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悟空也不推辞, 大步迈进来，“多谢姑娘！”寻了个地方自己坐下来。
  他在那边坐着，这边红玉已经开水起锅，下莲藕、荷兰豆和胡萝卜过水焯熟。热锅下油，倒入全部食材翻炒，加少许盐和糖，挤入鸡汁和麻油，翻炒均匀，一道清爽养生的荷塘小炒就做好了。味道鲜美，爽口清新，纯素也可让人食指大动，垂涎欲滴。
  她不说话，孙悟空看到她娴熟的动作，却忍不住搭话道：“敢问姑娘芳龄？”
  “十七。”
  “可是一个人生活在此？”
  红玉点了点头。心道：“从前没看出来，这孙行者怎得如此嘴碎？问来问去的。”
  她下界之前已经提前准备好了诸如此类问题的答案，然而还是怕说多错多，引起面前这人的怀疑，忍不住反将一军，问道：“圣僧为何不自己动手，何苦辛辛苦苦来化缘？”
  这问题不光是她用来转移孙悟空注意力的权宜之计，也是心中的一个疑问。这位齐天大圣本领高强，跺跺脚便有无数山神土地愿意代劳，实在不想假手于人的话，一个跟头飞回花果山，不就衣食无忧了吗？何必自己化缘解决温饱问题。
  孙悟空笑道：“我曾经也有此种想法，只是我师父说过，凡事贵在心诚，必须亲历亲为才能得成大道。”
  “化缘是我们的必修课，也是为了弘扬佛法，广结善缘。通过化缘既可以锻炼自己，还可以激发施主的善念。一路结缘，功到自然圆满。”
  红玉道：“原来如此。”她嘴上这么说，心里想的却是这孙悟空果然谨慎，看似说了这么许多，实则一丝关键信息都没泄露，半点都没透露“一路结缘”究竟结的是什么缘。
  好在红玉也不是很想知道，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圣僧可能吃辣吗？”
  孙悟空道：“可以。施主是要为我们制备一道辣菜？”
  红玉微微一笑：“正有此意。”
  “辣菜好啊。”孙悟空翘着二郎腿笑了笑，“这个天气吃辣菜，祛湿！”
  红玉动手将莴笋擦丝，锅中水烧沸加盐，放莴笋丝焯水，取出用凉水过两遍，放入碗中。大蒜切蓉，同干辣椒末一起放在莴笋丝上，将香油烧热后浇在蒜和辣椒上，淋入少许醋，加盐搅拌均匀。
  这道凉拌莴笋丝做法简单，色香味却是一个不落。青翠的笋丝配上干红的辣椒，颜色搭配得十分出彩，再加上浇过热油后瞬间激发出的辛辣香味，可谓是令人胃口大开。
  孙悟空也没想到，自己看一道简简单单的凉拌菜居然看饿了。
  化缘一事，重在一个“缘”字，能不能化到、化到的食物味道如何，都要凭借缘分。原本他对这位年轻的施主做出来的饭菜味道并没抱太大期望，岂知却被勾起了馋虫。
  孙悟空不禁开始自我怀疑，难道在一起的时间长了，他也像自己的二师弟那般，成了个注重口腹之欲的人了？
  红玉还不知道自己的一道菜就让齐天大圣产生了怀疑人生的想法，已经将茭白洗净切片摆在盘中，放进锅中大火蒸制。
  蒸茭白的同时调配酱汁，放蚝汁、麻油、葱花和小米椒，等到茭白蒸熟后把酱汁浇在上面，这道蒸茭白就做好了。
  蒸好的茭白色泽白嫩，清脆爽口，隐隐泛着甜味，搭配着浓墨重彩的酱汁，吃起来最是合适。
  这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她做饭生涯里，做法最简单的几道菜了。然而简单的做法，带来的却是最极致的享受，孙悟空接过装得满满当当的紫金钵盂，欣然自喜道：“甚好，甚好！师父一定喜欢！”
  又看向红玉，“这位施主姑娘，真是太感谢你了。”
  红玉微笑道：“无妨，圣僧不必客气。”
  这人前世也算是她的半个敌人，这一世却能毫无忌惮地接过她做的饭菜……只能说是，世事难料啊。
  看着孙悟空的背影渐渐远去，红玉心中忽然升起一个念头，觉得恐怕还会再和这位齐天大圣有所交集。
  她慢悠悠地吃起早饭，又剥了几颗吊干杏吃。据柳婆婆说，这吊干杏是响水乡当地特产，颜色微黄淡绿，个头小小的，味道却很好，杏子香格外浓，把核砸开还能剥出里面的杏仁吃。
  杏子这东西不能多吃，吃多了对胃不好，红玉一口气吃了四五个之后便停下了。果然如柳婆婆所说，这吊干杏味道香浓，居然不输她在摩云洞种下的杏子，除了个头小点以外，简直没有缺点。
