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作者:爱初会      更新:2025-09-09 09:41      字数:3390
  永龄叹道:“怪我年轻不知事,一时放纵,稀里糊涂就怀上了,害得陛下御驾亲征劳累奔波,又失了英吉。到现在我还后悔不迭,一看到那男人的嘴脸,就恨不能挠花他!”
  图西格自不敢吭声,反正戴着白巾,谁也看不见他脸上的抓痕。
  “你们家那口子,是个什么想法?要留在茜香任职,还是回中原继承爵位呢?”紫鹃探问道。
  “不知道,他没说,我也懒得过问。”永龄并不为此烦恼,“反正我是茜香的大司马,等孩子生下来,该怎么过怎么过,有他没他一个样。”
  “你倒是自在了。”紫鹃挽着她的臂膀笑道:“万一他私心藏奸拐走孩子,回去做国公爷了,你怎么办?”
  永龄冷笑道:“茜香国又不是法外之地,无诏闯宫的柳新不就死了,再死一个拐略婴孩的图西格,谁稀罕呢!”
  紫鹃摇头叹道:“你呀你,闯宫一事,你要掂多少过子才罢。该说你潇洒不羁呢,还是说你无情冷血呢!”
  “孩子是我生的,当然是我的了。他要是敢抢,我必然要拼命的。天下好男儿又不止他一个。”
  面对两双同情的目光投射过来,图西格黯然闭上了眼,眉峰隆起,挠头想了许久,最后抹了一把脸说:“陛下,柳新已因公殉职,若陛下不想除爵,不妨让我族弟柳湘莲,承袭理国公之位,如此也不算辜负先祖重托了。”
  禛钰轻叹了一声,手指伸到他虎目之下,拂掉了一滴英雄泪,安抚道:“爵位我还替你留着,柳湘莲掌着十万锦衣卫,有了爵位,难免迎来送往,应酬多了反倒掣肘。等朕与文德帝大婚之后,再替你们想个办法。”
  图西格默默点了点头,喉咙里低哑有声,面对这样通情达理又慷慨仁义的君王,怎能不感恩戴德呢?
  其实在禛钰看来,晴雯、紫鹃两个是一定会跟着黛玉的,永龄却不一定。那小妮子虽然忠诚可靠,智勇双全,却并不是瞻情顾意的女子,并不会寸步不离地待在黛玉身边。由永龄、图西格两口子守海疆,绰绰有余。
  反倒是谢鲸堪堪虚晃一枪,将来还是要跟紫鹃一道回中原的。
  离柳双手环胸,冷眼看着眼前的君臣二人,又抬眼瞧了瞧墙上的挂钟,笑道:“你俩快下去吧,待会子我夫人可要送夜宵上来的。没你们的份儿,就别眼馋了。”
  “好的,表兄。”禛钰眯眼儿睨了他一眼,转身离开,在与离柳擦肩而过之时,在他耳畔悄声道:“原想给表嫂的百万媒谢钱,我拿去堵百官的嘴,岂不更好。”
  离柳气得变色,颤指向他道:“好你个过河拆桥的!”
  图西格离开前,剑指夹着一枚纸牌,掷到了离柳的眼镜架上,阴笑道:“我觉得这张牌挺像你的。”
  纸牌飘落下来,露出一张滑稽的小丑脸。
  “你们一个两个情场失意,就是嫉妒!”离柳咬牙切齿地道。
  图西格揽着永龄笑得像个傻子的时候,可不认为自己情场失意,他可是有老婆孩子的人,不知比那困在花月楼中,埋头画图纸,做研究的人要快活许多倍呢。
  今日武英帝大驾光临,原来神机营出来的那几位工匠,就下楼休沐去了。
  在文德帝的特许下,薛宝琴登上花月楼楼给离柳送夜宵,杏仁茶没见他吃两口,她的唇脂倒被啃了个干净。
  唯有她知晓,这位斯文清贵的大司乐,也有如狼似虎的一面呢。
  武英帝近来颁布的一系列尊阴尚柔的政策,不但在朝堂上引发了轩然大波,在民间也是反响强烈,以至于街谈巷议,不少儒士学者纷纷就此发表演说,有赞同的,也有反对的,各抒己见。
  知情者深知,这是武英帝为与茜香国文德帝成亲制造的舆论环境,也有迂腐文人、顽固老儒奔走呼号,认为这是“牝鸡司晨,亡国之兆。”
  然而中原的女人社,已经遍布了各乡镇村落,妇女们纷纷团结起来,拿出茜香国女帝的功勋,扶桑尼将军的事迹、草原女汗王的丰绩,大司马永龄一舰定扶桑,十三女儿军歼灭哥萨克人的例子,批驳这些腐朽落后的言论。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那些人自然哑口无言。
  又有聪慧灵秀、胆气非凡的女子,在菜市街心摆擂,与男子争文竞武,再次证明了女子未必不如男。
  朝堂上,但凡有御史犯颜直谏出言反对“惠女新政”,都被武英帝命人拉到午门前,准许他们在一面刻有“倔驴”的石墙面前,以死相谏。
  一开始,的确有臣子硬莽,一头撞了个半死。武英帝也请医治疗,事后将其罢职。再根据其母、其妻、其女的能力与德行,分赐官职。以此来打那些庸官的脸。之后“倔驴”墙就冷落下来,谁再去撞,就是有心让家中女人做官了。
