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作者:爱初会      更新:2025-09-09 09:38      字数:3347
  “那可怎么办呀!”晴雯急得满地乱转,心慌后悔:“都怪我不警惕……”
  “晴雯安静些,我正在想办法,需要凝神静心。”黛玉神色一凛,只把晴雯吓得一哆嗦,立刻咬唇不语。
  黛玉又在桌上几处圈圈点点,没过多久,就抹去了这一卦象,她先是将书架上的书全部取下来放在西南,而后把妆镜正面给盖住了。再让晴雯将红烛从正北移到西北花几上。最后黛玉与晴雯合力将书架移到了东北。
  “啊,这里有出口!”晴雯看到书架挪走后的板壁上有一个光圈,嘶嘶冒风。
  凑过去一看,那洞口只有七寸宽,人根本无法通过。
  “是生门,但却不通,是哪里出了问题呢?”黛玉一时也想不明白,敲着太阳穴在屋中踱来踱去。
  晴雯心里干着急,又怕打搅黛玉思考,只看着西洋座钟的大钟摆荡来荡去,喈喈响动,指针一格一格地往下走,还是忍不住小声提醒道:“姑娘,已经申时一刻了。”
  黛玉下意识从袖中取出珐琅珍珠表一看,此时还是午时三刻,怪不得她不怎么饿。
  她回头看了看那座钟,恍然大悟:“这钟的走得不准,我的卦起错了时间。”幸好宝玉给了她这块怀表,才不至于自乱阵脚。
  桌上被茶水抹过一回,已不易起卦,黛玉便蹲在地上,以地砖为纸,照旧用玉簪蘸茶水起卦。
  “她在地下画符召将么?”章明伏在翠玲珑顶瓦之上,往下偷瞄,因为没有了妆镜的反照,他看不清林小姐蹲在地下做什么。
  只见她口中喃喃细语,跟殿下在清虚观念咒书符的时候一样,莫非她也会道家符箓纵横之术?
  章明预感不妙,万一林小姐破了殿下的阵,自己只能纵火了。
  此时与翠玲珑隔湖相望的水云榭外,太子禛钰正倚栏坐着,支起一根竹竿,假模假式学姜太公直钩钓鱼,眼神却兴味盎然地飘向湖对岸,自言自语道:“怎么还没动静?不会都睡觉了吧?”
  水云榭中一个须发皆白、鹤发童颜的长者从窗口探出头来,说:“你师父好歹快修成了地仙,怎么没教你悯人之孤,容人之过。”
  “牛鼻子老道只教了孤八个字:道法自然,无所不为。”禛钰将竹竿一撂,抽出腰间的千里镜,举在了右眼前,哼声道:“所谓今世因果今世了,否则心魔障前,有碍飞升。”
  长者啧啧摇头:“就这针眼儿似的心胸,怪不得他闭关十年也没能登仙,倒让那些不成器的徒孙在观里狐假虎威。”
  翠玲珑门窗紧闭,实则什么也看不见,禛钰没好气地将千里镜收了,“王君效,你难道不知我母后为何委屈痛苦了十年?三千六百日,日日不展眉,药石无医,最后抑郁而终。天道承负,母债女偿,此等深仇大恨,孤不找她报找谁报。”
  王君效一边筛着手里的药丸,一边说:“贾敏愚弄陛下的感情在先,暗中培植你母亲做她的替身在后,足见她天生顽皮贼骨,卑鄙自私。可人家林探花玉树临风,文章盖世,又对贾敏,而陛下情深,最后还不是坐拥三千佳丽,贾敏琵琶别抱也不是不能理解。更何况林如海正值盛年鳏夫不续,对亡妻很是情深。林家女儿何其无辜,又不碍你什么,你折磨人家做什么?”
  “她容貌肖似贾敏,就是我的冤家对头,就是碍孤的眼了。”禛钰咬牙切齿地说,又见章明趴在翠玲珑顶上一动不动,像是看什么入了迷,即刻从鹿皮靴中拔出牛筋弹弓,二指钳起一枚药丸,肆力弹射过去。
  那边章明额上狠吃了一痛,龇牙咧嘴又不敢嚷,回头见小主子正剑眉森森瞪着自己,连忙从屋顶上滚下来。
  落地时又看到那屋中的主仆二人早已唤醒了史太君,而后将西洋座钟搬到洞口处,不停地拧发条,钟敲乐起,顺风送到湖面,钟乐经久不绝,震耳欲聋,终于惊动了进宫谒帝的北静王。
  章明越过湖面蹲跪在地,暗道:糟糕,北静王救她们出来了!
  他正不知如何向太子复命,眼前一双鹿皮靴飒飒而至。章明怯怯抬眼,就看到那张英气逼人的脸上,盛满了怒气。
  “怎么回事!”禛钰一把将人揪起,又大力掼了出去。
  章明慌忙道:“里头妆镜被盖了,小的只看清林小姐在地上沾茶水画了个井字,九宫格内各写了几个字。而后念叨什么‘杜门在震,兑金克震木,眼下冬水当令,助厉商音。商,属金,臣之象。西洋座钟恰为兑金,其音为商。鸣钟向湖可解困厄!’”
