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作者:爱初会      更新:2025-09-09 09:40      字数:3313
  禛钰“啧啧”两声,感叹道:“不愧是扶桑第一美人,源狐姬。”
  听到久违的诨号,苏清源浑身一抖,立刻撂下车帘,粗声粗气地怒道:“你再说,我就不去了!”说着就拔去了头上的凤簪,又要撕了衣裙。
  黛玉忙哄他:“苏姑娘别恼了,玉公子与你开玩笑呢。”又抬眸示意晴雯替他把发髻绾上。
  晴雯取了凤簪替他挽起,小声在他耳畔道:“这衣裙、簪环都是女王备在马车里的日常穿戴,除了你,别人也不配穿。”
  “哼!”苏清源口里气哼哼的,到底没再闹性子了。
  他从小就生得极美,父皇对他“爱不释手”,说他是长于父皇膝下的也不为过。数百个美男子的名字,父皇都不选,偏偏因他一双狐狸眼儿,就爱唤他“狐姬”。
  因为这个名字,他没少遭人欺凌蔑视,禛钰那个混蛋,竟当着女王的面,生戳自己的心!看我扮个小娇娘,惹得你如痴如狂。
  马车行至郊外林中掩盖起来,一行人兵分两路,苏清源缠挽着禛钰敲响山门,黛玉则带着晴雯越墙,去寮房中找人。
  智善今夜无客,听见到山门被人擂响,不情不愿地起身开门。
  见到打头的一位颀长的年轻公子,相貌英俊,器宇不凡,登时心头鹿撞,身骨如棉,软作一塌。
  若非死扣住门框,只怕都站立不住,心想:若能陪他一夜,就算死也甘心。
  谁知他臂弯下还挟着个惊天貌美的姑娘,智善禁不住咽了咽口水。
  听说二人是从南省夜奔至此的苦命鸳鸯,请求暂住一晚,智善忙道:“罪过,罪过,两位稍待,贫尼须禀过主持师父。”
  智善先将门缓缓阖上,而后走跳如飞地进了净虚的寮房,将从天而降的俊男美女讲给她听。
  净虚睡得迷迷瞪瞪,听了这话,眼珠子瞬间睁得老大,手里捏着缁衣,欲穿不穿,心里盘算着要如何把这对男女留下来。
  思量妥当了,便睄了智善一眼,对她说:“你只说庵里只剩一间厢房了,让姑娘与你同榻,教那公子独卧厢房,要他们天明即起,速速离去。而后你使闷香,弄倒他两个。
  待智能服侍完古董行的程老板,你就把他引到你屋里,让他先占了那小娘子的身,你再陪了公子的床,如此囫囵一夜,第二天交缠不清之际,为师再出面。劝那小娘子出家赎罪,让你还俗,劝那公子娶了你。好徒儿,这主意你看如何?”
  如何?当然是极好了!智善喜不自禁,咬紧下唇,点头如捣蒜。
  净虚笑了笑,摆手让徒弟出去,自己卧席安枕。
  她不过是给智善下了一个饵罢了,怎么舍得让摇钱树自己长腿跑了。她要把那美公子偷偷锁在戒律院中,供自己消受。许她的青春徒儿露水图欢,还不许她这个老师父堪消寂寞么?
  趁着天还未黑透,晴雯很快找到惜春所在的寮房,轻轻敲了两下门。
  起初惜春一心抄经,并未留意,晴雯只得又重敲了两下。
  惜春这才有所察觉,还以为是智能送晚斋来了,又一想庵中过午不食,哪有什么晚斋,必是送换洗缁衣来的。
  “能儿!”惜春打开门来,就见晴雯一把捂住她的嘴……
  黛玉跟上来,四下看了看,才带上门,插上木拴。
  晴雯见惜春不断挣扎,若自己轻易松手,她必然会大喊大叫,便向黛玉使了个眼色。
  黛玉拿起她抄经的笔,在纸上写明了水月庵的真实情况,让惜春仔细看了看。
  惜春满目惊疑,犹豫不定,又挣扎了一会儿,拼命摇头。
  黛玉又写了一句话:你保持安静,我带你眼见为实,同意的话,就眨眨眼。
  见惜春眨了眨眼,晴雯才松开手来。
  黛玉揽住惜春的腰,跃上院中供人祈福的大榕树,此处有茂密的枝叶可以藏身,也能窥看到寮房中的情形。
  晴雯就着香炉,烧掉了黛玉写的纸条,见她二人已经上树,才收拾了惜春的包袱行李,带上门出来。
  对于水月庵已变泥潭的事,惜春犹是不信,坐在树杈上,气鼓鼓地说:“林姐姐为了劝我回家,不惜诬蔑清净道场,殊不知诽僧谤道可是大罪。你们就饶我随缘度日罢。”
  黛玉指着智能房中半开的窗户,道:“那你自己亲眼看看,白天口诵梵言,柱香礼佛的友人,夜里修的是什么缘法。”
  夜幕降临,原本静寂的禅院中响起了几个男人交谈的声音,惜春的脸色登时变了。
  进来的三个男人,彼此熟悉,互相称名,有两个竟是从前贾府的清客,一个是詹子亮,一个是程日兴。
  惜春虽不认得他们的面目,但是先前与姊妹们论画之时,曾从宝玉的嘴里,听到过二人的名讳。
  他说詹子亮擅长工细楼台,程日兴的美人是绝技。
  附庸风雅的三个人,在廊下聊了片刻诗词书画,寮房开了三扇门,便有智能、智通、智静三人出门接客入寮。
  只见窗扉之内,智能儿坐在程日兴的膝头,一手挂在他脖上,一手拎着酒盅给他喂酒,笑道:“程大爷喝个酒还要我喂,难道我手里有蜜!”
