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作者:海馥薇      更新:2025-09-09 10:07      字数:4221
  
  车厢里的空调呜呜地响着。
  冷脸是冷脸,但胸腔里的那只小兔也是要安抚的。许知韵仰着脖子吹了好一会儿风,心情才终于平复了一点。
  她想起刚才严聿唱歌的样子,鬼使神差又拿出手机,点开了视频。
  飞驰的列车里,音乐如流水般涌出,可是听到严聿开口的第一句,许知韵愣住了。
  暂停,倒退,再听。
  再暂停,再倒退,再再听。
  许知韵怔忡地把这个动作重复了三遍,终于在第四遍的时候,忽然酸了眼鼻。
  因为她发现严聿竟然把第一句歌词里的Georgia唱成了——
  Zinnia.
  他说:“Zinnia,伸出你的手臂抱紧我,我想要你躺在我的怀中。”
  而那个被他吃得缺了一块的棉花糖,正对着镜头的时候,恰好是一颗粉红色的爱心。
  第59章
  严聿的越洋骚扰从周一到周三,每天都准时准点,乐此不疲。
  醉心工作的许知韵不堪其扰,终于,在某天他发来一张骚包的半倮刮胡照之后,许知韵慷慨地赠送了他一次全网拉黑。
  安静的环境让人身心愉悦。
  结束掉今天的工作,许知韵在回家的地铁上点开了时常浏览的新闻账号。
  主页上方,一条图文并茂的首推格外显眼——
  “保暖还是吃饭?伦敦公交司机将于本周四及周五举行罢工”
  西萨克斯项目的开庭在周五,如果伦敦公交系统罢工,那项目可能就会出现意想不到状况。
  心跳一紧,许知韵将这条消息转发给计划今晚回伦敦的尤莉娅。
  然而发送还没摁下去,屏幕亮起来,来电人“尤莉娅”三个字格外醒目。
  “喂?”
  不等许知韵问,对面传来她懊恼又焦急的声音。
  “Zinnia怎么办?刚在柜台值机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的护照丢了。”
  护照丢了。
  四个字像兜头泼下的一桶凉水,许知韵恍惚了一瞬,没头没脑地问:“护照丢了……是什么意思?”
  尤莉娅都快急哭了。
  “今早上我出门的时候护照都还在的,就刚才去值机的时候,我翻遍了背包和行李,愣是没有找到。”
  “那……”许知韵抿紧双唇,问尤莉娅,“你周五还能赶回来吗?”
  对面安静了几秒,许知韵脑袋嗡嗡的,只听见她一个劲地跟她说“对不起”。
  在国外丢了护照,加急办理最快也需要两个工作日,这样一来,周五的庭审,尤莉娅是铁定赶不及的。
  可是事情已经发生,后悔和责怪都没有任何作用。
  许知韵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尤莉娅,“这件事你通知Fiona了吗?”
  “我已经发过邮件给她了,不过……”
  尤莉娅顿了顿,“她回复说因为明后两天的公交系统罢工,很多译员的行程需要重新规划,一天之内赶很多个地方,可能是有点困难。”
  许知韵“嗯”一声,再说话的时候,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没关系的,我知道你尽力了。接下来的事我会自己和Fiona沟通,你尽快和使馆联系,早点解决护照的事。”
  说完她安慰尤莉娅几句,给Fiona打去了电话。
  之前因为团建而耽误的工作,许知韵心里是有数的。本来要抽出人手来支援就已经很难,再加上整个伦敦的交通瘫痪,情况可谓是雪上加霜。
  而一切也如她所料,最后Fiona也只能实在抱歉地对她道:“如果要向法院申请延期的话,客户可能就赶不及今年的国际时装周,这会影响到客户对公司服务的满意度。”
  “所以Zinnia……”
  Fiona叹气,“周五的庭审你可以自己顶上吗?”
  *
  庭审如期举行。
  这天许知韵专程起了个大早,在开庭
  前两小时就赶到了法院。
  等候室里,原告代表和代理律师已经到了。
  许知韵过去跟他们问好,听见紧邻的一间休息室里,有人在抱怨说:“不知道原告这次请的是哪位翻译?这个案子涉及法律又涉及文化,要是随便找个什么初出茅庐的新人,庭审沟通这一块,不知道要耽误多久。”
  “我听说是TROSOL中英组的人。”
  “TROSOL?”说话的人顿了顿,“是那个首席翻译LeoDarcy?”