  禛钰愕然:“她还会奇门遁甲?!”
  章明低声提醒:“太子忘了,当年的林探花可是天星舆地、易数兵刑无不博究的奇才,他女儿会奇门就不奇怪了。”
  “哼,是孤失算了!君子报冤且歇三年。”禛钰一拍栏杆,菱唇微抿,眼中闪过熊熊怒火,转瞬阴恻恻地道:“等她及笄了,我就以文火煎心之法,始乱终弃之行,让她爱而不得,生生为我哭出一生眼泪来,最后泪尽而逝。”
  王君效伸出两个指头,在他眼前一晃,“那你不如再多等她两年。”
  禛钰转了转手上的金刚石尾戒,疑惑不解:“你是说才及笄的姑娘尚且懵懂,十七岁才会情窦初开么?”
  “我是说,她心脏有缺,十七岁就该一病死了。”
  第14章
  崇明德陈情上御前,领密旨鱼服下扬州
  禛钰身形微晃,一时错愕,难以置信看向王君效:“她心脏有缺,你怎么知道?”
  “我侄孙王济仁替她诊过数次脉,特向我求证过。”王君效拈虚沉吟道:“她阳微阴弦,寒凝心脉,气血虚衰,春秋易感外邪,不出五年就会有厥心痛了。届时你的仇不报也自报了,还白折腾什么呢!”
  禛钰没由来的心慌,一把攥住王君效的手腕:“你救活她!不能让她就这么轻易死了。”
  王君效见他急了,嘴角微勾,“非要我救,就先请殿下出个太子教令,将我家那个糟糠醋缸婆娘休了,我就将她娶回来救命。”
  “滚!”禛钰将他手臂猛地一撇,揉捏着自己的手腕道:“那小冤家是我掌中玩雀,岂容他人染指。你个糟老头子八十多了,还想老驴吃嫩草,想得美你。”
  “我不娶她就没法治了……”王君效正待解释实情,不防被人打断。
  “王正堂,陛下传召!速去龙景殿。”
  王君效颔首,向皇太子一揖告辞,跟着龙景殿的执事太监走了。
  禛钰依栏袖手,向章明使了个眼色,章明会意,撮舌发出啁啾两声,随即有人向龙景殿哨探去了。
  直到出了午门,贾母坐上贾府的马车,才长吁了一口气,彻底放下心来。
  她心有余悸地说:“幸而玉儿机敏,北静王又来得及时,否则我们就要被困在那里出不去了。”
  黛玉回忆之前的卦局,暗忖:杜门在震,困我者东宫也。联想起之前东宫莫名拔擢贾雨村进礼部的事,而今东宫又设了暗局困她们,也许是舅父们不慎开罪了皇太子,牵累到她们身上。
  只是朝堂抵牾,却报复于外眷,实属下劣,足见这个太子心胸不广了。黛玉知道贾母并不干涉舅舅们的官场事,她亦不便提醒,只得忍耐着回家后,再与父亲商议对策。又思及今次请甄太妃代为求医,并无大的指望,父亲只怕沉疴难起,倘或用这事惹他忧心挂怀,那就是大不孝了。
  正焦思苦虑之时,忽听得车外马蹄驰骤,有人飞马传报,“请史太君,稍住乘舆!”
  赖大管家看清来人装束,正是北静王的仪卫,忙吩咐驾车的小厮道旁泊车,躬身向贾母请示。
  贾母便隔帘问那仪卫:“不知小王爷还有何吩咐?”
  仪卫回话道:“方才王爷在陛下面前,为林御史缓颊陈情,陛下已经着人拟旨,不日即派太医院正堂王君效下江南,为林御史疗治。还请老封君宽心,待林御史身安病退,再入宫谢恩!”
  贾母闻言大喜,握住黛玉的手说:“这下好了!终是你孝感天上,为你送来了救命贵人。”而后让赖大厚赏了报信的仪卫。
  黛玉也不禁潸然泪下,没曾想事情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了。晴雯更是喜气盈腮,搂住黛玉给她擦眼泪,“一定会好起来的!都会好起来的!”
  她可算把王君效给盼来了!等他治好了林老爷的病,她就求王君效收她为徒,哪怕要磕十天的头,她也要学针灸术救黛玉。
  且说太子禛钰也收到了此等消息,心里越发不痛快,“那甄太妃说一嘴,父皇最多也就下赐一点参茸灵芝罢了,北静王偏又进来搅局,他惯会沽名钓誉,广植党羽,眼下连江南盐课也想笼络了。哼,今日孤两次栽到他手里,岂能叫他得了意。”说着就往龙景殿走。
  章明唯恐太子与北静王争执,又惹陛下生气,忙道:“北静王虽是异姓王爷,在陛下面前极会承颜候色,哄得陛下今天都把鹡鸰香念珠送给了他。殿下这会子去触他的霉头,未免不智。而况林御史从前就简在帝心,如今两位贵人为其求医,陛下哪有不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