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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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初会 更新:2025-09-09 09:40 字数:3296
惜春的冷僻孤介、妙玉的清傲怪谲,湘云的心直口快,都比不过苏清源极其不堪的坏脾气,他有本事一句话气走三个人,弄得大家皆不开心。
黛玉无奈,只得哄完四妹妹,又哄云妹妹,再给妙玉赔礼道歉,还惦记着要帮邢岫烟买首饰办妆奁。
最后想了个绝招,派遣苏清源到贾府听人家的热闹,回来好生讲给她们听。
知道是故意支开自己的借口,苏清源原本兴趣缺缺,横竖不去,但听了一段前情,又好奇得紧,于是就去了。
黛玉可算松了一口气,拍手笑道:“还亏是老君八卦炉里的风,把个美猴王给撮了去了。”
之后黛玉回到林府帮着邢岫烟布置新房,打点妆奁床帐等物,诸事办妥后才与姐妹们好生玩了一场。到了掌灯时分,一脸兴奋的苏清源就回来讲故事了。
“先是清吏司薛蝌请来了姻世伯梅翰林、妹婿梅跃荣,强逼着要贾家三媒六证八抬大轿,将那个薛宝钗娶走。”
大家都心知肚明,眼下贾宝玉一事无成,能娶的人也只有薛宝钗了。薛宝钗数年来受困于金玉良姻,无人问津,能嫁的也只有贾宝玉了。若没多一个夏金桂,此事到这儿就算完了。
苏清源呷了一口茶,继续说:“偏生夏金桂那个烈货,也自称皇商出身,明公正道地要’占了她清白‘的薛蝌,娶她为正妻。否则就要以薛家霸占夏家家产,’谋财诈捐,暗资敌王‘为由,与薛家再次对簿公堂。”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方知还有这一宗内情,议论了几句。
只有黛玉知道,薛宝钗慈善乡君的名头,本就是北静王篡权摄政时期下赐的。薛家拿夏家的十万两白银,明为赈济海啸之灾,实则被北静王用来打点了参与宫变的叛军兵勇。
若是翻出薛家与北静王利益勾和这一节来,别说宝钗乡君之名不保,薛蝌的七品顶戴也必叫人摘了去。甚至于粘带了“谋逆”二字,金陵薛家八房基业都可能不保。
对于夏金桂攀诬薛蝌与她私通的事,薛蝌必是清者自清,便是对簿公堂也不惧的。
只是防着夏金桂求而不得,狗急跳墙,咬出“谋财诈捐,暗资敌王”八个字。少不得要做出让步。
“我估摸着资敌一事大抵不假,是薛家要命的把柄。”苏清源放下茶盅,接着说:“那薛蝌无奈,只得先退一步,表示愿以族长名义,照顾堂兄薛蟠遗孀,每月拿十两银子供养夏金桂。
话里话外嫌弃夏金桂是寡妇出身,刑夫克子,寻常百姓纳回去做小妾,都离了格,何况是当官员正妻。”
谁知夏金桂当即反唇相讥:“后周开国皇帝郭威前后四娶,皆再醮妇。连皇帝都不嫌弃寡妇,你薛蝌不过芥豆小官,难不成还是活龙变的,如何娶不得寡妇?”
这话驳得有理有据,黛玉立刻猜到,夏金桂之所以能驾轻就熟玩这一出借力打力,必是表哥的坏主意了。
虽说夏金桂也识得几个字,且机谋深远,口角锋芒,到底算不得读书人,哪里知道五代十国的事。
电光石火间,黛玉想起了某人某事,霍然站起。就见晴雯笑盈盈地站在窗口,向她暗暗招手,无声张嘴说了“午时茶”三个字。
第147章
泪尽恩偿再不相欠, 誓入空门绝情断念
“那夏金桂一点儿也不害臊地说,’我这样金玉一般的身子,白叫薛家两个混账行子现世宝玷污了去, 也是我命苦。‘凭她薛宝钗谗痨饿眼,想爬贾府的高台盆, 我为何踩不得薛家的前门槛!”
苏清源一面说, 一面还演出夏金桂神气活现的风骚姿态来, 只把众人逗笑了。
黛玉挂记着禛钰那边,又不好这会子就生拆了“戏台子”,免得听不到后话, 教姐妹们夜里抓心挠肝。
只得偷偷在纸上写了“子夜”两个字, 搓成个团子, 从窗口掷向晴雯。
没过一会儿,晴雯又扔回个纸团进来,黛玉打开一看, 上面写着“勿急, 等你”,心里顿时甜起来。
“快说, 薛蝌答应娶夏金桂了没?”湘云连连催讨下文。
苏清源看向案上的茶盅, 冲雪雁微微抬了抬下巴。雪雁努了努嘴,忙斟了热茶递过去。
“薛蝌当然是……”苏清源摇头晃脑地呷了一口茶, 卖足了关子才说:“硬着头皮娶了呗!日子都敲定了, 一娶一嫁都在冬月二十六。”
“幸好邢姐姐过两天就出阁了。”湘云扯了扯岫烟的衣袖说:“得亏你没嫁给薛蝌,若是来个夏金桂作耗生事, 哪有安生日子过。”
岫烟双手合十道:“多亏老天保佑, 让我没掉进火坑里头。”
惜春冷笑道:“要我说,这世上就少有不是坑的婆家。一家子整出几个姓氏来, 圈在一个院子里互相倾轧做什么。还是当姑子清净,三千烦恼丝一去,就没有不了悟的。”
“四姑娘快别说这糊涂话。”平安知道惜春孤介太过,谁也拗不过她,温言劝慰道:“若是嫌大家人多口杂,倒是嫁去小家的好。像你二姐,乃至我们家,都是清净和睦得很,丈夫斯文良善,万事有商量,谁也不辖制谁。四姑娘生得又好,才智又高,怎会没有好姻缘呢!”
