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红玉默默解释，“是出家人, 来化些斋饭的。”
  “出家人？”柳婆婆端详孙悟空那张只露出一双眼睛的脸，小声嘀咕, “这看着也不像啊。”而且, 那可是三个大碗啊, 出家人能吃那么多吗？
  “真的是出家人。婆婆你就放心吧。”
  见她如此表态，柳婆婆这才放下心来，拄着酸枣木拐杖踱回了隔壁院子。
  孙悟空极有眼力见地给柳婆婆让出一条路来, 双手合十冲她微鞠一躬。又笑嘻嘻地凑过去, 站在距离红玉三尺远的地方, “施主，晚上好啊。”
  红玉微笑回答：“圣僧晚上好。今日可是又来添些吃食？”
  “正是如此！”孙悟空道：“师父说，已经很久没有吃到如此称心如意的菜肴了, 便让我再来叨扰施主, 多取一些。”
  红玉点点头：“之前听圣僧说你们师徒共有四人，为何只有三个钵盂？”
  “哦, 施主说这个啊。”孙悟空答道：“我那二师弟出去云游了, 刚好不在。”
  幸亏不在！那猪八戒要是在的话，她还不愿意做这顿饭呢。
  “当然不会让施主白白劳累。”孙悟空观她神情, 从怀里掏出一枚银两, “这是饭钱，还请施主收下。”
  红玉接过银钱, 道了句“多谢”, 一点也没推辞——毕竟这样才符合她“异乡孤女流落在外靠开糖水铺子维持生计”的人设。
  孙悟空不疑有他，依旧坐在原来的位置, 翘着二郎腿等了起来。
  回到厨房，红玉掂了掂手中银两，颇为意外地挑了挑眉——居然给得还不少。
  现在和尚都这么有钱了吗？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更何况她还收了人钱，自然要专心对待。孙悟空初来时她没有准备，手头上有什么便做什么菜，是以很有些简单。然而今时不同往日，她赚得了钱，菜园里的菜也长出不少，便决定这次做得丰富些。当然，再丰富，也只能是素菜。
  类似“大丰收”、“一锅出”的做法，把南瓜和土豆切块，四季豆摘掉两头和中间粗丝，玉米切段，西蓝花和花菜切小朵，香菇开花刀。所有蔬菜放大碗中，加香油、盐、胡椒粉、五香粉抓匀腌制，放进盘中上锅烤制。待到所有蔬菜烤至微微焦黄时出锅，然后便是此道菜的关键：撒上大量孜然。
  红玉认为，孜然香可以独立于肉香和菜香之外，单独出道自成一派。凡是撒过孜然的菜就没有不好吃的，这道孜然烤蔬菜自然也不例外。
  清新淡雅的蔬菜和独特浓郁的孜然香完美结合，小小的蔬菜便也浓墨重彩起来，味道清甜郁馥，和吃肉比起来同样毫不逊色。
  前几日刚好晒了些豆干，此时正好用上。锅烧热放油，下豆干煎至表面金黄，留少许底油，放几匙糖小火炒化，继续加热至冒泡，等颜色变深黄后下豆干炒匀上色。接着加酱油、盐和八角小火炖煮，让豆干入味。待到汤汁浓稠时收干关火，滴一点香油拌匀，最后撒上熟芝麻。
  这样做出来的蜜汁豆干并不很甜，流淌在唇齿之间更多的是豆香和嚼劲，以及淡淡的芝麻香。
  听到厨房里锅碗瓢盆的碰撞之声，孙悟空又闲不住地和红玉搭起话来：“施主，这院子里的菜都是你种的吗？”
  红玉最爱和人说道的就是她的菜园子，无论是在摩云洞还是响水乡。因此也不像当初听到孙悟空的问话时那般抵触，一边搅拌手中的糯米粉浆，一边温声答道：“约莫一月前种下的，是从常德大街买来的种子。”
  接着便不可避免地想到那场恼人的大雨：“要不是那场雨把种子冲出来了，现在还能长得更好。”
  “已经长得很好了！”孙悟空一振衣袖，站起身来，在新生嫩绿的小菜园里转了一圈，由衷夸赞道：“这菜园子不大，但精致极了，是我见过的最精致的菜园子！”
  “圣僧谬赞了。”面上却忍不住扬起了嘴角。她忍不住骄傲地想，我积雷山的菜园，那才叫一个又大又精致！
  手里的糯米粉、白糖和水已经充分搅拌均匀，红玉将混合后的浆液倒入锅内，开小火边煮边搅拌，直至浆液粘稠冒泡。这时加酵母和半茶匙菜油，将浆液倒入碗中冷却。蒸笼抹上少许油防止粘连，缓缓倒入浆液，上锅大火蒸制。
  蒸好的白糖糕散发着阵阵热气，白糖的甜在酵母的作用下发散出一种独特的甜味，清甜的味道清晰可闻，直令人食指大动。然而现在却不是白糖糕的最佳食用时间，还需静置片刻，等到白糖糕完全冷却，那时的口感会更加弹润，味道也会更清爽。
