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何不渔摔进了筋斗云内，整个人正眼冒金星，还未反应过来，筋斗云就在身下猛烈翻卷起来，每一次波动都像是在宣告着它的不凡。
  大圣就这样单脚踏在云上，云浪在他脚下仿佛被驯服的白虎，天地也在他身后凝成褪色的画卷。
  很威风，很俊美。
  但何不渔无心欣赏，只是死死抓住筋斗云，趴在上边蔫巴巴道：“别……别耍帅了大圣，我想吐！”
  快，太快了，筋斗云真的是太快了，何不渔这辈子都没有过这样惊心动魄的体验。
  大圣：“……”
  有一种媚眼抛给瞎子看的无力感。
  好在筋斗云的速度快得无人能及，还不等何不渔真昏天黑地的吐出来，两人已然安全抵达目的地。
  大圣先一步踏下云去，伸手将他也从筋斗云上扶了下来。
  待何不渔稳住身形，抬头望去，不禁瞬间怔愣在原地。
  跨越了好几座峻岭，翻山越水，没想到……
  大圣却只是为了带他来温泉？
  云团飘走时还溅起细碎的温泉水雾，蒸腾的热气漫过大圣的身影，就连火眼金睛都在雾里软了棱角。
  泉眼突突冒着串泡，但盖不住何不渔如轴般轰隆作响的心跳。
  他本以为跟着取经小队，一路上风餐露宿不能洗澡都是常态，别说一天了，就算几个月都不能沐浴他也是可以接受的。
  但他却没想到大圣竟然愿意为了他还专门寻个洗澡的去处？
  何不渔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会呐呐地喊道：“大圣……”
  大圣唇角勾了勾，眼里多了丝平常不易多见的戏谑，“我不跟你一起洗。”
  “……”感动荡然无存，何不渔立马回道：“我也不是在邀请你！”
  大圣索性转过身背对着泉池坐下，金箍棒横在他膝头，明明是根一万三千五百斤的神器，但却被他转得像绣花针般轻巧。
  紫金色的发丝垂落耳畔，他一边转着金箍棒，一边道：“洗罢。”
  他头也不回，声音裹在水汽里也显得不再那么冷然，“早些洗完回去。”
  泉雾漫过他宽厚的背影，将他身上的冷光都晕成温柔的流金。
  何不渔也不再耽误时间，飞快地脱了衣服埋入泉中。
  随着何不渔的动作，池水泛起一阵阵细碎的涟漪，他抬手拂开鬓边沾着的水汽，望见大圣正对着天边流云出神。
  月下温泉，山中密处，这样的场景太安静，也太暧昧，两个人好像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眼看着周围只有自己动作之间掀起的水声，气氛已经有些尴尬，何不渔便开口找寻话题道：“大圣，你的金刚之躯是不是不用洗澡也不会脏的啊？”
  每次靠得近了，何不渔都能隐约闻到大圣身上那一丝干净的禅香，除此之外，再无任何气味。
  听到何不渔说话，大圣下意识转头，一回过去，两个人都瞬间僵住。
  那泉水堪堪漫过何不渔腰际，他银发被水雾浸透，如天山的莲盛放在泉中，有几缕还缠在他玉一般的腕间，随抬手的动作漾开一层层光。
  好一出美景，一览无余。
  何不渔惊得立马连头都埋进了水里，一边说话还一边咕嘟咕嘟冒着水泡：“……你下次转头能不能提前说一声？”
  大圣咳嗽一声，迅速转了回去。
  想当初他跟那几个拜把子的六大圣兄弟也曾在山间共浴耍闹过，在天庭喝多了跳天河里醒酒的经历也不是没有过。
  但何不渔显然跟别人都不同，跟他在这样缱绻的场景下就算了，还不得不听着对方动作间掀起的水声……
  思考良久，大圣只憋出四个字来：“……我没经验。”
  既没有动凡心的经验，更没有陪心上人洗澡的经验。
  世俗只教会他不能擅自偷看心上人洗澡。
  可没人教过他心上人是男人时还能不能看。
  何不渔：“……”
  倒没有太多恼怒，从何不渔的角度，可以清楚看到对方那红得快要滴下血来的猴耳，还有耳后一撮总也捋不顺的绒毛。
  他只觉得自己真的完蛋了。
  就算出了梦境大圣把他忘得一干二净，就算大圣真的成了佛和他再无牵连。
  没有人可以预知未来如何，但就算两个人以后最终还是形同陌路。
  他也再不可能忘记今夜这一幕，更不可能忘记这样温柔又带了些可爱的大圣爷了。
  第40章
