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点三秒。
  在裁判开始宣读中场休息时间的同一时刻，幸村精市动作极快，一边在切原赤也一个踉跄差点倒地之前，先一步搀扶住了自家后辈，一边将先前他所记住的时间整和，得出了最为优秀的那个结果。
  相比于准决赛和名古屋星德的比赛上，差不多只能持续四秒时间的集中爆发，切原赤也在这一场同越前龙雅的前三局的比赛里，后辈已经成功将时间延长到了五点三秒。
  ——做的很好。
  幸村精市这般想着，也这么对终于从集中爆发状态下退出，才刚缓过神来的切原赤也这么说道：“很精彩的比赛，赤也。不过，输了的加训惩罚还是会等着你的。”
  隐约在耳畔听到了双重恶魔低语的切原赤也：……！
  他一手一巴掌，两只手分别打在了自己两半边的脸上，试图让那道自从他上场开始就一直在自己耳边碎碎念的声音闭嘴，也试图让已经不自觉感到疲惫的自己清醒。
  集中爆发消耗的体力并不算少。
  尤其是在和强者对战的情况下。
  而且不仅仅是体力，过渡集中注意力的后果，就是切原赤也觉得现在的自己，精神力也下降的十分厉害。
  “幸村部长，你有听到有人一直在碎碎念的声音吗？”被幸村精市带到场边椅子上坐下，正抱着自己的水壶补充水分的切原赤也含糊不清地开口。
  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和以往可能会出现的红色的世界不一样，切原赤也莫名觉得现在的自己看到的，是一片弥漫着黑紫色雾气的球场。
  幸村精市就站在切原赤也的身前。
  他们身边，除了他以外，空无一人。
  “我刚刚没有在说话，赤也。”确认完周围情况，幸村精市才不紧不慢地应道。
  他似乎有所怀疑，但在注意到切原赤也的眼睛还是正常的，并没有变成其他什么颜色以后，也只是若有所思，没有将自己的问题重新抛给后者。
  切原赤也晃了晃自己的脑袋，莫名觉得在得到自家部长的肯定回答以后，耳边的那道他一点也不熟悉的声音，似乎更为清晰了。
  “释放我，切原赤也。”
  那道声音意图引诱。
  “我能让你赢得这场比赛的胜利。”
  网球场上的黑紫色雾气，此时此刻似乎变得更为浓稠了。
  若在平日，看到这副景象，又莫名一直能听到奇怪的声音，切原赤也第一个怀疑的一定是仁王前辈是不是又做了什么恶作剧，——虽然一般他怀疑的时候，都是仁王雅治主动露出尾巴让小孩抓、还不一定能抓到的时候就是了。
  但眼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满脑子都是这场被前辈们赋予重任的比赛的缘故，切原赤也倒是不觉得那声音可怕。
  他只觉得烦躁。
  烦躁自己明明早就在和亚久津仁的比赛里接触过无我境界，却始终没有办法学会无我境界的最后一扇门，天衣无缝领悟之极致。
  烦躁自己明明好不容易在和藏兔座的比赛中学会了集中爆发，现在却只能碍于集中爆发的持续时间，而没有办法进行全场速攻。
  他似乎一直都在输。
  输给毛利前辈、输给柳前辈、输给真田副部长、输给幸村部长。
  甚至还因为体力不支输给过亚久津仁，这场比赛要是不能跟进一步的话，他也将输给青春学园的越前龙雅——
  紫黑色的浓雾似乎已经准备朝着场下扩散。
  可有道声音却愣是将切原赤也从那个世界里给拽了回来。
  “小赤也。”
  像是似曾相识的情景再现。
  毛利寿三郎又一次站在选手位置的观众席上，对着坐在教练椅上的后辈招了招手。
  “现在你应该做的，不是集中爆发也不是其他的什么，而是赢下这场比赛，明白了吗？”
  ……
  最先察觉到切原赤也身上精神力变化的，依旧是靠谱的大前辈毛利寿三郎。
  不过这里的“变化”，指的并不是注意到了前者的不对劲，而是明了这个不对劲的出现，将会导向什么结果的“变化”。
  ——阿修罗神道，别称，地狱之路。
  是必须将经历过的，无数次比赛后的不甘与执着的意念融入网球中，加以地狱般的锻炼才能最终达到的一种阶段。而踏上了阿修罗神道高级阶段，即怀抱着就算是死也要赢的决心才能达到的最高境界以后，网球选手便能够领悟出属于自己的异次元领域。