  “我的菩萨姐儿,你身上何止有蜜哟。”程日兴美滋滋喝过酒,笑得一脸猥琐,伸手就朝智能缁衣里探去……
  惜春浑身一震,两手不由揪紧了衣襟,原来幡影摇曳藏男客,晚磬悠扬掩欢声,并不是虚言。
  “林姐姐,带我走吧,这地方我是一刻也不想待了!”惜春含泪道。
  黛玉携她下了树,与晴雯汇合,出了水月庵,坐上了回程的马车。
  见到惜春失魂落魄的样子,黛玉心中不忍,劝她道:“你待智能还是从小的情常,却不知她也有身不由己的苦处。这世道留给女人走的路,本就不多,还处处是歧途陷阱,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你吵着要出家,为的是寻一个隔绝红尘的清净世界。可如今你见了,这五浊恶世里,并无一片净土。你若想虔心修行,也并非不可,只是要投善知识,修光明道。”
  惜春哭着点点头,搂着黛玉道:“我清清白白一个人,差点就被这些姑子给带累坏了。多亏姐姐救我出这火坑!”
  “好了,吃一堑长一智。”黛玉抚了抚她的发鬓,安慰道:“你本具慧根,情志炼达,只是一时被附佛外道所欺蒙罢了。如今才至将笄之年,以后的路还长着呢,但愿慈慧之光永远照你前行。”
  车行至长林园外,黛玉对惜春说:“太子不日就会对水月庵进行一番清理,为了你的名声考虑,趁还未起更,今晚且让湘云陪你回贾府住一宿,就对王夫人说你被湘云劝回来了。”
  “我明白了,谢谢姐姐。”
  这边安排妥了惜春,黛玉又派人去林府送信给父亲,告知他事情的进展,请他协助禛钰妥善处理此事。
  水月庵中,智善分拨了一处偏远的厢房给禛钰居住,见他神采英拔,举止潇洒,自己两道目光,犹如铁钵遇到磁石,紧紧地粘在他身上,生挪不开,絮絮叨叨地讲完规矩,又东扯西拉地想与他搭话。
  禛钰充耳不闻,摆手叫去,智善只得把炉中清檀,改了闷香,燃着即去。
  弹指之间,一道风过,闷香已灭。
  禛钰正要开门出去,便见苏清源扑身而来,娇笑:“公子,奴家好想你啊!”
  “少来!”禛钰一把嵌住他的肩膀,反拧了胳膊,制止他靠近自己。
  苏清源下剩的一手掠过肩头的发丝,嘟囔道:“不是私奔男女么,抱一下都舍不得,这还怎么演。”
  “你打的什么鬼主意,别以为我不知道!”禛钰冷哼一声。
  他不过就是想弄晕了自己,叫两个光瓢葫芦来玷污,好在表妹面前诋毁人。
  苏清源试图与他过招,奈何几个回合下来,半点便宜也讨不到,只得作罢,悻悻道:“那个小光瓢已经被我撂倒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还请苏姑娘,再勾一个’雅客‘来,去主持院中消遣一二。好闷香也别浪费了,都给他们点上。”禛钰道。
  苏清源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撇嘴道:“你便是颠倒众人的男人,打那些光瓢葫芦跟前一荡,就酥倒十八女罗汉,又何须我献媚卖俏?”
  “术业有专攻嘛,苏姑娘,请吧!”禛钰伸手向外,催促他早点行动,“你若还想在这儿过夜听房,不去也行。”
  苏清源一咬牙,闪身而去。
  禛钰在尼庵中翻找了一番,果然在白衣大士的塑像底座发现了账本。
  账本上详细记录了,前来嬉游买欢的客人名单,以及出入钱财,其中供奉香油一项,明显是虚设出来的,很可能这笔支出就是“孝敬”给水月庵背后的主子。
  甄太妃虽说失了财势,到底还有几分人脉在,能在这庵中开荤场,若上头没人给罩着,可混不长久。
  禛钰袖了账本骑马走了,苏清源办妥了事出来,却见禛钰已不见人影,气得跳脚,牵走了客人的一头大青骡,三颠四崴地回了长林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