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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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初会 更新:2025-09-09 09:38 字数:3308
“太太别急,事情还有转机,宝姑娘方才又告诉了我一桩事,必能将林姑娘告倒。”袭人十分笃定地说,附耳将那事与王夫人讲了。
王夫人听了眼珠子来回晃动,兴奋地说:“果真如此?”
“千真万确!”袭人点了点头。
王夫人指着底下的一个婆子说:“去把王家的丫鬟给带过来。”
没过多久,贾母携了黛玉净面出来,就见袭人指着一个小丫鬟道:“老太太,这个丫头叫永龄,她并不是王家的奴婢。她老子是车马行的车把式,她是走街串巷的游贩。她拿了晴雯的信,也不是送往王家,而是送到渡头驿站。这是茜雪告诉我的,茜雪前儿被开发了,而今在鼓楼西大街的’恒舒典‘做活。”
见贾母满面狐疑,黛玉神色骤变,王夫人赶忙解释道:“茜雪原是宝玉的丫鬟,因得罪李嬷嬷被退送了出去。”
“玉儿,这到底怎么一回事!”贾母回头问黛玉,“我信你是书香门第的小姐出身,年纪又小,断不会做这等轻薄事。可如今人家问到脸上来,你总要给个说得过去的交待。”
黛玉听了,垂眸一笑,平心静气地说:“旁人无所知,老太太必是知道的。我外太公与从表兄常年在宫中当值,轻易不得出来,只纸片语也不能传递到宫中去,所以必有个秘密中转的地方,才能沟通。舅母既疑心我与旁人私相授受,也该请我外太公前来对景。”
周瑞家的不服气地说:“王正堂是什么牌面上的人,哪是贾府请得到的,姑娘还狡辩什么呢?”
永龄冷嗤一声,望向周瑞家的说:“我是王公子雇的短工没错,过了端午就要回淮阴老家去了。没想到我一个小角色还有人盯梢尾随。
我家也住鼓楼西大街,隔壁的恒舒典,近来死当了不少好东西,什么人参、鹿茸、灵芝、何首乌之类的,又有什么金玉铜瓷没处撂的古董。
指不定就是从这府里当出去的,而后这些死了当的,又倒卖到冷子兴的古董店里。听说冷子兴正是王夫人陪房的女婿,我劝夫人你不如也查一查,贾府库房里的好东西还在不在。”
王夫人是个天真烂漫的人,一听此话,登时气黑了脸,对周瑞家的说:“她说的可是真话!”
周瑞家的心里慌得不行,又急又臊,胀红了面皮,双膝跪下磕头不止,口里喊着:“太太饶命,太太饶命。”
贾母见了这一番情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小儿媳妇这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永龄继续道:“忘了告诉你们,那恒舒典可是薛家的产业。怪道人说两姨亲,这吃豆腐报肉账,白赚许多钱。”
这时底下人通禀:“王正堂到了。”
贾母起身道:“快请,快请!”
王君效大步流星地走上来,旁若无人地质问黛玉:“你这丫头半个月的脉案怎么还没送来,我的人在驿站等许久,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黛玉娇笑道:“外太公,舅母说我送脉案出去,是与他人私相授受呢,你说可笑不可笑。”
王君效瞥了王夫人一眼,对贾母说:“史太君,这是怎么话说的,哪有蛇蝎心肠的舅母,这样明火执仗地向外甥女身上泼污水的。要知道玉儿如今可不止一个外家,若是贾府待她有所亏欠,我可是要将她接到王家去的。”
贾母面生惭色,对王夫人无比失望,可是要将黛玉拱手让人,她是万万不准的。
“老供奉好,这原是我治家不严的缘故,让玉儿受委屈了。待我把这一伙调三斡四,惹是生非的刁奴都打发了,自会还她一个公道。”
王君效摆明了不信,拱手道:“我已经上禀了陛下,每月准我五天假,从今往后,我每月初一到初五,就要把玉儿和我的小徒弟接到王家小住,以便为玉儿诊治,还请史太君首肯。”
“这……”贾母犹豫不决,又自知理亏,问黛玉道:“你可愿意?”
黛玉思忖片刻,回答道:“我少小多病,年岁又小,而今有名医外太公悉心为我诊治,正好消减老太太的顾盼之忧,我何故不往?”