  武英帝也积极与那些支持女子入仕从政的名流雅士接洽。许多科场失意的饱学之才也借此,找到了面见天颜的捷径,纷纷发表拥护新政的演说。主动让自己的妻子、女儿走上街头,加入女人社,为支持女子自力更生,减少对父兄夫子的依赖。
  同时对朝中明哲保身的中间派,武英帝也都陆续派了说客上门,眼见陛下横了心要改变男尊女卑的现状,破除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禁·锢,胳膊拧不过大腿,最终还是纷纷妥协了。反正自家女人也能得益,何必与皇帝对着干呢。
  还不如抓紧培养女儿积极参与科考,还能趁争竞者少,先捞个功名官职呢。
  黛玉也没想到禛钰的行动这么迅速,他的谈判使臣还没到访,她的三个前提已经逐步实现了。
  各州县童生、秀才及乡试、会试已经向女子开放,待明年改元之际,中原科举殿试就要正式男女同场对策了。
  七夕之夜,茜香国五岛彻夜喧嚣,妇女们并肩联袂提灯出游,拜织女拜魁星,在灯下穿巧针、做巧果。黛玉被苏丽尔、苏曼俩姐妹撺掇着,与秦可卿一道微服赏游。
  行至街心石桥,看到湖面上有一艘画舫载灯摇曳而至,船头立着一位身影颀长的男子,身披青绸竹纹披风,长发马尾高束,英姿洒落,气度从容。
  待他抬手将一盏莲花灯,递到黛玉面前时,黛玉愣了一愣。
  禛钰将莲花灯搁在了黛玉手上,轻叹了一句:“相别还不到一月,表妹就不认得我了。”
  黛玉恍惚一笑,展眼间已被他大手举起腰肢,带到了画舫上。
  “陛……姑娘!”晴雯扒在石桥上,慌忙招手大喊。
  隐在暗处的王廷的虎贲卫瞬间聚拢过来,托举臂弩瞄准船上的男人。
  禛钰翻袖亮出金牌,抬眸向虎贲卫道:“你们护好其他人,她由我照看。”
  便服出行的虎贲卫,认出了武英帝及令牌,随即收束戾气,散入人海。
  晴雯气鼓鼓地攥拳跺脚,无奈之下,只得眼睁睁地看着画舫飘远。
  禛钰捧着黛玉的脸,低头亲吻在她眉间,菱唇夹缠着麦芽糖的香甜,寸寸下移。
  黛玉不由自主地扬起脖子迎合他,不一会儿口气娇喘微微,流光溢彩的彩灯,旋转着投来绚烂的光影,围着她的脖颈打转儿。
  她才意识到此刻他们站在船头,如此亲密的动作让外人观瞻,实在羞耻,忙将头埋进他胸膛,抬脚踢他小腿,催促他道:“哎呀,丢死人了,还不快进船去。”
  “这可是你吩咐的……”禛钰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掐着她的腰,将人抱进了船舱。
  画舫之中别有洞天,挂了许多小巧别致的琉璃灯,烧制成各种形状,有宝瓶形、葫芦形、兔子形、蝴蝶形,种种不一而足。细数之下,竟有百盏之多。
  窗边挂着金丝藤红漆竹帘,半点光都透不出去。沿舱壁摆着一套紫檀木雕的圆桌圈椅,桌上摆着分外精致的船点、糖糕和茶饮,再往里瞧,悬缂丝红绡帐,朦胧隐着一方阔大的床榻,摆着一对儿鸳枕。
  黛玉不由两颊绯红,低头咬唇,端起茶盅,徐徐撇着茶沫。
  禛钰也不说话,就那样含情脉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两岸街衢琵琶笙箫,连绵不绝,笑语喧阗,舱中却静得出奇,只有黛玉的茶盖轻扣在茶碗边沿的几声脆响。
  黛玉抿了两口茶,搁下茶盅,拿眼睛飘着禛钰,“你怎么不说话?白请我来喝茶的?”
  禛钰托腮凝着她道:“表妹,你说到底是谁,这样动我的心?让我茶不思饭不咽,只想她呢。”
  “你是心口两样的人,我怎知你心里想的,和口里说的,是不是一个人呢?”黛玉轻哼了一声,扭脸向窗,正要撩帘看景。
  忽而身子腾空而起,被禛钰抱在了臂弯之中,密织的金丝藤帘又卷落下来。
  “我对你不单心口如一,身也如一。表妹的话那就是头等圣旨纶音,我不都老实照办了。你还有什么可疑的呢?”说话间就将人送进了帐中。
  黛玉侧躺在榻中,兰手一指,要他坐到对面椅上,“前儿我收到了阿弟的来信,说乌斯藏的西番僧人要来滇南找四众弟子辩经,已经定了九月十九观音诞那天。据闻新科状元陈芳洲很是能言善辩,可否请他襄助一二?而况象雄王子朗达求亲无果,久滞中原,也该归藏了,不如一同带了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