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玉想了一下丹木汤的味道，决定提前给他打个预防针：“是好吃的，就是有点苦。不过把它喝了就不会再难受了，所以小宝乖乖的，把汤喝光好吗？”
  小宝闻言，皱出一张苦瓜脸，嘟嘟囔囔道：“我从前也喝过这些东西，苦得要命，喝完以后也没像他们说的那样好起来。”
  “但是既然是红玉姐姐让我喝，那我就喝光它！”
  说完，端起碗来一饮而尽，竟然喝出了几分饮酒的味道。
  然而这味道却和他想象当中有所不同，虽然也苦，但更多的是甜，还有淡淡的草木香。小孩子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只觉得不讨厌这味道，反而有些喜欢，甚至还想再来一碗。
  红玉看他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又是好笑又是心酸，“你放心，红玉姐姐不骗人，你喝过这个之后一定会好起来的。”
  又问：“奶奶去哪里了？”
  小宝答道：“在雨棚里。“
  柳婆婆在雨棚里做什么？红玉来到雨棚一看，发现柳婆婆正在收拾昨夜被雨打湿的那几盆花。
  发现红玉来了，柳婆婆忙道：“你瞧瞧我，净顾着拾掇这些花了，连你来了都没发觉——小宝把药喝下了吗？”
  红玉点点头：“已经喝下了。”看着柳婆婆用手中剪刀把被经过雨水淋湿变得乌黑的叶片和花朵剪掉，不禁心疼道：“是不是损失了很多？”
  柳婆婆叹了口气：“可不是嘛。能救的都被我拿进来了，也不过十几盆。平日虽然多雨，但下起来也都很温和，谁能想到昨夜居然下了那么大的雨……”
  红玉感叹：“时令易变，也是常事。”
  只是这些娇嫩葳蕤的花朵一时之间无法长出，也就意味着柳婆婆这点时间无所进益，红玉问道：“若是卖不成花，婆婆可想到其他赚钱的法子了吗？”
  柳婆婆一贯和颜悦色的脸上罕见地显露出忧郁的神色：“这也是我现在担心的。我年纪大了，不像年轻人一样能干，做什么都行，小宝年纪又小，不能替我分担，这可真是……唉。”
  闻言，红玉道：“我有个不成熟的建议，不知婆婆可愿意一听？”
  “当然愿意。”柳婆婆有了希望，“你快说说。”
  “我的建议很简单——卖吃食。”
  “卖吃食？”柳婆婆面现难色，“这是开个食店的意思？我这腿脚不便，又没有那么多开店的经费，只怕是……”
  红玉却道：“并不是开店。”
  “只是让婆婆做一些简单的吃食来卖，比如说端午节的粽子、中秋节的月饼等等。其余时候，可以做一些蜜饯花糕。摆个摊子就好，也不需要投入太多经费，很适合婆婆这般岁数的老人。”
  她那日上街添置日程用品，发现街上卖什么的都有，就是卖吃食的寥寥无几。
  柳婆婆略一思考，道：“只是在这响水乡生活的，大多是和我一样的穷人。这些精致的小点心，会有人买吗？而且，我也不会做那些东西呀。”
  “未必不会有人来买。”红玉道：“婆婆只管放心大胆地做那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就好，其他的事情交给我。”
  “婆婆的手巧得很，能把那些娇气的花草收拾得那么漂亮，何愁不会做一些吃食？”
  柳婆婆果然笑了，“你这孩子，就是嘴甜。”
  红玉也笑，继续道：“而且等小宝病好之后，便如同寻常孩童一样，到时候婆婆身边也有个帮手了。”
  柳婆婆点点头，瞬间觉得日子有了盼头。
  雨过天晴。
  第二天一早，红玉和柳婆婆一同来到农贸市场卖花。
  一整天下来，小宝活蹦乱跳地没有再咳嗽一声，原本柳婆婆还对红玉这治痨的方子半信半疑，现下却是不得不信了。
  小宝身体健康，柳婆婆也跟着高兴，脸上的笑容几乎就没下来过，领着红玉来到自己经常卖花的摊位，把所盛不多的几盆花摆出来。
  铃兰、月季、牡丹、君子兰。
  红玉虽也逛过这人间集市，但还没亲自上阵体验一番，很是有些跃跃欲试，一大清早便央着柳婆婆把自己带了过来。
  刚一入摊，旁边便有人叫道：“柳姐，你可算来了，这几天的摊位一直给你留着呢！”
  柳婆婆转过头去和那位大娘对话：“真是太谢谢你了啊王姐。”她举起一盆君子兰来，“一会儿收摊之前你想着把这盆花拿走，那天答应你的。”