  “应该不是,”另一人答:“我听说他周初就去了纽约,不会这么快赶回来。”
  “呵!”说话的人冷笑一声,“他们要是因为语言的问题输了案子,说出去,我们是不是有些胜之不武啊?”
  话落,几人便都笑起来。
  “Zinnia?”
  原告的代理律师也听到了对方的谈话,有些焦急地问她,“你的那位搭档翻译什么时候来啊?开庭前,我们还可以把手上的资料过一遍。”
  整理资料的手顿了顿,许知韵挤出一个笑,坦白道:“她在国外的项目遇到点问题,所以今天的翻译,只有我一个人。”
  “只、只有你一个吗?”
  律师一愣,很快又笑着说:“那可就真的是辛苦Zinnia了。”
  故作轻松的语气,连笑容都很僵硬,许知韵都看在眼里,却还是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
  很快,双方代理人和律师就位了。
  与以往的会议翻译不同,法官和对方代理不会像与会成员和主办方一样,温文尔雅、客客气气地对待翻译。
  而且由于法庭翻译的特殊性,开庭前的沟通工作往往也无法进行。
  誓词宣读完毕,庭审正式开始。
  许知韵坐在原告和律师后面,面对森严肃穆的法庭,心里浮起一丝罕见的紧张,只能反复告诫自己不要负面暗示。
  开庭陈述,先由原告律师开始阐述。
  这一部分按照之前对于案件的了解,许知韵的翻译顺畅精准,让她原本有些忐忑的心情终于平复了一点。
  然而事情是从被告律师的回应开始急转直下的。
  许知韵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故意,在看见原告的翻译只是一个年轻新人的时候,似乎笑着对望了彼此一眼。
  而后,被告律师就以相当快的语速开始了立场陈述。
  长达五分钟的时间里,对方没有任何停顿,完全无视了许知韵的存在。
  直到五分钟后,法庭的辅助人员提醒对方,律师才故作恍然地一愣,对许知韵不太走心地说了句抱歉。
  在现场所有人的注视下,许知韵看着手里凌乱的五分钟笔记,只能硬着头皮,把能记住的所有内容尽量都翻译了出来。
  忽然,她听见对面传来几声轻哂。
  对方律师就这么轻慢地看着她,眼里都是嘲讽和戏谑。
  心脏重重地一跌,翻译突然就卡了壳,许知韵清了清嗓,再开始的时候,声音里就有了些颤抖。
  等到她终于把刚才的内容翻译完,对方律师又是一轮语速飞快地陈述。
  这一次,就连原告代理和律师都看出她的紧张,没忍住低低地叹气。
  许知韵飞快地记着笔记,可是这样多重的干扰和打击下,她逐渐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
  这样下去,只会重蹈初战的覆辙,毁了这个她一手跟进的项目。
  于是,许知韵紧抿双唇,缓缓放下了手中的笔。
  *
  另一边,伦敦希思罗机场。
  严聿拖着行李,风尘仆仆地上了司机的专车。
  纽约的会议结束在昨天上午,严聿连日操劳,身体已经到了极限。本来决定要休息一晚,周五再飞回伦敦,但是周三的时候,他从新闻上了解到伦敦公交司机罢工的新闻。
  他隐隐感到不安,邮件询问了Fiona这次罢工对目前各个项目的影响。
  也是这时,Fiona才告诉他,尤莉娅的护照丢在了日内瓦,而整个城市公交的罢工,让中文组调不出多余的人手去协助许知韵。
  窗外,地铁轰隆隆地穿过曼哈顿桥,明亮的车窗连城一线,像一条飞驰的巨蟒。
  客厅里的挂钟响了一声,时针指向凌晨一点的位置。
  严聿挂断电话,却怎么都睡不着了。
  西萨克斯的项目由许知韵一路跟进,这是她独自经手的第一个项目。严聿知道她为此付出了多少心血,如果败在最后这咫尺的一步……
  想到这里,他不再犹豫,重新买了最近的一班机票。
  周四下午,结束了纽约的会议,严聿未作任何停留,立即前往肯尼迪机场飞回伦敦。
  连续一周的高强度工作,再加上长达八小时的飞行,落地的时候,太阳穴已经开始隐隐的胀痛。
  严聿握拳抵了抵眉心,车厢里的实时路况听得他烦躁。
  初秋的伦敦下着雨,阴郁的天、阴郁的心情,车辆闪着红色的停车灯,在水泄不通的街道大排长龙。
  他看了看手表,问司机,“还有多久能到专利法庭?”
  司机望了眼前头看不到头的拥堵车流,有些为难地道:“公交系统瘫痪,今天又下着雨,可能……还要挺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