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作者:海馥薇      更新:2025-09-09 10:07      字数:4230
  
  严聿蹙眉望向窗外连绵的雨。
  早上九点,正是伦敦交通的高峰时刻。
  饶是平常的时候,这一片交通状况都叫人头疼,更别说是今天这么特殊的情况。
  膝上的手紧握成拳,严聿沉声对司机道:“麻烦你找个地方靠边,我走过去。”
  秋雨滂沱,天幕像是被捅出了个洞。
  向来注重礼仪的人什么都不顾了,撑伞狂奔在红灯长龙的街头。
  行人和车辆飞快在身侧掠过,严聿一边跑,一边查看手表上飞走的指针。
  终于,在开庭四十分钟以后,严聿赶到了伦敦专利法庭。
  他在外面拦下一个工作人员,向他讲明了身份和来意,那人示意他稍等,带着他的相关证件走了。
  风衣早就湿透,下摆滴滴答答地落着水。
  有人看他实在狼狈,好心地递来几张纸巾,宽慰他说今天特殊情况,法官一定会酌情考虑。
  严聿笑着道了谢,头痛慢慢地爬上来,心里的焦灼却没有半点缓解。
  不一会儿,刚才进去的人终于出来了。
  严聿起身迎上去,却见那人拿着他之前交上去的证件。
  “法官说这次庭审不需要额外的翻译。”
  工作人员把证件递还给他,说:“因为里面的那个翻译小姐已经做得很好了。”
  *
  庭审结束在下午六点的时候。
  笔录核对结束后,许知韵一行人走出了专利法庭。
  律师停下来对她表示感谢,“今天多亏了Zinnia的翻译,我在跨国案件领域这么多年,这还是庭审最顺利的一次。看不出你温温柔柔一个小姑娘,工作起来这么有魄力。你没看见那被告律师,脸都气绿了!哈哈!”
  许知韵笑笑,很客气地道:“不客气的,这本来就是我的职责,能帮上忙我很开心。”
  几句寒暄过后,大家各自回家。律师说要送许知韵,被她委婉拒绝了。
  伦敦今天的交通实在太让人头疼,律师没有勉强,自己开车走了。
  雨还在下着,
  淅沥沥的,车辆和行人在暮色里变成一个个黑影,像一副巨大的电影海报。
  许知韵这才想起来,手机有一整天都没看了。
  公司邮箱亮起提示,许知韵点开一看,发现竟然是严聿发来的。
  时间是周四下午六点,他说自己已经赶往肯尼迪机场,周五早上能赶回伦敦。
  许知韵愣了几秒,不知道他这么赶着回伦敦是要干什么?
  难不成是为了今天的庭审来给她救场?
  可是纽约的会议,不是周四下午四点才闭场的吗?
  这么赶的行程,铁人都扛不住的吧?而且,既然要救场……
  许知韵怔忡地环顾四周,没有找到半点严聿的影子。
  所以这人这么兴师动众的又是闹得哪一出?
  许知韵翻阅着聊天软件,突然想起来,严聿之前被自己给拉黑了。
  于是解除拉黑,一个电话打给了他。
  回铃音没响几声,电话就被接通了。
  “喂,您好。”
  许知韵愣住,因为对面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喂,请问您是……”
  “您好,”许知韵接话,“我是Leo的下属,有些工作上的事情要问一下他,请问他现在接电话方便么?”
  “不好意思。”对面的人抱歉,语气不太好,“他暂时还处理不了工作上的事。”
  “那可以让他听一下电话吗?”许知韵问。
  “可能不太方便。”
  那人顿了顿,补充,“他现在在医院留院观察。”
  第60章
  从专利法庭到肯辛顿区的克伦威尔医院,许知韵用了两个小时。
  做完访客记录,她跟着护士去了严聿的病房。
  其实在几天前的视频通话里,许知韵就察觉了严聿声音的不对劲。
  所以,他大概是那个时候就已经生病了。
  只是这人在她面前总是嘴欠没个正形,就算是真的病了,许知韵也只会觉得他是在假装。
  推门的时候,里面恰巧有人出来,许知韵险些跟人撞上。
  那人穿着白大褂,一脸的怒气,看见许知韵一愣,眼神落在她身上,几乎放光。
  “你是里面病人的家属吗?”
  “啊?”许知韵愣了愣,想说不是,可医生没给她机会。
  他一脸凝重地跟许知韵讲了严聿的情况,完了不忘叮嘱,“急性胰腺炎可不是开玩笑,哪有输完液就要走的,必须住院观察一周,你等下一定劝劝他。”
  急性胰腺炎?