  等待白糖糕冷却的这会子功夫，正好可以做主食，山药芙蓉粥。
  红玉拿起一根铁棍山药，正准备将山药去皮剁泥，突然听到外面的孙悟空喊道：“施主可需要帮忙？”他指的是将山药去皮这一步骤。
  山药自带粘液，容易过敏的人沾上这粘液之后会觉得奇痒无比。红玉本人倒是百毒不侵，但想了想孙大圣的一身猴毛，还是算了……
  “多谢圣僧，我自己来就可以。”
  孙悟空是个知情达理的人，见红玉拒绝，便也没有再强求，依旧在门外等着。
  把山药去皮，用刀背剁成泥，香菇和胡萝卜切小丁，放入锅中翻炒，加水，水开后倒入山药泥。也有在这个时候放鸡蛋液的，红玉却觉得放了鸡蛋的粥不像粥，倒更像是汤，便只等再次开锅后简单撒了些青菜丝，最后加盐和胡椒粉调味。
  至此，孜然烤蔬菜、蜜汁豆干、山药芙蓉粥、白糖糕，两菜一粥一糕大功告成，任谁看了不赞上一句丰盛？红玉自觉很对得起孙悟空给的那锭银两了。
  孙悟空显然也很满意，对着装得满满当当的紫金钵盂赞不绝口：“老实说，我知道施主厨艺高超，却没想到高超到这般地步，连我这种出家人都有些抑制不住口腹之欲。”
  “亏得我那二师弟不在，他要是在的话，只怕天天要来叨扰施主了。”
  红玉微微一笑，并不言语，腹诽道：“那是叨扰吗？那是骚扰！”
  送走孙悟空之后，红玉拿着那枚银钱，准备去集市上买些杨梅。
  转眼春天已过，夏天悄悄来临，天气一天比一天热起来，到了最适合吃杨梅冰的季节。响水乡不比摩云洞，没有四季如春的气候，防暑降温工作迫在眉睫。
  夏天是水果产出的高峰期，大街上的卖水果的摊贩明显多了起来。经过一番精挑细选，红玉买了两种水果：杨梅和草莓。杨梅是早有预谋，买下草莓却是一时兴起。
  那鲜亮饱满的红艳艳草莓，实在是很有诱惑力……
  红玉抱着一大箱子杨梅和草莓走在路上，伸手捏起几个尝了尝，谁知这一尝便停不下来，杨梅酸甜可口，一颗便令人口吃生津，草莓则甜得很纯正，一丝酸涩都没有。直到快吃下一半红玉才反应过来，赶紧开始买制作杨梅冰的另一个主角——冰块。
  这个时代，人们已经有了冬月藏冰的习惯，每年寒冬时凿取冰块存放在“冰室”或“冰井”里，等到盛夏时节再取出，以备夏用。是以大街上除了卖水果的人最多之外，其次便是卖冰的人了。
  红玉买下一大块冰，用棉被严严实实地裹起来防止融化，一路小跑着回了家。
  把杨梅放入水中加盐浸泡半小时，用小刀刮下果肉，放入蜂蜜和少许白糖，搅打成果蓉，最后浸到冰水里，就成了香甜冰凉的杨梅冰。
  草莓冰和杨梅冰的做法大差不差，只不过草莓甜度高，不需要添加太多蜂蜜和糖即可。
  没有冰箱和法力，这东西化得很快，根本放不到拿去街上卖就化掉了，因此只能自己享受。红玉刚享受完，便看到跑进院子的小宝，顺手递给他一碗杨梅冰，叫他也享受享受。
  小宝看着手中深紫色的甜品，问道：“红玉姐姐，这是杨梅……冰吗？”
  “小宝怎么知道，莫不是吃过？”
  “没吃过。”小宝摇摇头，“但是杨梅和冰加在一起，可不就是杨梅冰了吗？”
  “逻辑鬼才！”红玉吃了口冰，大声赞道。
  小宝不知道逻辑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鬼才是什么，他只知道手中的杨梅冰冰冰凉凉，散发着如丝如缕的凉气，炎炎夏日，别说吃了，光是这么拿在手里都很舒服。
  直到红玉开始催他，才拿起勺子舀了一口放进嘴里：“好吃！”
  杨梅颗颗肥大饱满，汁多酸甜，和半融不融的冰块一起嚼在嘴里，十分解暑，一身的燥热都冷静了下来。
  红玉看着小宝大快朵颐的模样，突然想到那天答应柳婆婆去钓鱼，便问他道：“小宝，明天姐姐带你和奶奶去钓鱼怎么样？”
  第50章 油爆小河虾
  这几日糖水卖得好, 现在单单靠卖一天糖水，柳婆婆就能赚得从前卖十天花的钱。这不，这日卖完糖水, 听说红玉要带着她们去钓鱼，欣然同意了。
  因为不善渔技, 也没有这方面的爱好, 柳婆婆家中并没有备置鱼竿, 是以红玉便又按照之前的方法，砍下三根竹子制成鱼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