  那卖布匹的王大娘摆了摆手，爽朗道：“我那是跟你开玩笑呢！你这人怎么这么不禁逗！快留着卖吧啊，我可不要。”
  听到她如此说，柳婆婆也不强求，只坐在地上笑笑，却又听那王大娘问道：“我看这小姑娘跟你一起来的，是你的什么人啊？”
  红玉对着王大娘点点头打招呼：“王大娘好。”
  柳婆婆想了想，道：“按辈分来说，算是我的孙女。“
  闻言，红玉居然有些感动。
  她还没见过自己的奶奶呢……
  王大娘也冲着红玉点了点头，和柳婆婆说：“你这孙女可真漂亮！”
  柳婆婆笑了，“是啊，羡慕不？”
  两个人又说笑了一阵子，没过多久便有客人来买东西，连忙投入到正事当中去了。
  柳婆婆的摊位明显比那位王大娘更靠近街道中心，然而几天没来，王大娘却也没私自占了她的摊位，不得不说心肠很好。
  这村子里的人都十分纯朴，红玉越发地喜欢这个地方，耳边全是卖东西的吆喝之声，受此感染，也忍不住大声道：“卖花啦！”
  她声音清亮，在一众男男女女的叫卖声中格外出挑，再加上一身清丽红衣衬着明艳脸庞，自成一道风景，不一会儿便吸引来了许多客人。
  原以为这花不好出售，却不想昨夜的雨不光损坏了柳婆婆家中的花，其他人家中的植物自然也惨遭毒手。是以今日来置买花卉的人便多了起来，没过多久，面前摆着的十几盆五彩斑斓的花卉就被席卷一空。
  红玉一边数着手里的钱，一边乐开了花。
  明明在妖界的时候也算是个数一数二的富婆，怎么对着这几十张银票就这么高兴呢？
  两日过后，农贸集市上，只见原先柳婆婆的摊位赫然变成了一间糖水铺子——说是铺子，也只是简易搭了个单层竹台，最上方盖了张竹席，防止日头把糕点晒化。
  出售的东西却很齐全：台上物品分三列，最左列放着蜜饯果子，有苹果脯、杏脯、梨脯、桃脯、太平果脯、山楂片、果丹皮等；中间是用新鲜水果鲜花做成的糕点，芒果糕、椰子糕、桂花糕等；最右边则是用肉汤卤制过的藕片、海带结、腐竹等凉拌菜。
  再细致一点划分，蜜饯果子可以分成少糖的和多糖的，酸口的和咸口的；凉拌菜可以分成加辣的和不加辣的，等等。
  这还不算完，竹台四周竹子的交接处，还挂着几壶酸梅汤饮和牛乳红茶——也就是奶茶。对于奶茶，可以变换的花样就更多了，光从茶底就能有十几种不同口味，什么茉莉花茶绿茶红茶铁观音，只要是茶，都和牛奶兑起来喝。
  只是现在还不到暑期，若是天气热起来，还可以在饮品里放些冰块，消暑又解渴。
  当初听说红玉要置办这么多花样，柳婆婆还有些犹豫：“会不会太多了？”
  “不会。”红玉忍俊不禁，“虽然听起来数量是多了些，但是做法都大差不差，无非是原料变了。”
  “比如那蜜饯果子。”她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一颗苹果，“寻常做法无非是上锅蒸制再晾晒，做一大堆，然后再做其他的……我们为什么不每次只用一两个苹果，然后再挑些梨子杏子桃之类的水果，来补齐差额。”
  “这样同样做出来是一大堆，样式多了，客人可选择的余地也多了，而且模样还好看。”
  “同理，那些糕点啊、凉拌菜啊，这是差不多的做法。”
  柳婆婆成功地被她说服了。
  喝过丹木汤之后，小宝自然是已经大好，柳婆婆不知其中缘故，觉得此病仍需徐徐图之，便不敢让小宝做太多活计，只让他简单把水果和菜洗了。
  红玉并没有全权包管，而是让柳婆婆做主力，小宝观摩，自己则一边为他们讲解一边打下手——毕竟，她早晚会离开这里，等到她走了这柳家老小该怎么办？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做蜜饯之前，要先在果子上划皮，以便使后续的糖液充分渗入果内。”
  柳婆婆依言在小块的果子上划好了皮。
  红玉注视着柳婆婆的动作，片刻，评价道：“婆婆的刀工很好，就是划得稍微有些密了，可以再稀疏一些，不然的话会过于发甜，样子也不好看。”
  柳婆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给鱼弄花刀弄惯了，不知道原来做蜜饯果子还有这么多讲究。”
  小宝听到这话在一旁叫道：“想吃奶奶做的鱼了！奶奶做的鱼可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