  许知韵满脑都是这三个字,跟着护士进了病房。
  穿过宽敞的客厅,许知韵一眼就看见某人臭着张脸,正捂着左上腹,伸手去够搭在沙发上的外套。
  听见有人进来,他头也没抬,语气不太好地问:“免责声明我已经签了,现在是晚上九点,你确定不要下班?”
  没说完的话卡在喉头,严聿怔忡,目光落在医生旁边的许知韵。
  “你怎么在这儿?”
  态度180度的转弯,问得医生和护士特别无语地对望了彼此一眼。
  “我刚才打电话给你,应该是这里的护士告诉我,你生病了。”
  严聿听了一愣,转头质问旁边的护士,“你接我电话?”
  护士很无辜,正要解释,被许知韵特别硬气地打断了。
  “凶什么凶?好好说话会死吗?”
  刚才还态度恶劣怼天怼地的某人就这么蔫儿了。
  “你到底怎么病的?”许知韵问。
  “没怎么……”
  护士接过严聿的话,“患者是急性胰腺炎,晕倒后被救护车送来的。”
  “你晕倒了?”许知韵惊讶。
  严聿不说话,眼神阴郁地瞪一眼那个多嘴的小护士。
  “问你话!”许知韵声音拔高了几度。
  “没有。”严聿清了清嗓,“别听他们小题大做。”
  小护士特别严肃地把手里记录一翻,毫无感情地念到,“病人送来时意识半清醒,体温38.5度,血压128/78mmHg,心跳113次/分钟,伴有腹部剧烈疼痛和……”
  “让她出去。”严聿忍无可忍。
  许知韵根本不理他,只对医生道:“病人需要住院治疗,请问手续在哪里办?”
  “我……”
  “你给我闭嘴。”
  许知韵瞪他一眼,转头就跟着护士去办理住院了。
  护士交代了养病的注意事项,总算是松了口气。
  “那就先这样,”护士笑着叮嘱许知韵,“你好好开导下你的男朋友,他估计就是有些紧张,但也不能讳疾忌医啊。”
  许知韵张了张嘴,想说她和严聿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可是话没出口,就被严聿一句不置可否的“知道了”打断了。
  小护士抱着记录本走了,偌大的VIP病房只剩下许知韵和严聿。
  刚才还嘴硬的人此时像一个蔫儿了的球,捂着上腹,缓缓靠着床坐了下去。
  他依然硬撑着没有说痛,可是紧抿的唇角、额头的虚汗、和苍白的脸色,无一不出卖了他的逞强。
  “不是说没事?”许知韵故意问他。
  “暂时死不了。”
  许知韵被他这副死鸭子的样子气笑,却还是走过去,帮他脱下外套,拉好了被子。
  严聿忽然就不动了,乖乖躺着任由她动作,眼神落在她的侧脸,瞧得许知韵莫名就红了耳朵。
  “我有点渴。”严聿说。
  许知韵乜他,“刚医生才嘱咐了,说急性发作期过去之前都不能喝水,先忍着吧。”
  手里的外套还是潮的,许知韵有些狐疑地问他,“你掉河里了?”
  严聿被她气得冷笑,“你就不能想我点好?”
  许知韵撇撇嘴,想说你平时就是这么气人,她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可是灵光一闪,她想起躺在邮箱里的那封邮件,还有今天这下了一整天的雨、堵了一整天的车……
  “你不会……”许知韵有些懵,怔怔地看着严聿,问:“你不会是为了赶时间,淋着雨去了专利法院吧?”
  严聿没说话,但许知韵从他的眼神里看懂了一切。
  “可是……你怎么没有进来?”
  说起这个严聿就郁闷,他哂一声,“因为法官说你自己可以应付庭审,不让我进去。”
  “……”
  所以……这人马不停蹄地从纽约飞回来,淋了雨、生了病,最后还什么忙都没帮上。
  许知韵简直要给他蠢哭了。
  她没有告诉严聿,今天在庭审特别慌乱的时候,她想起了之前问过严聿的话。
  要是翻译的时候客户忘记了停顿怎么办?
  严聿毫不犹豫地告诉她,打断他,提醒他,这里还有个翻译。
  所以今天的庭审,许知韵就是这么做的。
  她放下纸笔,抬头对着被告律师说:“如果你们希望这次庭审能够顺利进行,希望你们的主张和立场可以被清晰且明白地传达给我的当事人,那么就请你们配合我的工作,按照交传翻译的标准,每句话稍作停顿,以便我能准确地翻译出你们的意思。请不要再无视翻译的存在。”