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作者:爱初会      更新:2025-09-09 09:38      字数:3277
  最后晴雯把自己誊抄的诗作,打乱秩序贴到大木板上,请诸位品评。
  第一首:
  飘风吹红霓,婀娜五月初。
  容艳拂裙裾,新妍绽香余。
  第二首:
  剪碎红锦去,烧却火云虚。
  欲画妖娆貌,费尽朱砂书。
  第三首:
  芳根吐新葩,琼英入丹书。
  香影婆娑处,茜裙风染初。
  第四首:
  榴似天魔女,妖香破禅曲。
  艳姿离枝去,瞿昙悟佛语。
  第五首:
  丹霞含芳蕊,红绡裂香余。
  西子沉鱼色,太真羞花初。
  第六首:
  残红堕恨雨,胭脂染血书。
  赤焰愁鬟乱,绛泪殷如初。
  第七首:
  焚枝火黯处,精魂耀日初。
  汉使旌节在,榴红照史书。
  多情子道:“应如是用韵不受限,独出一格,倒也不费我们猜了。”
  云岫散人道:“大家评阅优劣,只品诗句,切不可徇私。”
  众人嘴上称是,可是彼此性情相熟,各人寻常是如何声调口气,能写出怎样的诗文,大抵是知道的。
  蕉下客早猜出第六首为潇湘子的作品,正欲在其诗作上提一笔红花,以示投选此篇为最佳。
  忽见云岫散人衣裙朴素,上下一概装饰也无,蕉下客想她独居在此,虽有二两月钱,未必够打发那些丫鬟嬷嬷们的。
  不如趁此评选,暗中给她添些彩头,以免我特意送她钱物,反让她难堪面上抹不开。
  于是蕉下客解了自己的碧玉佩,道:“大节下的,不如咱们各出彩头好了,喜欢哪首诗,就放一物在诗作下面。也不拘什么东西,一花一果,钗环首饰,随手拿什么放上去就行。”
  潇湘子见蕉下客将碧玉佩放在了第三首诗下,心想:三姑娘这是用彩头,给邢妹妹做人情呢,我也应择善而从。
  “我也选这一首最佳。”黛玉摘下一对儿碧玉耳环,也放在了第三首之下。
  禛钰也看明白了,他从荷包里抓出一把金瓜子来,笑说:“潇湘选哪一首,我便选哪一首。”
  惜春福至心灵,也瞧出些许端倪,忙把自己的金簪拔下来,放在了邢岫烟的诗作之下。迎春素来少主见,瞧大家都选了这首诗,也从腕间褪下一只玉镯,放了上去。
  宝玉暗自得意,心想:第六首才应是林妹妹的诗作,她怎会骄傲自矜,推自己的诗作为最佳,所以才选了别人。王公子竟然不知她这意思,可见不如我贴心。
  于是宝玉将身上的玉佩、荷包都摘下来,放在了第六首诗下。
  宝钗也不便选自己的诗作,看来看去,只得选黛玉的。
  可她并不想丢下什么金玲玉佩,给黛玉添彩,想起她之前奚落自己是“肥鹅”,气就不打一处来。便从果碟里拨出一盘鸭信,放在了第六首诗下。
  你笑我是肥鹅,我就骂你是鸭舌。
  禛钰哪肯让黛玉受气,又端过一碟胭脂鹅脯,放在宝钗的诗作之下。
  宝钗忙道:“你已经给别的诗作送过彩头了,不许多放。”
  “文无第一嘛,我觉得二首俱佳。”禛钰无比真诚地说。
  宝钗听了只得罢了,心想最后一首必是王公子所作,我也得找样东西,刺刺他的眼才行。
  “那我也不妨再选一个并列前茅的佳作。”她环视一圈,拈了两枚青梅,依次塞进一个大肚细颈的琉璃小瓶里,放到了第七首诗下面。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两个梅子刚好卡住瓶口,就像你喜欢人家的小青梅,偏偏看到吃不到,只能望梅止渴。
  禛钰勾唇一笑,装作若无其事地转了个身,将小瓶打碎了,眼疾手快地抄起即将落地的一颗青梅,塞进嘴里吃了。
  探春忙叫小丫头来清扫残渣,笑道:“天星郎将怎把冷香君的彩头给吃了?”
