的耳钻映射糜艳的灯光,滚落在浓稠的黑中消失不见。
“我们到此为止。”
江为止的背影依旧单薄,脚步声也轻,薄薄的一片消失在廊道的尽头,再也没有回头。
楚牧撑着胳膊支着腿,黑发低垂看不清神色,像被雕刻的木雕漠然坐在原地。
付唯胆战心惊,小心翼翼过去扶他:“楚少,是他不识好歹,您别生气了。”
“好看的人多了去了,这个不行,我们再去找一个……”
“砰”地一声,付唯整个人被砸向地面,这一下丝毫没有收力,砸得人龇牙咧嘴,抱着脑袋好半天站不起身。
裹着小腿的长靴狠狠踩住他的脸,声音低沉到可怕:“谁允许你在他面前乱嚼舌根的?”
付唯一惊,哆嗦着开口:“我……抱歉,我……”
“你想死了是不是?”楚牧咬着牙,颊侧肌肉鼓动,神情阴郁森然,“嗯?很会自作主张?”
若是还不明白现在的处境他也就白给楚牧当这么多年的小弟了,付唯双膝跪地像狗一样趴在地上任由楚少爷踩着他的脑袋:“楚少,抱歉,我错了,求您原谅我这次。”
“我看您也没反驳,我……我以为……”
楚牧脑袋嗡地一声响,绵长的痛感如蛛网缠绕。
他松了脚,重重闭了闭眼:“带着你的人都他/爹给我滚。”
“是是是,我马上滚马上滚。”
他们丝毫不敢停留,脚底抹油似地快速离开二楼。
楚牧立在原地,喘了几口气想把萦绕在胸腔沉闷吐出来。可没有半分作用,反而让冷气顺着气管入侵,搅得他又冷又疼。
他弯下脊梁,折膝跪在地,伸出手在地板上摸索着。
十根手指头都被冻得发红冷硬,他像是无知觉一般摸过每一个角落。
一只,两只……五只。
楚牧把五只耳钻收拢在手心,耳钉离了人体太久,已经没有余温了。有的只有干涸的血迹和……捏紧时尖锐的刺痛感。
*
“小止。”周观棋放轻力道擦拭耳朵上的血,“疼吗?”
江为止摇摇头:“不疼。”
耳洞痛了这么些年他早就习惯了,现在只是恢复它们原本的状态而已。
周少爷语气中满是心疼:“咱们不要那个了,我以后给你买更好的。”
他恨恨道:“我刚刚就该把他揍得人仰马翻。”
林诉野没说话,安静地帮他处理另一只耳朵。扯得太暴力了,在白嫩的耳朵上留下了明显的创口,怕是很难愈合了。
周观棋絮絮叨叨:“小止,我把我小叔叔,小侄子,小舅舅都介绍给你,把那个臭傻/逼甩得远远的。”
江为止扯了扯嘴角,低低道:“我再也不要谈恋爱了。”
两人动作一顿。
“这次也不算谈恋爱。”他自嘲道。
语气凝滞:“也是我自己太蠢,我早该想到的,我的亲生父亲都对我不好。”
“怎么会有个人上来就说喜欢我,还对我这么好。”
“阿野,观棋。”江为止茫然地扭过头,迟来的泪水终于沁出眼眶,“我是什么很不好的人吗?”
林诉野眼眶一热,抬手给他擦泪:“没有的事。”
“那为什么我爱的欺骗我,爱我的离开我。”
滚出的泪水怎么也擦不完,林诉野沾了满手水光,自己也忍不住哽咽:“你很好,你只是遇见了不好的人。”
周观棋吸了吸鼻子,撸起袖子转身就走:“看本少爷这次不把他打得满地找牙。”
江为止揪住他的衣角,顶着一双水光潋滟的眼睛看着他:“我想奶奶了,你们陪我去看她好不好?”
周观棋嘴角一撇:“好。”
“等看完奶奶,我们带你去买新耳钉,好不好?”
“……好。”
*
说是去看奶奶,其实也只能隔着icu的玻璃看。住进icu的小老太太瘦了很多,整个人如同枯槁,躺在床上都看不见人影。
其实江为止已经不知道此刻强留,对奶奶来说是不是一种残忍。医生说老人现在很痛苦,也许放弃治疗无论是对患者亦或者家属而言,都是解脱。
但江为止自私地不想放弃。
“小江。”护士张姐走过来,她愣了愣,“眼睛怎么红了?”
“没,有什么事吗?”
