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作者:
晓非雾 更新:2025-09-09 09:24 字数:3240
随行的仆人也都抹着眼泪。
他们知道,他们亲生的儿子不会接受他们了。
尽管十分留恋,他们还是坐上了马车。
沈初既然不想见他们,他们便不再去打扰,怕打扰得多了,让沈初没法好好养病。
只是掏了好些银子,递给了花落,让她分给其他的暗卫,拜托他们多照顾沈初一点。
上官家的马车摇摇晃晃,离开了苏城。
一同远去的,还有细细碎碎的哭泣声……
……
上官家走后,苏城便安静了很多。
当初沈初昏迷时,裴云朝直接去沈府,当着沈家所有人的面把柳氏的骨灰抢了回来,这么多天,沈重城竟也没再来纠缠。
听说是因为沈重城夜里做了噩梦,梦里大概是梦到了柳悦,侍奉的下人听他梦中喊柳悦的名字。
醒来后,便生了场大病,也不再争抢柳悦的骨灰了。
沈府几个年长的下人说,是柳姨娘心疼儿子,所以给老爷托了梦,在梦里训了老爷一顿。
不管是因为什么,沈初总算得了清净,
裴云朝和沈初两人在城郊的宅子里待着,也没人来打扰。
裴云朝的辞官书早就呈了上去,宋元璟批了,念他这些年的功绩,送了好些珍宝财产给他。
裴云朝无官一身轻,成天只黏在沈初身上,抽屉里的话本子已经念了一遍又一遍。
沈初稍微好些了后,裴云朝会给他裹上大氅,推着他出来吹吹风。
没办法,屋里实在太闷。
一直闷着得把人闷坏了。
凉风吹着,带着点梅花的暗香,裴云朝折了几枝梅花过来,笑嘻嘻地放在沈初鼻尖。
“阿初,香不香?”
沈初低头深嗅,谁知嗅得太狠,吸了太多冷气进去,霎时咳嗽不止。
裴云朝撒了梅花,连忙去拍他的背,焦急问:“怎么了,难受吗?”
“不难受,咳咳……”沈初咳得眼眶发红,他忍了忍,将肺里那股冷劲熬了过去,才缓缓开口道,“就是吸了点冷气,肺里有点冷罢了。”
沈初穿的很厚实,裹了件极厚的裘毛披风,披风的帽子盖住了大半个脸,身上还盖了数条毛毯。
尽管如此,裴云朝还是怕他冻到了,将他的帽檐拉得更低了些。
“外面太冷,还是去里面吧。”裴云朝道,起身想要把他推到屋里去。
“等等,”沈初伸手拉住他,广袖往下滑落,露出一截藕白的手,“我不冷的,再待一会儿吧,屋里怪闷的。”
裴云朝摸了摸沈初的脸,确实温热着。
这才听了他的话。
他捡起地上散落的梅花,找了个花瓶装好,让春眠摆到屋子里面去,这样晚上睡觉的时候,也能闻到梅花香了。
春眠和觉晓几日前就从上京城赶过来了,还带了好几个大夫。
刚见着沈初时,他们差点没流出眼泪。
他们不知道怎么来了一趟苏城,夫人便消瘦成了这个样子。
春眠向来沉稳的性子,竟一边收拾着行李,一边怒骂沈家真不是东西。
觉晓更别说了,本身嘴就毒,骂起人来更是狠到没边儿了。
听得沈初直发笑。
他们来了之后,这城郊的宅子里也多了许多人气。
春眠拿着梅花下去。
裴云朝坐在沈初腿边的小凳上,给他揉着腿。
大夫交代的,说夫人久坐不行,双腿得时常捏着,裴云朝一边捏一边问沈初:“怎么样,我捏得舒服吗?”
沈初笑道:“舒服,你再捏下去一点,对,就是那个地儿。”
“使唤我使唤得没边儿了。”裴云朝话中又怨,手上却是一点没停,“待你病好了,得好好补偿我。”
“怎么补偿啊?”
裴云朝的手伸进毯子里,捏了把沈初的腰。
“你说怎么补偿?”
沈初垂眸看他,嘴里噙着笑。
过了好一会儿,沈初才眯着眼,喃喃开口问:“阿朝,若是好不了怎么办?”
裴云朝手上的动作一顿。
他仰头,“什么意思?”
沈初睁开眼,凝视他的眼睛。
“若是我的病,好不了怎么办?”
“不会好不了的,大夫都说了能好。”裴云朝道,声音闷闷的。。
沈初摇头,“万一呢?”