  禛钰一边擦着手上的果汁,一边意有所指地说:“吃到我嘴里的这颗青涩甜美,才是好彩头。落在地上那颗已到摽梅之年,是无人问津的老梅子,只叫她触霉头罢了。”
  宝钗涨红了脸,鼻喷粗气,摇着扇子走远了。这个王公子,实在太可恶了。
  黛玉见禛钰为了自己,不惜与宝钗勾心斗角起来,感激之余,又略嫌他心窄。想他一个昂藏少年竟与姑娘闲牙斗齿争锋置气,实在幼稚。
  为了让大家不再关注他们的闹剧,黛玉又出门摘了一朵莲花,放在了惜春小妹妹的禅诗下面,以示鼓励。
  众人见潇湘子与天星郎将都选了两篇佳作,其他人也活跃起来,又多选了一篇佳作。
  最后,此次诗社魁首评选结果出来,依旧是潇湘妃子险胜一筹,邢岫烟次居第二。
  只是潇湘子所得彩头都是鲜花糕点,云岫散人所得之物,都是钗环金银锞子之类值钱的东西。
  邢岫烟恬淡无争,自尊自爱,何尝看不出姊妹们是借游戏之作,暗中接济自己。感动之余,又不得明言相谢,只得眼中噙泪与大家玩笑。
  第66章
  羡黛玉甄妃空遗恨, 敬贾敏太子释旧怨
  因得了贾太妃的赏,贾母再次祈帖欲入宫请候看视,仍旧不得批复。贾母为此忧心不已, 懒进饮食。
  鸳鸯为了宽慰贾母,便把凤姐和姑娘们请到老太太跟前来笑谈解闷。
  凤姐卧床养胎时闲待无聊, 便让晴雯教识文字, 三个月下来, 倒也颇识得千余字了,开帖看账不成问题。
  为了哄老太太开心,凤姐还念了一句“榴花看结子, 叶叶在孙枝。①”的诗句。
  惹得贾母指着她笑道:“猴儿猴儿, 从前没半刻斯文, 如今也学人装相起来。”
  凤姐一边比出手搭凉棚悟空观云的样子,一边嘻嘻笑道:“老祖宗且别骂,只说那魁星点斗独占鳌头的画上, 不还是站着一只猴么!这会子我都识文断字了, 将来您的重孙子落草时,也必是满腹经纶。”
  贾母点着她的鼻子说:“你少兴头些, 你本家亲戚还在这里坐着呢, 也不害臊。”说罢,看了一眼禛钰。
  王是天下第一大姓, 天南海北郡旺堂号又多, 两下数不清辈分,凤姐也只依着黛玉的称呼, 喊禛钰“表弟。”
  凤姐忙斟了一杯梨坨水, 送到禛钰手上,“表弟, 休要见笑,我是憨皮惯了的。”
  禛钰喝了一口,笑道:“表姐妙语诙谐,科诨解颐,听姐姐说话,可比这梨坨水还爽心呢。”
  凤姐听了喜上眉梢,推了推宝玉,小声道:“听听这甜言蜜语,可把你比下去了。”
  “他既会说,就让他说去,我又没堵他的嘴。”宝玉忸怩不快,心中越发气闷了。
  这时候赖大跪在门外通禀说:“有个孙指挥使来了三五回,等着会大老爷,不巧大老爷又见兵部上官去了。孙指挥使说祖上是咱们府里的门生,论起来也是世交,便想先进来拜会老太太。”
  贾母也不是什么人都肯见的,屋里大都是年轻姑娘们,也不宜叫外客进来,只说:“就说我身子不爽,改日请大老爷治酒款待他。”
  赖大答应着去了。
  禛钰想起来了,这个孙指挥使,就是在兵部等着候缺题升的孙绍祖。
  当初贾太妃弄权卖官鬻爵捞银子,贾赦充当的就是掮客的角色,想必孙绍祖走了贾赦的门路,却因太妃那头突然断了消息,贾赦白砸了孙家的几千两银子下去,事没办成。
  孙绍祖急了,这才三番五次地追到贾府来问,贾赦交不了差,只得脚底抹油溜了。
  约莫贾雨村就借这事,攀咬到林海头上,说他勾结姻亲卖官鬻爵,以至于林海顶了这不白之冤,被软禁在彤庭修史。
  得想个法子了结了这桩事,把贾雨村、贾赦这两个蠹政害民,贪赃枉法的硕鼠给铲除掉。
  没过一会儿,林之孝家的又拿了请柬过来禀报说:“五月初九,甄三姑娘在北静王府行及笄礼,邀请府上的三位姑娘并林姑娘一起去观礼。”
  宝玉笑道:“刚好初九日,我要去北静王府听学,可以陪姊妹们一块儿去了。”
  “那正好,你和姊妹们一起去玩,也省得明儿进了国子监,没地儿逛去。”贾母说罢,又吩咐凤姐准备贺礼,再叫林之孝家的,准备好出行的车轿。
  禛钰冷笑道:“甄家在京中也是有房子的,甄三姑娘怎么偏在姐夫家里行及笄礼?”
  “想必是邀约的宾客多,北静王府的园子大。”宝钗猜想道。
  贾母想的是,甄三姑娘只怕无缘东宫,这会子大张旗鼓地办及笄礼,就是为另择佳婿了。若元春没有当上太妃,甄家倒也是个不错的联姻对象。
  可惜甄、贾两位太妃,同居一宫,难免相争。甄家这时候来示好,未必没有别的想头。
  宝玉假充大方,面露骄矜之容,对禛钰说:“北静王知礼好客,他府上时常高人频聚,谈会学问。莫若借我之薄面,携带王兄一道,也去长长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