然而惜春对此无动于衷,黛玉也曾为四妹妹考虑过婚事,暗暗在谢鲸、韩奇、裘良之间品择了一二年,想来他们与四姑娘也皆不是一路人,过不到一块儿去。
眼见宝玉也要成亲了,贾家就剩四妹妹一个了。待明儿岫烟出阁随鹤童搬去林府,湘云嫁去卫家,这长林园中只剩她和妙玉两个佛修作伴了。
想到这里黛玉不免又怅然起来,终身修行未尝不可,却要耐得住清寂孤独。
像宝玉那样,富贵不知乐业,贫穷难耐凄凉。①无论出世入世,在家出家都无法安心。
倒是惜春慧根观达,冷眼堪破尘寰。只是如今世道浇漓,人心不古,哪怕是投庙梵修,也未必绝得了红尘烦扰。
姐妹们又闲话了一个更次,到二更天方才散去。
晴雯死盯着苏清源老实进了凸碧山庄,直至熄灯,才回来伺候黛玉沐浴妆扮。
又提灯引着黛玉行至凹晶溪馆。此时秋尽冬初,芙蓉花都尽谢了,徒留空枝虚影,静静映照在墙上。
从前黛玉暗题在芙蓉花下的半阙《唐多令》,已被人添补了下阙。
粉堕水晶匣,香残鲛绡纱。秋风寒尽染霜花。堪恨草木谪仙家,凭孤雁,落天涯。
行客浮海舟,留人自添愁。饶是少年今白头。若问鸿蒙嗟叹否,惆怅夜,泪长流。
黛玉轻叹了一声,也不知表哥还要替自己流多久的泪。
“外面冷,姑娘快进去吧。”晴雯替黛玉解了斗篷,拂起珠帘,笑着将人轻推了进去。
禛钰倚在窗前的美人靠上,扶栏观鱼,将一块桂花糕掰开来,掷向水面,引得几尾锦鲤浮上来唼喋。
“抱歉,让你久等了。”黛玉挨着他坐下来,满怀愧意道:“又要见表哥噙泪到天明了,也不知这眼泪何日是个了?”
“你的眼泪已经还清了,不会再流了!”禛钰笑着将黛玉抱上自己膝头坐了,在她颊边落下一吻。
黛玉欣喜万分,搂着他的脖子问:“真的?”
禛钰点了点头,笑道:“十年前你萍寄贾府,头一夜就为宝玉流泪,如今泪尽恩偿十年期满,再不相欠了。”
“如此再好不过了,这些日子可苦了你了!”黛玉捧着禛钰的脸,仔细轻抚端详。
从前不敢看他泪眼婆娑的样子,而今星眸闪灼,剑眉英挺,微弯的嘴角,透着一股让人销魂的温柔。
默然注视了片刻,黛玉的心漏了一拍,羞怯敛眸,太过清晰的俊美,竟教人无法直视……
“表妹,为何不敢看我?”禛钰一手曲指叩起她的下颌,一手又暗解绸袄,轻分罗裙。
黛玉被他盯得莫名心慌,早忘了要端女王的架子,被他肆无忌惮的手,牵走了躯壳并心神。
不一会儿酥酥麻麻的感觉就遍布四肢百骸,让黛玉禁不住皓齿咬轻音,无力地软在他怀里,削玉香肩魂犹颤,承露芙蕖夜未央。
拔步床上罗绡如雾,水晶帘下珠玉轻响。一轮满月倒映在池中,波光粼粼,月影摇晃着,化作流金在水面上荡漾开去……
虽是肆情相欢一夜,二人倒也没有贪眠。天将蒙亮,就到顾恩思义殿前的平地上持剑练功。
练了一个时辰,嘉荫堂前响起了孩子们琅琅书声,二人又回到凹晶溪馆沐浴净发。
说是沐浴,亦不过是鹣鲽同游,鸳鸯戏水罢了。黛玉躺在藤屉椿凳上,闭着眼问禛钰:“夏金桂是你放在薛家的鱼饵还是钉子?”
“既是鱼饵,也是钉子。”禛钰一边为她沐发,一边解释道:“清吏司薛蝌通达世情,长于心计,不但会做生意,而且官场也混得好,不但在太仓市舶司总揽海货贸易,还在东北积极互市塞上,短短两年内已经让薛家资产再生百万之富,实力不可小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