  回去的时候， 似乎看出何不渔有点晕筋斗云，大圣很不经意地还调整了筋斗云的速度。
  这一切都让何不渔觉得，大圣根本不是什么三界噩梦， 他应该是三界第一梦中情人。
  察觉到何不渔那目不转睛的眼神，大圣忽然伸手，用指节轻轻敲了敲他发烫的脸颊，“泡个澡脸能泡这么红？”
  何不渔如梦初醒， 连忙转头看风景， “筋斗云是真不错啊，能快能慢， 能大能小，比任何坐骑都方便！”
  大圣淡淡瞥他一眼， “我可以让它认你为主。”
  不要这么轻描淡写地就把菩提祖师给你的法宝送别人啊！
  何不渔道：“别说笑了，这可是筋斗云， 什么都送我，你怎么不把金箍棒也送我？”
  大圣好似真的认真考虑了片刻，“你举得动？”
  “……”何不渔无语，“举得动也不能随便送人啊……这都是你的法宝， 送人了， 你再跟人打架难道赤手空拳地上去？”
  大圣：“空手也不是打不过。”
  何不渔：“……不要装。”
  眼看着筋斗云的速度变慢了， 回去的路也就好像变长了，花的时间也就更久。
  何不渔正极力让自己专心看云看风看任何有的没的， 他不敢和大圣对视， 却没想到大圣直接靠来了他的肩上。
  两个人贴得极近， 何不渔又看到了大圣那漆黑的眼底，还有里面朦胧的自己。
  “要不要做点什么？”大圣只要一低头，唇就能从何不渔鼻梁上蹭过， 但他没有继续靠近，只是悬而未落，眼神要命的压迫。
  何不渔突然感觉自己很渴：“……”
  “在云上，不好吧？”他羞涩道。
  “为什么不好？”
  大圣将他手腕握进掌心，故意道：“掰手腕还分地方？”
  大圣：“还有一会才到，你可以跟我掰手腕打发时间。”
  何不渔：“……”
  我现在不需要打发时间，只需要打你！！
  “我怎么可能掰得过你？？你要闲着没事做，可以拔猴毛数着玩！”
  他本来觉得这就是大圣存心捉弄他，故意说这些暧昧不清的话看他害羞觉得好玩，可当他拒绝了大圣掰手腕这种无聊的提议后。
  却见大圣专注地紧盯着他，那眼神很明显是在看何不渔的唇，沉声道：“我现在如果不找点事来做，会很想把你按在筋斗云上亲一顿。”
  何不渔：“……”
  大圣：“但此种耳鬓厮磨，我觉得还是不要在梦中为好。”
  因为这是在他的梦里，总发生这样的内容，会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什么很下流的人。
  “你，你别再说了！”何不渔整个人快在黑夜里燃烧起来了，只希望大圣不要再说任何一个字了。
  他再说，就算他忍得住，自己也忍不住了！
  何不渔冒着烟伸出了手，“掰，我跟你掰手腕还不行吗？！”
  ……
  两个人闹了一通，回去时都已经很晚了，唐僧他们早已睡下。
  何不渔在附近找了片空地，用一些枯枝败叶，以及一大捧他刚拔的青草铺在身下，简单地就给自己弄了张草席床出来。
  草叶带着白日晒过的暖，根须处却沁着凉，窸窸窣窣蹭着他后颈，倒让他觉得这样风餐露宿也是种新奇体验。
  他侧过身，草梗在身下轻轻作响，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挠。
  突然，原本在树枝上翘腿躺着的大圣将什么东西丢到了他身上，何不渔拎起一看，是对方的外衫。
  大圣双臂枕在脑袋下，天上的明月似乎比之前还要更亮，染得他眼里也带着光芒。
  他轻轻提了一下嘴角，嗓音低沉温柔，“夜凉，早睡。”
  这一瞬间，何不渔的心跟那月亮一样，全都投奔向他了。
  没有人告诉过他，和人谈情说爱原来是这么美好的事。
  第二天一大早，何不渔醒来时大圣已经不在了，听猪八戒说他又是独自外出找吃的去了。
  每天睡得最晚一个，醒得却也是最早的一个。
  大圣不会累的吗？何不渔心想，金刚之躯也是需要休息的吧。
  他不再说话，看周围灌木丛生，树林茂密，应当有些吃的能找。
  于是何不渔一个人进了林中，想挖些能吃的野蔬草莱回来。
  没想到果然让他找到了一些荠菜，紫红的嫩茎举着灰灰的菜叶。
  他用指尖掐着菜根轻轻一揪，带着湿泥的清香便漫了满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