  又把核里面甜嫩的杏仁敲开吃了，她拍了拍手，决定去街上转悠转悠。
  柳婆婆这几日打算让小宝锻炼一番，便给红玉放了几天假，没有让她跟摊。她乐得清闲，一个人在街上乱逛，远远瞥见糖水小铺生意兴隆，这才放下心来，转向另一条长街。
  这条街名叫华胜大街，比起柳婆婆所在的常德大街，萧条了简直不止一星半点。
  然而红玉就是找清净来的，这条街对她来说，人少得正正刚好。
  看见有人卖莲藕，买了；看见有人卖糖桂花酱，买了；走着走着，忽然看见有人在卖粽子叶——原来快到端午了。
  红玉停住脚步。
  妖界之中没有端午节这个节日，是以，她上次过端午吃粽子，还是在学校的时候。时隔经年，她都快忘记粽子是什么味道的了。
  买下一叠粽子叶，红玉和卖粽子叶的大娘攀谈起来：“大娘，您端午都吃什么馅儿的粽子啊？”
  那大娘答道：“还能是什么馅儿？糯米馅儿啊！”
  红玉眨了眨眼：“……就只放糯米吗？”
  大娘也眨了眨眼：“……不然还放啥？”
  红玉明白了。敢情也只是响水乡的习俗之一——吃粽子只放糯米，除此之外，什么红枣豆沙枣泥，什么咸蛋黄鲜猪肉，压根不放！
  她提着一兜买来的糯米红枣回了家，心道：“就让你们尝尝最正宗的粽子！”
  粽子的口味无非有两种：甜口和咸口。她不晓得响水乡居民的口味如何，便决定雨露均沾，两种口味各做一些。
  先做咸口的。把糯米淘净，加点酱油入味。接着便用糖、五香粉、淀粉腌渍五花肉和蘑菇，再把咸鸭蛋的蛋黄和蛋清分离，取出蛋黄。
  准备两片粽子叶，一长一短，短的在上，长的在下。两个角向内对折，形成一个倒置的圆锥形，按照少量糯米、五花肉和蘑菇、咸鸭蛋黄的顺序一层一层码放，直至装满整个圆锥，最后在顶层附上一层糯米，用勺子压实。压住粽叶两边，沿着折角盖住糯米，绑上粽麻，粽子就扎好了。
  甜口粽子做法和咸口的一样，只不过把五花肉和蘑菇、咸鸭蛋黄等馅料换成了红枣豆沙之类的甜点，其余做法均是相同。
  接下来便要下锅开煮。锅里加冷水漫过粽子，大火烧开，改用小火慢慢焖煮一个时辰左右，粽子就煮好了。煮好足够数量的粽子，一部分拿来卖，一部分留着给自己吃，
  稍微放凉之后，红玉忍不住先吃了个咸蛋黄肉粽。
  咸蛋黄肉粽软糯鲜香，咸而不腻，馅料放得丰富，有肉的嚼头，有咸蛋黄沙沙的口感，有糯米的糯香，还有相当入味的卤汁。相比甜味粽子口感更加丰富，咸蛋黄与五花肉的完美结合，充分体现出粽子的别样风味。
  红玉意犹未尽地吃了两个，饱了——她做出来的粽子分量十足，两个就能管饱，尽管很想再尝尝那甜豆沙馅粽子的味道，却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吃过之后，便拿了几个粽子送到隔壁院子。
  第46章 卖粽子
  看到不是糯米馅的粽子, 柳婆婆便知道红玉又在捣鼓新点子了。
  剥开一个咸蛋黄肉粽尝一口，五花肉香而不腻，糯米里浸满了咸蛋黄流出的红油, 而粽叶的清新却很好地在其中起到了解腻的作用。好吃是好吃的，然而柳婆婆吃惯了白粽蘸蜂蜜的胃口却还是无法接受, 转而攻向甜口粽子。
  先剥开的是豆沙馅的。一层层粽叶剥离开来, 露出隐藏在其中暗红色的豆沙馅, 看上去十分诱人。
  柳婆婆咬下一口，甫一入口便惊奇道：“这豆沙，似乎是没有皮的？”
  “是, 因为考虑到村民大部分都是老人和小孩子, 牙口难免不好, 过筛豆沙的时候格外仔细。这样不仅能照顾到牙口不好的人，还能提升粽子的口感，吃起来格外细腻。”
  柳婆婆又吃了一口, 不由得沉迷于那细腻的口感, 道：“确实如此。只是那样的话，会不会太麻烦了？”想到那一遍遍过滤豆沙的场面, 柳婆婆就觉得心头发怵。
  红玉笑笑, “是有些麻烦，不过把豆子提前泡水之后, 倒也不算很难。”
  “反正我时间多的是, 闲着也是闲着。”
  柳婆婆点点头，又拿起一个蜜枣粽子吃起来, 小宝则把那一半咸蛋黄肉粽抢了去。
  红玉本以为小宝会和柳婆婆的胃口一样, 吃不得咸口，却没想到这肉粽意外地很合他的胃口, 几大口便吃下了肚，意犹未尽道：“奶奶，红玉姐姐，我能不能再吃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