贾母听她如此说,长叹一声,默默点了点头。
王君效当机立断,“今日恰是初一,我先带了小徒弟去王家教学,下月再派人来接玉儿。”
第43章
勇晴雯飞针刺五毒, 醉宝玉偷系红汗巾
王君效当即带走了晴雯和永龄,留下一干人等待贾母发落。
贾母指着王夫人说:“你好歹也是当家太太,我寻常多与你留一二分颜面。可你呢, 可曾为玉儿、为贾府留过脸面,事情不查清楚, 就大肆攀咬, 丢脸都丢到别人家去了。我也不罚你什么, 等过了端阳节,你就去京郊田庄养病吧。”
她怒目逡巡着底下的一众奴仆,厉声道:“谁敢传消息给宫里的太妃娘娘, 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众人当即噤若寒蝉, 王夫人见贾母动了大怒, 直接撵她出去,颜面丢尽,又气又泪, 低着头一言不发。
“周瑞家的是你的陪房, 我无权处置,你自己看着办!”她转眼看向袭人, 叹道:“我只当你是锯了嘴的葫芦, 没曾想你犯舌厉害,也跟着太太瞎胡闹。你自己打自己一百个嘴巴子, 月钱降为三等。”
袭人忍泪回手打自己的脸, 啪啪重响,口里骂自己:“烂了舌的小蹄子, 要你胡乱攀咬, 要你打嘴现世。”众人俱是笑个不住,黛玉撇撇嘴扭头不看她。
从前还觉得袭人照顾宝玉细致周到, 温柔和顺,人所称道的贤人,哪知她也是个党同伐异的乡愿德贼。
贾母心知晴雯也跟着受了委屈,既然把袭人拉了下去,自然要抬一个人上来,便说:“从今往后晴雯就是宝玉的一等大丫鬟,她的月例银子还是从我屋里走。”
虽则贾母明面上没有处置周瑞家的和薛家,但是不出两日,周瑞女婿冷子兴就被人告了,遣送姑苏原籍。他古董店里的东西都被收归贾府所有。周瑞夫妻王夫人被发卖了,周瑞的女儿也因无父母、丈夫的庇护,维持不住生计,又卖身到别家为奴了。
薛蟠也因藐视师长,被贾府义学赶了出来。薛家的恒舒典也因涉嫌收纳赃物而关张大吉。
王夫人送了许多好东西到黛玉处赔罪,黛玉无奈收了,只叫王夫人多宽心保重。
得知王夫人因诬陷黛玉之故,要被祖母送去田庄,宝玉也是苦劝了数次,然贾母并不松口。
考虑到王夫人毕竟是宝玉的亲娘,为了免宝玉两头难做,黛玉还是收起小性儿,待王夫人一如既往地尊重客气,还帮着劝说贾母。
可贾母不依,为了宝贝外孙女黛玉,铁了心要惩治王夫人。甚至不考虑自己将来老迈失权,有可能被儿媳磋磨报复的可能性。黛玉又是感动又是忧虑,倘若就此与舅母交恶,天长日久她又该如何面对宝玉。
躲在背后的宝钗这几日都闭门不出,是她误判了贾母对黛玉的爱护之心,只是礼上面子情,才导致今日的结果。虽然薛家丢了一个生金蛋的当铺,损失巨大,贾母也并未公开斥责薛家什么,但这种无声的批判与疏远,却让她心中更加难受。
她得想个法子与贾府重修旧好才是。先前养的那些暹罗猪与鲟鱼也该派上用场了。
京中距离皇城最近的人家除了几位异姓王爷,就只有王正堂住得最近了。晴雯在王家住了几日,每日黎明即起,都能从窗下看到列班上朝的轿马。
清晨洗漱过后,她就先去拜见师父师娘,而后背诵昨天的课业,接受师父的考较。只有顺利通关,她才能吃到热乎乎的早饭,否则稍有谬误,等着她的就是一顿好板子。
幸而晴雯吃过一次亏就长了记性,学习越发刻苦了。师娘白芍一连生了七个儿子,盼了一辈子的女孩儿,可惜到了孙子辈、重孙子、玄孙辈也没见到女孩的身影,因此一见到伶俐的晴雯就欢喜得不得了,生怕王君效磋磨徒弟太过,吓跑了人家,对晴雯百般维护关照。
王君效劝阻不住,只得由夫人去了。白芍带着丫鬟们在药圃中收金银花和甘草,见晴雯拿手指头点着自己头脸上的穴位,一面走一面背,耳不旁听,目不他视,几乎就要踩到水沟里去了,忙摁住她的肩,“晴雯,仔细脚底下有水沟!”
晴雯怔怔地答:“水沟穴在面部督脉,不在脚底下。”
众丫鬟听了,不禁都大笑起来,“这丫头疯魔了不成!”
白芍对王君效感慨道:“圣人说唯上智与下愚不移。晴雯这丫头灵心慧性有上上智,又肯下愚笨功夫,实在是难得,老头子你可一定得好好教她!”
王君效道:“那是自然,可她想学针灸,你也知道非除衣不可施针,这毕竟男女有别。她又生得那样出挑,我怕你心有芥蒂……”
“呸,你个糟老头子还怕我吃醋不成,”白芍捶了王君效一拳,把他的白胡子一拽,“我在一旁盯着你,你且好生教她,若发现你心猿意马,看我不把你这骚胡子给拔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