  “一念并存”。
  这是在越知月光和毛利寿三郎重生以前，切原赤也所拥有的，异次元领域的名字。
  而现在，那股毛利寿三郎再熟悉不过的精神力领域，正在逐渐成型。
  只不过，那片领域并不算完整，甚至能算是只出现了一半。
  ——属于“恶魔一念”的那一半。
  第169章
  切原赤也体内同时封印着属于恶魔和天使的力量。
  当然， 这只是一种精神力具象化的比喻说法。
  毕竟大家都是普通人，谁体内真的会有恶魔和天使的存在啊？
  不顾一切想要赢得比赛的精神力，属于恶魔；而在恶魔的力量之外， 想要保持理智的那半精神力， 则属于天使。
  具象化为天使的那半精神力第一次出现， 是在U-17训练营的某次洗牌战里。
  被柳莲二托付给白石藏之介的切原赤也，在前者的鼓励下， 成功控制住了恶魔化的自己， 将“恶魔化”，进化为了“天使化”。
  只是那时候， 大家都以为“天使化”不过是切原赤也能够保持理智的“恶魔化”的另一面， 并没有人将其和阿修罗神道、异次元领域等方面串联。
  一直到后来的U-17世界杯开赛，上场德日准决赛的切原赤也， 在结束了和塞弗里德的非常规单打比赛、并试图挑战王者德国队的副队长，米海尔俾斯麦的时候， 身后才终于隐约出现了属于“恶魔”的影子。
  虽然那场比赛， 只是成功掌握了恶魔和天使的力量，就成功携手种岛修二赢下了那场双打比赛的切原赤也并没能开启属于他的完全体的异次元领域。
  不过，那已经足够让切原赤也， 找到接下来需要努力的方向了。
  掌握不了天衣无缝领域之极致，却依旧能通过使用集中爆发来与之抗衡的天衣无缝的猎手， 终于有了属于他自己的属于异次元领域的武器。
  不过曾经，办到这一点的， ——也就是成功掌握异次元领域的切原赤也，是高中年纪。
  而现在，虽然毛利寿三郎只看到了属于“恶魔一念”的那一半精神力在不断成型，可是， 现在的切原赤也，只有国二、
  和当初，在国中二年级的时候就使用了异次元领域的他不一样。
  现在的切原赤也，是真的只有国中二年级。
  毛利寿三郎笑了。
  因为后辈那份想要获胜的坚定决心。
  也是在察觉属于恶魔的精神力，已经占据了切原赤也那本就不算完整的异次元领域内大半的地方，而天使的那面精神力却还迟迟没有踪迹的时候，猫猫还是悄悄在心底叹了口气。
  ——虽然还不能完全成型，不过，能办到一半也已经很不错了，小赤也。
  毛利寿三郎站起身，默默走到了选手位置的观众席上，就这么对着坐在教练椅上的后辈招了招手。
  “小赤也——”
  “现在你应该做的，不是集中爆发也不是其他的什么，而是赢下这场比赛，明白了吗？”
  切原赤也和真田弦一郎很像，又很不一样。
  如果明确地告诉真田弦一郎，只要做到“黑龙三重斩”，他就能赢下这场比赛。
  那么就算这场比赛输了，真田弦一郎也只会思考在下一次的比赛开始之前，他要如何才能做到“黑龙三重斩”。
  可是切原赤也不同。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跟他说，“只要能将集中爆发的时间延长到十秒、十五秒的话，你就能赢”，那么要是这场比赛输了，他的第一反应却可能会是——
  “为什么他办不到？”
  恶魔化出现的本质是自尊心极强的小孩在精神上容易被激怒，可是根本就不需要当初的白石藏之介做什么，他不过是夸了小孩两句，就成功让切原赤也冷静了下来。
  一句“海带头”带来的后果，也只需要两颗糖就能解决，仅此而已，好哄的很。
  也因如此，毛利寿三郎并不希望他哄了两年的小后辈，陷入类似于“为什么大家都能开启天衣无缝领悟之极致，只有他不行”的过往处境当中。
  于是，从一开始，毛利寿三郎就告诉切原赤也，所谓的“无我境界”，不过是和“阿修罗神道”相似的东西，无论最终他们走上的是哪一条路，开启的是谁的大门，那也不过是最适合他们自己的选择罢了。
  这道理就和他们的头发一样。
  有些人是直发，有些人是卷发，并不是直发就一定比卷发合适，也不一定卷发就一定比直发难看，这些都是他们自身的基因所决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