“就像那个话本子里的林绣娘,哪怕李员外最后散尽了家财,也还差那么一点功德,我要是像林绣娘一样死了怎么办?”
裴云朝喉间滚动了一下,好似在嗫嚅。
他低着头没说话,只是更加卖力地捏着沈初的脚踝。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阿初,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若是真有,我会选一座山,把你葬在山顶上,我会在你墓边建个小屋,我依旧日日陪着你。”
沈初唇角轻扬。
他听到了他想要的回答。
裴云朝太爱沈初了,爱到沈初怕自己万一真死了,裴云朝会跟他一起去。
但这是不对的。
世界这么好,生命很珍贵的。
爱也很美好,但不是全部。
真挚的爱,不需要用殉情来表达。
沈初支起身子,安慰般亲吻裴云朝的额头。
“好啦,我不会死的。”
“我会尽力地活,为你长命百岁。”
第95章 “我是牲口”
约摸在苏城养了半月的病,沈初脸色看着好起来了。
虞明月送来的几个大夫还是有本事,沈初也极配合治疗,让他喝什么药他就喝什么药,让他早睡忌口他便早睡忌口,一口都不多贪吃。
大夫说,没见过这么听话的病人。
沈初想多活几年。
裴云朝身体那么好,肯定能活很久,沈初也想活得更久一点,在有限的生命里,和裴云朝多度过一些时日。
春节快到了,春眠觉晓上街买了好些年货。
因着沈初的病,他们这一年过年回不了上京城,只给京城寄了信去,在苏城将就着过一年。
“对对对,这个春联要贴这儿!”春眠指挥着两个暗卫,这两天都是她在忙着过年的事宜。
“有些歪了,你们往右边挪挪,对对对……”
觉晓拎着只鸡出来,他身上狼狈不堪,头上还沾了几根鸡毛,哀嚎道:“春眠,这鸡要怎么杀?我根本摁不住!”
因为人手不够,沈初来春城的时候带了七八个暗卫,裴云朝来的紧,孤身一个人赶过来的,且所有人都不会做饭。
唯一会做饭的沈初还病着。
所以大厨的重任便落在了觉晓身上——他是唯一下过厨的。
下过厨,但没杀过鸡。
“雨声呢?你让雨声帮你!”春眠高声道,“他不是说帮你打下手?”
觉晓颇为愤慨:“河边洗菜去了,从上午洗到现在都没回来!不知道是不是让河水冲跑了!”
春眠见有个暗卫还闲着,于是指着他道:“你去河边找找雨声,觉晓,你让花落帮你杀鸡,她会杀,杀得可好了。”
“花落人在哪儿呢?”觉晓东张西望。
一个满脸炭黑的人举着手,从厨房里出来。
“咳咳咳……”
花落猛咳不止,清秀的脸上沾满炭灰,一双手像是刚挖过煤一样。
“怎么搞得,怎么弄成了这样?”春眠见状,忙走过来问,拿出帕子给她擦脸。
花落指着厨房说:“生火,生不起来,我便放了好多柴火,浇了一碗油。”
“嗯,然后呢?”春眠问,瞥了眼厨房传来的浓烟。
花落有些心虚道:“厨房,好像燃了。”
“啊!?”
所有人异口同声。
只见厨房里俨然已有火光传来。
“快快快!灭火!”
觉晓一把撒了他抓了好久才抓到的鸡,贴春联的暗卫也跳下来,所有人都跑去水井打水。
简直鸡飞狗跳,忙得不可开交……
屋里,就安逸得多。
炭火烧的很旺,噼里啪啦的,窗户虚掩着,透了点气但不冷,桌上的花瓶里放了一束梅花。
裴云朝贴着沈初边上睡着。
两人都没睡着,只是懒得起罢了,裴云朝将手搭在沈初腰上,另一只手把玩着沈初垂下的黑发,放在鼻尖闻了又闻。
“阿初,好好闻。”
沈初翻了个身,面对着他,目光看着他挺拔的鼻梁。
“别闻了,起来干活,今天是过年呢。”
“不起,觉晓他们能弄好。”裴云朝声音慵懒。
沈初颇为怀疑:“是吗,我刚听到外面有动静,不知道怎么了,你起来看看去。”
裴云朝抱着沈初不撒手,俨然是不想动。
沈初见状,撑起身子,准备自己下去。
裴云朝伸出手,那手遒劲有力,一把就将他勾了回来,麻利地把他又塞回被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