张姐安慰道:“也别太操心了。”她递出一个巴掌大的小本子,“之前那个病房住进了新病人,收拾东西的时候找到了这个,这是奶奶的东西吗?”
江为止接过:“是,这是奶奶的账本,谢谢张姐。”
“没事,今天过节,和朋友出去放松放松。”
江为止抿了抿唇:“姐……我奶奶她最近怎么样?”
张姐不想骗他,又不忍心说实话,踌躇半晌才道:“不太好,随时都可能会……”
她话音未落,icu病房就响起尖锐的警报。张姐脸色一变,和匆匆赶来的医护涌入了病房。
整个过程不过一分钟,方才静卧在病床的小老太太猛烈地痉挛起来,神色满是痛苦,各种仪器指标标红,嘀嘀声不绝于耳。
不止周观棋和林诉野没反应过来,江为止自己都是木的,黝黑的眼瞳倒映着一片苍白,如灵魂出窍,留在原地的只是一具被掏空的躯壳。
不要这样。
别这样对我。
江为止在心中发出一声悲泣的哀鸣,软倒在地直不起身,小账本掉落在地哗啦啦地响。林诉野眼疾手快捞住他瘦弱的身形:“小止,小止你冷静一点。”
“先前那么多次都化险为夷了,这次也一定可以的。”
江为止像是被隔绝在这个世界外,他什么都听不见,只呆呆地捡起地上的小本子。风吹过米黄色的纸页,翻过一笔笔开支,停在了一面写满字的纸张。
老太太读过书,认得字也写得一手漂亮的字,只是被病痛折磨地厉害,拿不住笔写出来的字歪歪扭扭,句子也颠三倒四:
【小止,我最爱的外孙。
奶奶亏欠你良多,身体康健时没有能力给你优渥的生活,生病后成了你的累赘。你争气又优秀,却因为奶奶的存在始终不得自由。
从前奶奶舍不得留你一个人,便摁着那份愧疚贪婪地苟活。
现在的你身边有了那么多好朋友,他们都是好孩子,让你不再孤孤单单,奶奶很高兴。
你还谈了男朋友,奶奶很意外,但是看他对你这么好,奶奶也就放心了。
真好啊,这个世界上爱小止的人又多了一个。
你的路还长,不应该被我这把老骨头拖住脚步。
这么些年,我也早就活够了,奶奶走后,你切莫难过,要记住一切都是奶奶心甘情愿,和你相伴的这些年,奶奶很幸福。往后的日子,希望你去过属于你真正的人生。
惟愿我孙平安喜乐,顺遂无忧。】
豆大的泪水打湿纸张,晕开一圈一圈墨痕。江为止跪着爬向门口,五指撑着墙面留下深深的指痕,嘶声力竭:“奶奶,你别离开我,别离开我。”
“他不喜欢我,他一直都在骗我啊,他在骗我啊。”脆弱的脖颈绷出狰狞的青筋,指尖、耳垂、舌尖都开始溢血,他像是被打碎再也无法粘合的瓷器,“只有你……只有你爱我,不要留我一个人啊。”
林诉野把他抱在怀里,面颊紧贴他的额头:“小止别这样,别这样。”
周观棋攥紧他的手阻止他自。残无二的举动,看见他开裂流血的指甲声音都在颤抖:“奶奶不会想看见你这样的,别伤害自己。”
“奶奶他最爱你了,你好她才能安心,不是吗?”
“而且,现在还在抢救——”
门开口一条缝,主治医师别开脑袋错开三道期翼的目光:“家属……家属进来告别吧。”
顷刻间,天崩地裂。
被咬伤的舌尖从嘴角溢出血来,耳朵上止住的创口撕裂染红耳廓,猩红的血珠滑过脖颈,惊心动魄的惨烈让人不敢看一眼。
江为止撑着发软的身子跪在床边,两只手紧紧捂住冰冷的手,试图留住消散的温度:“奶奶,我被欺负了。”
从小他性子便沉默,在家受江雨震的欺负时,奶奶就会扛着扫帚把人好一顿打给他出气。
可这一次任他怎么说床上的人都没有任何回应。
他把额头抵在床榻上,身体几乎对折起来弯曲成恐怖的弧度:“我被欺负了奶奶。”他嗓子被撕裂般不能语,“你帮帮我啊奶奶……”
“他没把我当男朋友看,他一直在骗我……他欺负我奶奶……”
“不要离开我啊……”
“你走了我怎么办?江雨震会一直欺负我的,他会和以前一样打我,再也没有人保护我了。”
江为止拼了命的聚拢指尖,好似以为这样就能把她留下来:“奶奶你理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